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倒美,不要脸。
“无妨,那朕为爱卿画一幅……”秦玄枵将人往窗边一杵,伸手比划了一下角度,然后搓着下巴,思索,故作了个浪子的姿态,调笑道,“一幅雨窗美人图,如何?”
抽你一巴掌你就不嘻嘻了。
秦铎也心里翻了个白眼,伸手拍开秦玄枵的手,“你政事处理完了?”
说起这个,秦玄枵的声音中出现了几分骄傲,“昨日的早就结束了。不过天雨,路滑,门下省还没将今日的奏折送过来。”
“爱卿别总板着张脸啊,来,坐。”
秦玄枵差人搬了张躺椅,搬到窗边,让秦铎也依靠着,坐在窗边。
“美人,给朕笑一个。”秦玄枵手里提起毛笔,将宣纸一把铺开在桌案上,蘸了点墨。
听着这混不吝的话,秦铎也心中泛起淡淡的怒意,忍一时风平浪……没忍住,对着混蛋皇帝,翻了个白眼。
“拿本书来。”秦铎也最终妥协,叹了口气,对着秦玄枵伸出手,勾了勾。
秦玄枵将毛笔架在笔枕上,去一旁的书架上,随手取了本。
“换一本,不要这个。”秦铎也端坐在躺椅上,指使皇帝干活。
秦玄枵动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顺从地将手中的书放下,“哪本?那这个?朕看一眼……《嘉兴帝国说》?”
他又拿出一本书,晃了晃。
嘉兴帝?
弟弟的长子。
秦铎也来了兴趣,说:“就这个吧,给我。”
秦铎也上辈子死时,小侄子才五岁,记忆中还有那个奶乎乎的小团子,拉着张小脸装大人。让他看看他的小侄子都写了些什么。
秦玄枵将书递过去,嘴角向下耷拉了一点。
看见秦铎也拿过书后,就再不管他,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本书上,他的嘴角又向下耷拉了一点。
他不满地捧过秦铎也的脸,让对方的目光不得不落在自己身上,不满嘟囔:“朕也是皇帝,为何不听朕说,反而要看他人的?”
秦铎也:“……”
你算哪门子的皇帝。偷来的皇帝?
他气笑了:“你不是说你不是小孩子吗?还争宠上了。”
捧在脸上的手用了些力,让他不得不一直抬着头。二人的双眼对视,无声的暗流在其中涌动。
争宠一词,将自己放在了上位者的位置上。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秦玄枵缓缓道,“天下都是朕的,爱卿,你也是朕的,何来争宠之说。”
“秦玄枵,你似乎弄错了一件事,我从不属于你。”秦铎也直呼皇帝名讳,将书放到一旁,伸出手,将对方的手掰开。
“我与你只是交易,昨日之事,看在你将我伺候得不错的份上,我可以不计较。若是再敢冒犯……”秦铎也的视线渐渐下移,落在对方鼓起的衣袍之处,“我亲手剁了它。”
秦玄枵:“……”
脊背一凉。
秦玄枵想将人抵在躺椅上,狠狠教训一番,但看到对方的冰冷的眼神,又莫名觉得落了下乘。
总觉得他哪里有点憋屈,一时被怼的不知该说什么,他将衣袖一甩,黑着脸背对秦铎也。
秦玄枵本以为秦铎也会跟他说点什么,于是他沉下气来去等,结果等来等去,等到了秦铎也翻书的声音。
他不可置信地回头一看,只见秦铎也斜倚在躺椅的靠背上,寻了个舒适的姿势,一手持书,一手支着下颌,目光清浅地落在书卷上,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页,一副浑然天成的矜贵之姿。
秦玄枵气急了,他回身,伸手盖在书上。
“文晴鹤!朕在与你说话!”
秦铎也还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他。
他淡淡抬眸,捉到了秦玄枵凤眸中的一抹迫切与在意。
秦玄枵。当你的心绪被我的的一举一动所影响时,你在此局的博弈中,就已经输了。
秦铎也敛起心中所想,有些许的自嘲。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算计上了他人的情感。
卑劣,但有用。
这么想着,秦铎也伸出手,点在秦玄枵的额头上,语气放缓,露出一抹笑意:“不是要为我画像么?快去吧。”
秦玄枵忽地撞进这笑中,发觉除了眼前之人,连天地都黯然失色。
第27章 取悦朕
“......”
“............”
