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小姐非常识趣地表示自己要去通知厨师了,二话不说便离开了卧室。
“又写日记了?”付涼不但没走,甚至还主动问话。
唐烛后知后觉,感受到自己手心里还捏着团皱巴巴信纸,立即当着对方的面把它塞到了口袋里:“不、不是,我在读信。”
说完,他又从桌面上拿起一张纸:“西里安帮安妮买到了两天后回英格兰的船票,他还说警局把曼莎的骨灰也一并交给了安妮。啊…就是那个年轻的警员,你应该认识。”
青年看着他喋喋不休的模样,微微耸肩道:“不认识。”
唐烛只得尴尬地笑:“……啊,这样啊。”
接着,他想起了什么,慌张抬起脸问:“你要不要来坐一会儿?我的意思是…她们准备晚餐还得等一会儿。”
闻言,付涼没回应,却开始解自己的西服纽扣。
唐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缠绕着纱布的手松解了小小的内扣,然后脱下外套,拎着西装领子将它抛给了身后的人。
他这才发现,付涼背后还跟着个身着皇室亲卫服饰的男人。
而完成这一切以后,青年边往他这边走才边说:“好。”
等人已经来到身边,他才想起往旁边挪,然后脑中开始疯狂寻找接下来的话题。
“咳…我、我打算两天后去送安妮。”唐烛给付涼倒了杯水递过去,眼神不知道放哪儿,只好落到唯一没拆开的那封信上。
“嗯。”身旁人道:“我不渴,在德文希尔喝了一整个下午。”
他讪讪收回举着杯子的手,只好放在自己面前,“是吗?啊,也是,你去了一下午,也应当是见了很多人,说了好多话。”
唐烛搓搓手,不太好意思地说:“你一定累了吧?不像我睡了一整天。”
付涼还算放松,靠着沙发背眯着眼看天花板,口中语气平静:“没说多少话。维纳告诉我,如果不想回答老头子的话就安静喝茶。”
嘶,所以其实是一下午都不想与公爵讲话吗。
“或许…或许公爵大人太久没见到你,想和你多说会儿话。”
他不愿猜测当时的氛围,只短暂地替维纳大人默哀了几秒,下一刻便听见身旁人又道。
“他只是想劝我参加为女王庆生的宴会,顺便把空屋里大大小小的案件清理掉。”
唐烛喝了口水,不太好插嘴别人家的事情,却也不知不觉偏心起来:“公爵大人真是忙到昏了头,他可能忘记你刚办完案还受了伤。”
付涼睁看眼偏过头看看他,唇角微微挑起来:“啧,唐先生很了解我,我也是这么问他的。”
他险些被水呛到。
青年继续说:“所以他退了一步,只要求我宴会时露一面即可。维纳顺水送人情,说空屋的案子他会找大卫整理,有必要的才会来找我。”
唐烛:“那你答应了?”
付涼依旧在笑:“嗯,虽然打着女王的旗号搞这么个宴会很可笑,但我今年还是打算听从维纳的建议,过去一趟。”
说着,他看见青年伸手向外,门外的皇室亲卫送来了一个精美的信封。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什么建议?”
“他说如果参加,说不定能遇到那位对我登报表明爱慕的小姐。”付涼把那封信捏在手中,递过来:“我觉得还不错。”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又被唐烛讪讪躲开。
他颤巍巍接过那封信,看清了专属卡文迪许家的火漆印。
准确来说,这是个请柬。
邀请他参加女王的生辰宴。
“唐烛。”付涼的目光停在他泛红的耳廓上,追问道:“你说呢?”
第043章
“我觉得我还是该回信的。”唐烛一大早跑步回来便身旁人说:“昨晚才拆开最后一封信,发现是个小孩子写给我的。”
他坐在沙发上任由医生换药,眉头紧锁像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儿。
“少爷……”管家小姐打着哈欠总结:“所以您一大早把我叫起来,就是因为昨晚看到一个九岁小孩子写的交友信,纠结自己是否需要回信?不不,等等,我们甚至不能确定他是否是九岁。”
唐烛挡了下医生缠绕纱布的动作,转过脸道:“我给你看了信纸吧?那些字迹和口吻分明是个孩子没错。啊,我不想聊这些,你帮我想想怎么回信不可以吗?”
管家小姐:“……”
到底谁是个孩子?
昨晚他被付涼带来的请柬吓了一跳,当即明白是公爵大人看不惯自己那封回信,终于起来把他压过去杀头了。
于是紧张到结巴,指着自己的脑袋说:“我还是在家养伤吧,那个、那个宴会我还是……”
然后被付涼打断:“还有将近半月的时间。”
青年起身,极为有绅士风度道:“放心吧先生,这段时间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的伤绝对能养好。嗯,走吧,我们该下楼吃饭了。”
等战战兢兢吃过饭,他又被留住,付涼甚至亲自监督医生给他的伤口换了药。再回到卧室时已是深夜,他如释负重地瘫在沙发上,终于有时间打开最后一封信。
可唐烛只看了两眼,便重新坐起身。
没想到自己登报留下的离谱地址与信息,真收到了信件。
他逐字逐句读那些写得十分工整的单词,了解到这封信来自一个星洲的九岁小女孩。因为对侦查与推理十分感兴趣,所以在报纸上读到信息后,她便写下了这封信,希望能与唐烛成为朋友。
“要么您就回,最后那句话中朋友这个单词不能用复数形式。”管家小姐啧啧嘴,认真道。
唐烛:“……”
女孩服软:“少爷啊,我真的要去带人送洗衣物了。小殿下的衬衫从来没有姓氏刺绣,我还要一件一件挑出来做标记,您行行好。”
“啧,那我就把昨晚写好的回信寄出去了。”他从抽屉内拿出两个信封,示意对方带走。
“等等,我完全不好奇这里面的内容。”管家小姐率先将那封给银河的信封排除,指着另一侧道:“您难不成真要与那个骗子当朋友?”
