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记错的话,原著曾经还写到过,那家伙为了收集一种叫做“布朗-塞卡尔氏综合征”的疾病资料,悄悄潜入了伦敦一所精神病院,并且在那儿住了下来。
事情的起因是这位大侦探在回英格兰探望亲人时,某个贵族茶话会上,一位公爵家的淑女为了与其寻找攀谈机会,向他讲述了自己做礼拜遇见的“神使”。
据说某位牧师受到了耶稣的亲自洗礼,身体已经成为半神,竟毫不畏惧刀剑与冰火,怎样厉害如何神奇之类的。
付涼出生于宗/教文化浓郁的英格兰贵族,却真真是位唯物主义战士。他亲自去拜访了那位半神,在试探其真身后,还派人打听了是否有人听说过于此类似的事。
后来,一个长期游荡街头的报童告诉他,伦敦东区的精神病院里有好几个疯子和那位半神拥有同样的能力。
于是,英格兰返回星洲港的轮船缺了一位贵族少爷,而雾都不知名的精神病院里却多了位看似完全正常的病患。
在那里,付涼如愿见到了那几个人,并靠着积攒的好酒,与他们建立了良好的病友关系。
他借机试探,确定了他们与牧师的身体几乎是全然相同的,他们丝毫不畏惧尖锐物,或者火焰灼烧,每次为了半杯酒而打起架时也是完全不要命。
付涼一度以为,或许耶稣确实亲自出席了那位牧师的洗礼,嗯,还顺带又绕路到了这俩酒鬼家里……
他又在这所精神病院住了半个月左右,期间伦敦皇家医学院某位贵族教授给他写了一封信,内容是希望他能默默结束这段非正常的旅行,在国民发现卡文迪许家的小殿下身在疯人院前,离开这个地方,并贴心附上了前往码头的火车班次表。
可惜当付涼读到这封信时,已经是十天以后了,那时候他闷在成堆的书籍与半拉解剖开的尸体旁,忽然茅塞顿开。
他记得那位自己没记住名字的女士曾说过,牧师曾经遭遇过火车事故,受上帝保佑,大难不死活了下来。而疯人院里的酒鬼,其中一人曾经不慎从山上滚下来过,也有惊无险活了下来。
据他所说,那时候起,经常控制不住走路的姿势,引得周围的亲朋害怕,纷纷说他是因为被诅咒或者得了疯病。
“火车事故、坠崖。”颈椎受到了撞击,影响了原本的身体感官,他们失去了痛觉与温觉。
付涼兴致冲冲推开门,身上还挂着腐败血肉残渣,便走出了医院。
当时正值伦敦东区集市,引起了一阵骚动。幸亏有皇家护卫认出了这位大侦探,才将他护送回了庭院。
想到这儿,唐烛难免觉得好笑。毕竟之前看书时没有可代入的脸,而现在,那人正在自己隔壁房间兴致昂昂做着实验。
这边,他的伤口也已经仔细处理干净,医生边包裹着一层层干净的纱布边庆幸道:“看样子是把铁质短刀,幸亏没有生锈,否则真不好办了。”
他附和着:“是啊,多亏了运气好。”
船上那么潮湿,又是铁质短刀……
唐烛想着想着,发觉哪里似乎不太对劲。
哥城号停泊那么些天,下甲板仓库也一直锁着,阴暗潮湿的环境下,那把刀却依旧锋利……
难不成——
“好了,唐先生,这些天我都在,有任何需要随时叫我。注意不要做太激烈的运动,也尽量不饮酒……”医生整理着用物,嘱咐注意事项。
正此时,门外徒然传来了一声刺耳的闷响。
随即,走廊内响起了脚步声。
唐烛与医生面面相觑,才意识到刚刚那是门与墙壁的撞击声。
而那脚步却是意外地停在了附近,接着,有人推开了他的房门。
灯光下,唐烛愣愣转过脸,正看见有人站在走廊暗红色的地毯上,而上半身却探入了房间。一只皮肤过分白皙的手扶在门框上,指腹飞快地点了点。
“唐烛先生,我不得不告诉你,你参与了一项伟大的实验。”
青年的语速依旧很快,并且完全没被医生问候的声音打断。
他在瓦斯灯的“帮助”下,目光掠过唐烛那只包裹了纱布的手臂。口中单词更为连贯:“但我建议你把衣裳穿好,我们边走边聊,难道你还不饿吗?我相信布莱恩,一定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晚餐。”
说罢,对方便松开了手,转身准备离开。
这一切有些发生地比较快,唐烛只能与医生道别边起身边穿上那半边衬衫,快步跟上了付涼。
“我在做一项研究,大致就是收集各个年龄段的男性,他们的体重、饮酒量与醉酒时间等等相关信息。当然,你也在这个人群内。我相对固定了酒类的品种,与饮酒的环境等等因素,收集了一段时间。不得不说,之前我有些怀疑,一个人的酒量大小,或许会与体重成正比。”
付涼边说,边领着他下楼梯,“可显然,结果并不是这样。我刚刚完成了所有信息的汇总,发现一切猜想都不是正确的。所有的答案,或许都在人本身上。嗯,也就是说,人本身的器官,我还不确定是哪个器官,它或许会分泌一些物质,与酒精互相消耗。”
或许,唐烛想,这就是大家通俗说的解酒酶吗?
某一瞬间,他似乎搞懂了付涼是在做些什么,于是鼓舞道:“没准真的有!”