良久,秦铎也指着桌案上的那张宣纸,伸手扶额,缓缓道:“别告诉我,这是你用了一个时辰画出来的东西。”
洁白的宣纸上,抽象且凌乱的线条遍布,潦草的底稿肆意妄为,勉强勾勒出窗户和人物的轮廓。
“是啊,如何?朕今日一瞧,觉得自己很有天赋。”
秦铎也眼睁睁地看着秦玄枵将那副鬼东西拿起来,将画对着他,比划,觉得很像,还在点头。
秦铎也缓缓闭目,他就不该由着这个小畜生胡来乱画,亏他还真信了,这一个时辰都没怎么动,由着人画。
“爱卿,点评一下?”秦玄枵拉着秦铎也的手走到桌案边,让秦铎也看画。
“......略具人形。”秦铎也搜刮尽肠肚,也找不出一个赞美的词汇,最终放弃,“好丑。”
他伸手将桌上的宣纸拿起来,揉吧揉吧,成了一个团,塞进衣袖内侧的口袋中,眼不见为净。
秦玄枵看见秦铎也的小动作,眉毛一挑,倚着桌案将身子一斜,懒散地靠在桌案上,仰头看向秦铎也。
这个角度,年轻的皇帝眉眼并不显得阴沉,还能看出少年人的样子,仰面的动作让他的头发散落在桌案上。
秦铎也看得眼皮子直跳。
头发头发!头发蘸到砚台的墨里了!
秦玄枵浑然不知,自顾自凹出了一个最帅气的姿势,声音拖长。
“嘴上说着不喜,但还不是将朕的御笔墨卷私藏起来了。”
秦铎也:“......”
他觉得早膳的油可能放多了。
“再胡言乱语,塞你嘴里。”秦铎也凉飕飕地威胁。
秦玄枵闭了嘴。
勾弘扬恰到好处地瞅准了这一段空白的、不会打扰到皇帝雅兴的时机,从殿门口来报。
门下省将今日上午的奏折送来了。
秦铎也下意识地想催促皇帝批改奏折,话刚开了个头,忽然想起,这不是他家的孩子。
那他教导的意义何在呢?
在秦铎也愣怔的功夫,秦玄枵已经差人将桌案和奏折摆好,又将属于秦铎也的坐榻放在了自己的旁边。
“爱卿,过来坐。”秦玄枵支着脑袋看秦铎也。
秦铎也站在不远处,看着前几日一样的摆设,还是一张桌案,两张坐榻。桌案上、桌案下摞了高高的一堆的奏折。
灯火融融,砚台上还有上次留下的红色猫儿未洗去,无甚偏差。
但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秦铎也望着年轻的皇帝。
那双本是鹰视狼顾的凤眸此刻在望过来的时候,浸染了一些融在暖光中的情绪。
秦铎也知道,他们二人都有所求,所以均是心照不宣地对昨夜关于“身份”的话题避之不谈。
秦玄枵亲口承认不是先帝之子,但此刻他稳坐在皇位上,而秦铎也因为信息掌握不足,无法得知究竟这件事其中的秘密是什么。
他想重铸秦家的江山,就必须先按捺下来,借着现在交易之后的身份便利,和皇帝的纵容,在其身边虚与委蛇。
他也知道,秦玄枵对他的人,或者说对他的身体有莫名其妙的欲望,且明知道自己所忠的是秦姓的大魏,所以假装没有身份的争执,用皇帝之便利留住自己,贪恋一时的温存。
也不知道这份欲望中藏着几分真心,可供利用。
他们二人现在在一个巧妙的平衡之中,互相纠缠拉扯,系于危崖边,摇摇欲坠,这跟平衡只需要在一边放上一片轻飘飘的尾羽,便可顷刻失衡。
羽毛究竟落在何处,而两边的筹码又是否会随着时间的推进而加减,不得而知。
谁死谁活,或是均葬身悬崖,亦不得而知。
所以说他厌恶勾心斗角。
秦铎也静静地想着,光和影在他的眼前飞舞。
上辈子他不得不勾心斗角,因为他要从傀儡的身份中挣扎出来,将命数掌握在自己手中。
上辈子工于心计的那几年,是为了活下去。
那这辈子呢?
为了活着?不是,他活得好好的。
为了权势?胡说,他从没向往过权势。
那是为了什么?
秦铎也一时顿住了,他发现找不出答案来。
忽然眼睛被人从身后蒙住,一片令人心安的黑暗将他眼中原本纷乱错杂光和影全部驱散,温热的气息笼罩而来。
“爱卿怎么愣在这?刚刚朕喊了你好几声。”秦玄枵的声音贴着耳畔传来,磨得秦铎也耳根酥麻。
他眨了眨眼,睫毛擦过遮在眼前的手心,传过微弱的滞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