唐烛微微向后仰,解释说:“我知道分寸的,再说了,总不能没有了解就说人家是骗子。”
“嗯……少爷,那我可以大致了解里面内容吗?”这回换她皱起眉。
“当然是留了后门邮箱的地址,让她随时可以联系到我啊。”最后一圈纱布终于被绑好,他道谢后起身。“可以了,你不是忙吗?快去吧。”
管家小姐被说地喉间一哽,从桌面上拿走了两封信,向他微微点头:“好吧,希望那骗子看清地址是红山街后识点相。”
**
早餐时,唐烛自然没见到付涼下楼。
毕竟只要是单纯休息的日子,他绝对不可能早起。
唐烛一个人顶着缠成阿拉伯人的脑袋也出不去门,只能跑到后院去修剪花草。
园丁杵在他身边全程陪同,也不敢同情某株被他一箭刀砍头的花蕊。
待他直起腰擦汗时,又看见不远处的树,想到很久未做专业训练,有些苦恼地对身旁人说:“我想可以在树下挂一个沙袋,嗯,比我大点儿的沙袋就可以。”
吩咐晚之后,他甫一坐在摆放茶水的小桌旁,便瞧见管家小姐乘坐的马车从外头回来了。
两分钟后,他的手边被放了一封来自银河的信。
唐烛并不着急打开,将它压在小盘底下。又抬头看眼布满云层的天,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昨天说法老的金币,那十二枚被诅咒了吗?”
“是。”管家小姐虽然不理解他为什么对这些如此感兴趣,却还是回答。
唐烛问:“这些金币为什么被诅咒?诅咒的内容又是什么呢?”
女孩信口捏来:“埃及法老能知晓天意,听说他早预知自己的死期,想留下能复活自己的东西,便把最受民众崇敬的神像铸成金币,交给了自己的女儿。
相传只要将十二枚金币摆在尸体旁围成一个圆,天亮之前从尸体头端开始抛硬币,保证十二枚金币全部正面向上。当太阳神带来的第一缕光映照在金币上时,你就能见到自己最想见到的人。也就是说,法老将复活。”
他托着下巴,难以计算十二枚金币同时正面向上的概率会有多么小,只道:“那看来法老并没有成功啊。”
管家小姐耸耸肩:“当然,可能阿玛西斯没料到自己的尸体会被波斯国王挖出来鞭笞然后一把火烧毁吧。但是,也正因如此,在那之后很多人都说梦到了法老的魂魄,并确定他不甘心自己的复活失败,于是对金币下了诅咒。
而诅咒的内容,则是当有人凑齐金币准备复活仪式时,但凡任何一枚硬币反面朝上,那么他便会取走参加仪式那人的姓名。替自己承受鞭挞与烈火焚烧的酷刑。”
“等等,抱歉,我打断一下。”唐烛越听越多疑问,“真的有人因为仪式失败而死了吗?”
女孩兴许预料到他会有这个疑问,回答:“听说有,还不少。所以金币早在一千多年前就被人们四散开来,之后偶尔有人凑齐它也并未举行过复活仪式。”
说着她降低声音,神秘兮兮说:“据说现在有十一枚金币在英格兰皇室手里,还有一枚不知所踪。”
唐烛收回眼神,装模作样地道:“是吗,那肯定很难找。”
管家小姐小声哔哔:“那当然。”
他没再说别的,只笑了笑。习惯性地捏起茶杯,又在闻到熟悉的苦涩味道后将它放回原位。从糕点盘下取出那封信,起身准备回去。
唐烛身上穿着松垮的晨衣,边走边回想昨日银河派人送的信。
看来反派团多半都在银河里,借由各种人来给他传递消息和指令。而且这个老掌柜的孙子一向对此言听计从,因此自己暗自追查火药的事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银河这次提出要使用他的私人港口用来让法老的金币登陆,他并未直接答应而是提出了一个要求。
不过看对面回信的内容,这关系中双方的地位差距真不太好猜。
不过他都那么有钱了,还帮新掌柜做事的话。看来他要么是有大把柄在银河手里,要么就是新掌柜救过他的命啊……
所以当他回信时,刻意将态度迷糊起来。只写可以答应,但却需要亲自看到上岸的货物。
结果是……
唐烛在大厅拆开信封,瞥了眼上面简短的回复。
“一周后,新街港。”
居然答应了。
让将手里的信封与信纸放入新点燃的壁炉,看着他们焚烧成灰烬,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
实际上,这份礼物之所以被选中,是因为正如管家小姐所说,法老的金币十一枚都在英国皇室手中。不巧,那个皇室正是卡文迪许家。
银河费劲周章,听说甚至动用了与东印度公司的关系,才把这根针从大海里捞出来。只为了与星洲的“土皇帝”搞好关系,好准备在明年维多利亚女王的水晶宫展览上好好撑起场子。
至于法老的诅咒,因为这十二枚金币太难集齐。当世人再次听闻他们重聚的消息,哪还会相信那个神乎其神的传说,只会暗自感慨皇室的强大与银河发誓要当舔狗的决心。
总的来说,这件事于卡文迪许家或银河都是好事。
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