青年款步向前,朝他歪歪头,“是一定会有。”
闻言,唐烛见证历史的神圣感即刻消散了。毕竟他记得,只要是付大侦探已经确认过的事实,他便很难有兴趣继续研究下去了。
果然,身前那人边走边道:“先生,任何时候务必记得,比起完成清晰的结局,不如寻找模糊的开始。”
比如,他宁愿插手一桩有疑点的失踪案,也不愿意翻看空屋俱乐部成箱的求助信。
话语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就餐区域。
仆人为二人拉开高背椅,倾倒新鲜的柠檬水。一切准备就绪后,布莱恩借着倒酒的功夫靠近了,正准备开口。就听付涼道。
“他们可以继续待在这里,不过务必记得转告,庄园的主人已经不是维纳了。”
布莱恩点了下头,又在付涼耳畔说了句什么,最后退了一步:“先生们,用餐愉快。”
晚餐倒是比想象中顺利。大侦探用餐规矩优雅,光是唐烛不认识的叉子汤匙就有两小排。
期间付涼收到家佣递来的一个精致的信封,被他随手搁到了烛台下。
唐烛起初只为了大快朵颐,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不是酒吧店家给的信还能是什么?
不是,这刚揣身上多久就开始乱丢了?
还有,哪有人把信搁在烛台下的,这跟放火堆底下有区别吗?
“那个……付涼。”他还是决定提醒一下。
“嗯。”对方似乎并不为他忽然打破寂静而惊讶。
“你是不是,该把它收好?”唐烛指了指阴影下的信封,笑得有些牵强。
“万一蜡烛倒了,着火了怎么办?”
“不会。”付涼百无聊赖地切着牛排。
“那可说不准。”唐烛想到今晚或将发生火灾,一股脑便把话都撂下了:“我觉得应该注意家里的煤油灯和蜡烛,虽然红山街有单独的消防站,但是咱们现在在家比较高,如果一旦着了火根本来不及扑救。”
他越说越起劲儿:“还有,你房间里是不是点了熏香?出门以后,其实最好熄掉的……”
“没有。”
“骗人,明明就有。”不然怎么会那么香。
付涼放下叉子,恹恹抬起眼皮:“蜡烛的味道,琼脂蜡烛。”
所以这就是书里偶尔提到的鲸鱼油脂做的,燃烧时散发芳草味道的昂贵蜡烛吗?
唐烛怔了怔。
果然,贵族与平民是有壁的……
像是为了缓解尴尬,他干咳了两嗓子,拿小汤匙搅拌着鳕鱼汤,理不直气也壮:“总之……就是注意安全,还有一些比较重要,像是…别人给的,嗯,信件啊。我是说比较特殊的那种,得好好保管……”
显然,对方听进去了,但又没有完全听进去。
用餐完毕后,付涼将信封装入了自己的西服内袋中,从容不迫地上了楼。
而二十分钟后,当唐烛从卧室出来准备熄灭家里所有灯火时,在女仆准备送洗的布篓里,再次与那件外套碰面。
唐烛:“……”
他万分不爽地从里头拿出了信封,将“熄火任务”交给了家佣们。自己则敲开了小殿下的房门。
付涼开门极慢,不知道还以为里面住得是个腿脚不便的老人家。
他的额角有些潮湿,穿着宽松的晨衣,袖口挽起,有力的手腕与前臂可见凸起的青色血管。像是刚运动过。
“我记得你不常运动。”唐烛扯着嘴角笑,试图缓解一下气氛,因为对方的脸色并不好。
“嗯。”付涼淡淡回应,也没问他这个“形迹可疑”的室友为什么大晚上造访。甚至自顾自往里走去了。
留他杵门旁试探:“……可以进去吗?我有东西给你。”
对方答应得还算爽快:“嗯。”
果然,付凉这几天真的挺好说话。唐烛心想。
研究室其实是书房,墙体两面皆是高至房顶的实木书架,内里塞满了大小颜色各一的书籍,就连一旁的木梯上也摞着满满当当。
书桌与地毯上,杂七杂八散落着绘满文字或数字的草稿纸。
唐烛小心翼翼避开它们,好不容易才到了书桌前。
落地窗帘依旧收拢在两边,窗外月色皎洁,正落在桌旁那把高背椅上。
付涼靠在桌旁,从一堆草稿纸上捏起一只玻璃杯,喝了口,而后静静看着唐烛。
他被看得一激灵,从口袋中拿出那封信:“这个给你,你一定放好。”
对方应该已经喝了不少,冷白的皮肤透着微红的色泽。接过信封后,依旧那么看着他,没带什么表情。
唐烛吞了吞口水,原想就这么告辞,又多说了句:“又睡不着吗?”
当时自他看小说时还吐槽过付涼的“男主病”。可看他这么没日没夜工作,作息混乱还比别人多考虑那么多事,又忽然理解了。
付涼先是摇了摇头,又垂眼瞥了下手中的信封道:“没有。”
不知是不是听错了,唐烛在这简短的回答中察觉到对方的笑意。
“哦、那个……付涼,那些信是还未处理吗?”他注意到瓦斯灯下随意摆放着些信封与信纸。
青年的脸被阴影遮了半边,“嗯。”
“今晚必须装好交给邮差?”他又问。
“嗯。”
唐烛虽然忐忑,还是自告奋勇:“我来帮你?嗯……这是一些俱乐部的回信吗?如果没有隐私的事,我可以拿回房间弄。”
付涼将那封信随手放进晨衣口袋,默默又盯了他一会儿后,接着探身从书桌上拾起那几张信纸与一些崭新的信封,递了过来。
唐烛觉得这一切太过于简单,他完全没料到付涼会让他参与自己的日常工作。以至于他接过来时,还频繁地去看信封最底下的落款。
上面确实写着“艾伯特.卡文迪许”。
“我会做好的!”果然,他还是最喜欢侦探助手这份工作。而且他必须证明自己与那位英格兰场的护卫相比较,更合适做助手。
付涼抿了抿唇,放下酒杯,又从桌上拿了什么:“嗯。”
唐烛将那小小的东西也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