“他的意思是……”约翰睁大了眼睛,“夏尔的意思是,所有的真相,他都会说出来。”
那真相藏在哪里呢?
这一瞬间,他们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当年夏尔要单独告诉买家,这幅画因为受潮不能取下画框了。
“我想,是时候换个相框了。”付涼则是牵着唐烛的手向后退了两步。
下一刻,威廉用身边的古董铜器砸碎了最外层的玻璃。
重击下,画布从木质边框中挣脱出两角。
于是随着碎玻璃一同掉落在地毯上的东西里,多出了一本被撕去了封面的小册子。
册子的扉页上沾了些红色的痕迹,而在这些像是血迹的颜色下,记录着有关小鹿的秘密。
第093章
1840年5月3日大雨
我的计划被打乱了。
上帝。
昨日午后,就当我把尸体从马车上拖下来的时候,居然没意识到不远处正有人看着这一切。不光如此,那个撞破我抛尸的女人甚至还十分淡定地从小道另一侧拎着篮子离开了。
啧,真是要疯了。
但我没有追上去,因为我不得不先行处理第六个祭品。毕竟柴油已经准备充足,祭品也清理干净。我不能让大雨冲毁了这一切,从当时的情况来看,即将就要有一场大雨。
可我昨晚也留意到了她拐入的小巷,那是很多人蜗居在一起的外来人居住的破旧楼房,在那里,我应该能找到她。
1840年5月4日阴
我一无所获。但我并不觉得这件事足以让我汇报给组织。
我会处理好一切。
我会抓出她,杀了她。
1840年5月5日阴
萨维尔街上的人还是很多,这对我观察第七个祭品来说是好事。
第七个祭品像往常那些烂货一样,他是伯灵顿家族最大的儿子秘密养在外面的男性伴侣。表面上是作家,背地里却出入一些垃圾俱乐部,甚至因为嫉妒某位同行,在沙龙里散播同行的谣言。
天呐,如果不是遇见了我,他活三辈子也不会有机会上天堂。
看看他的眼睛吧,贪婪的眼睛,我会用这一个月好好为他画一幅画。
我在街道上待了几个小时。午后,当我要离开的时候,居然发现十字路口对面出现了一个很眼熟的身影。
只是那一瞬间,我就意识到那是谁。
我追了上去,可在伦敦的大雾里,我失去了她的行踪。
该死的英国人,总有一天你们会因为这些雾气皮肤溃烂。
1840年5月7日阴
我找到她了。
她是个卖花女。
今天早晨,大概十点钟左右我来到萨维尔街的时候她就已经站在拐角了。
街角那个每天喝得烂醉的小提琴手正嬉皮笑脸地为她演奏,而在我不远处的地方还有个中年的修鞋匠,他告诉我说像卖花女这种长相的女孩不应该来萨维尔街卖花,要知道这里出入的都是些有钱人。
我没有接话,视线从画板边缘去观察卖花女。
对方显然并不知道我在这里,这是个很奇怪的事情。
而午后,我就弄明白了这件事。
约莫下午三点的时候,卖花女收拾完花篮里的东西,包括那些刚刚迎来花期被她留在花篮上充当装饰品的蔷薇。
等她离开我的视线没一会,我便起身追上了她。
就在萨维尔街后面的小巷子里,她听见我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您好,您要买花吗?”她率先转过身。
“不,小姐。我只是觉得我们在哪里见过?”
我撩起视线看向她逐渐在天光中模糊下去的脸,忽然意识到面前这人的不同之处。
她的眼睛……
对我来说,这么空洞的眸子是一种很陌生的东西。
“是吗先生,兴许我们真在哪里见到过。不过我的眼睛看不见,我是盲人,我是说……如果您确定的话,我们或许真见过面。”卖花女的笑容在那张过分小巧的面容上舒展开,随后开始从篮子里摸索起来。
“这支花送给您吧。”她将仅剩下的,相对较贵的蔷薇玫瑰递过来。
蔷薇花的花瓣,很随着她的动作抵在了我举起的短刀刀刃上,在寒光中映出玫红色的光辉。
“不,不需要。”我应该得杀了她。
我知道我得这么做,但……
我迅速环顾四周,寻找一个合适的抛尸地点。
“我听过您的声音。”卖花女的手还是向我的方向伸着,固执地举着那支花。
接着她笑着说,“您应该就在街道对面吧?”
我皱起眉来,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不不,我应当得走了。
我必须得把她单独带到某个地方处理掉。对,就用一些最简单的方式解决,然后在她身上浇满柴油,她那只装满廉价花朵的篮子也会被烧毁,连同她的骨头一起。
一想到这些,我的手就会兴奋到颤抖。
“下次再见吧。”但我明白这件事不会在今天发生,我不会准许在完成祭祀之前让自己手中沾上如此贫穷潦草的血。
我准备走了,长期的习惯使得我行走的声音极小。
正因如此,她花费了一会儿时间才意识到我已经离开。
伦敦傍晚的雾气浓重,卖花女站在原地,浅棕色的眼睛内满是黑暗。我垂眸瞧见自己寒光森森的短刀,忽然觉得她像极了一只闯入森林的鹿。
1840年5月10日
我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天气,地下室内的空气并不能因为天气的改变而发生变化。
我试着为第七个祭品作画。他那虚伪的样子真令人作呕。
画到一半,我只能去清洗一只用来装他眼睛的玻璃罐,或许这样能让我好受一些。
天呐,玻璃瓶的触感像极了我的指腹触摸到那些完全冷掉并且僵硬下来的肢体身上。我爱惨了这种感觉。
1840年5月15日小雨
跟踪了卖花女,雨天是个跟踪的好日子。
1840年5月16日小雨
我甚至怀疑她不是瞎子,你要知道,这世上很多人很多事都会出乎预料。我必须在杀她之前盯住她。
这种感觉真像是等待家养的动物逐渐丰腴。
比起这种,我其实更爱狩猎。
1840年5月20日小雨
伦敦的雨像伦敦的人一样令人作呕。
包括出现在画展上的贵族们,都是些出了名的不学无术的烂人。
不过今天还好,我至少见到了卡文迪许家的人。听说他们家的小殿下是个天才,如果长大成人必将是个好对手。
好可惜,如果他早出生几年就好了,我是说我的生活就不会这么枯燥。
伯爵夫人买下了一幅画,一幅满是蔷薇的画。
见鬼,女人们都喜欢花。
在走出画廊时,居然看见了卖花女。幸亏她没有发现我,我是说……如果一个流浪画家穿着得体地出现在画廊里也太奇怪了。
1840年5月26日大风
卖花女知道了我是画家。
天知道为什么小提琴手那个醉鬼会这么无聊。啧,但是杀掉他是一件令人烦心的事情,我讨厌长期喝酒的瘾君子,他们身上的味道太难闻。
“画家先生一直在看着你,哈哈哈亲爱的,我发誓如果你的眼睛是健康的,那就要被他的目光看到含羞了。”
我忽然觉得杀一个瘾君子也不是一件难事了。
“原来您是画家。”卖花女的表现却令我更加讶异,她捧着一束对她来说过于大的花,脸被遮住了大半,只能露出一双眼睛来。
可我依旧能意识到她在笑,“我…一直很崇拜画家。”
啧,我想我该走了。
继续观察一个盲女真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开始收拾自己的画板和颜料,面色上维持着镇定甚至是绅士的表情,口中礼貌地向所有人道别,可只有我自己意识到我的脚步比以往要快。
1840年5月27日晴
在地下室内画画。
1840年6月3日阴
在地下室画画。
1840年6月10日
画画。
1840年6月12日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