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兰悄悄松了口气,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姜星白毫无所觉,他拉着陆沂川坐在沙发上,左右看了看,“沂川哥,我的礼物呢?”
身旁有人起哄道:“给你放玄关上面了。我们送的你是一点都不关心,只在乎你的沂川哥哥啊?”
姜星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走到玄关处去拿陆沂川送的礼物,刚好遇见回来的姜灼。
姜灼看见他着急忙慌的样子挑了挑眉,“干什么呢?”
姜星白找到盒子抱在手里,“我在找沂川哥送我的礼物呢。”
姜灼的目光往里看,果然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陆沂川。
有了礼物,姜星白也不管他哥,抱着礼物回到了陆沂川身边。
他迫不及待地拆开礼物,看见里面的手表时脸上顿时露出笑容。他把表拿出来,放在自己手上比了比,“这个表真好看,肯定很贵吧?”
陆沂川像是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东西似的看了眼,“还好。”
姜星白的朋友凑过来看了眼,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这表我见过,少说也得有六位数了,这还叫还好?”
闻言姜星白笑得更开心了,余光瞥见陆沂川左手上的那个表,问他,“沂川哥,你手上这个是什么牌子啊?”
陆沂川摸了摸表盘,脸上的表情很淡,“不是什么很贵的牌子,街上随便买的。”
“哦……”姜星白把手里的表放下,盯着他的左手,“我看你手上的这块表挺好看的,我可以要……”
他话还没说完,刚脱下外套的姜灼脸色忽然一变,“闭嘴!”
姜星白被吓了一跳,看了看他哥有些阴沉的脸,又看了看家里面几个变了脸的亲戚,后知后觉的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对不起,我……”
姜灼朝陆沂川看去。男人抬手拿起一个橘子,垂眸剥下一块橘子皮,安安静静的。
他抓着姜星白的手将他从沙发上拽了起来,“我看你一天天的在家里呆着给闷傻了,这么多人穿个睡衣像什么话?赶紧去换身衣服再下来。”
姜星白的神色有些懵,条件反射的朝陆沂川看去,“可是……”
“可是什么?”姜灼道:“人还能跑了不成?”
看着姜星白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姜灼坐在他刚刚坐的位置,有些头疼地把桌上的那块表再次装进礼盒里。
“刚刚他不是故意的,他也不知道……”
陆沂川完整地剥下橘子皮,露出里面汁水饱满的橘子。
他开始动手撕上面白色的橘络,抬眼不经意往厨房看了眼,“在做蛋糕啊?”
姜灼顿了顿,解释道:“他刚从医院出来,我妈心疼他,所以就想着给他亲手做个生日……”
说到这里,他的喉咙哽住,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十八年来,赵怀兰从未给姜珩做过一次生日蛋糕。
第14章
“挺好的,疼爱孩子是件好事。”
陆沂川拍拍手站起来,“我还有点事,礼物既然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眼看他拿着一个剥好的橘子就要走,姜灼忍不住道:“来都来了,过完生日再回去也不迟。”
陆沂川弯下腰把礼物往姜灼那边推了推,声线温和,“事情比较紧急,我实在推脱不开……”说着他往厨房那边看了眼,赵怀兰忙碌的身影透过玻璃门若隐若现。
男人勾唇笑了笑,笑意半分不达眼底。
“祝令弟生日快乐。”
……
外面的天气雾蒙蒙的,看着像是要下雨。陆沂川沿着路走了好久才打到车,司机不是本地人,用带着浓重方言的普通话问他要去哪里。
坐在后座的男人抬手按了按眉心,仰着身子靠在椅背上,报了会所的名字。
周边的景色不断在眼底倒退。路还是那条路,他闭着眼睛都知道在哪里该转弯,可景象终归还是变得不一样了。
陆沂川闭上眼不想再看。
他昨晚半夜忽然惊醒,没忍住又多吃了颗药,导致今天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
在睡过去前陆沂川总感觉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扯着他的衣角,清脆的嗓音像含了蜜一样甜,拽着他往更深的深渊里沉沦,恨不得一辈子都不醒来才好。
……
“陆沂川、陆沂川、陆沂川……”
陆沂川无奈地收了笔,“姜小珩,你是复读机吗?”
小萝卜头不依不饶地拽着他的衣服爬上他的背,“陆沂川,你的心比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的阿姨还要冷,你的眼里只有作业,根本就没有我!”
陆沂川低头看着摊在自己跟前写着“六年三班姜珩”的卷子,伸手将快翻到他头上的某个人薅了下来,“嗯,我没有心,我但凡有点心,就应该让你明天捧着一个字都没写的卷子在教室门口罚站。”
姜珩:“……”
他没想到陆沂川是在给他写卷子,“我昨天求了你好久,你不是说你是铁面无私包青天吗?怎么今天愿意给我写卷子了?”
陆沂川想着他昨天晚上那副气鼓鼓的表情,笑了声,“没办法,谁让某人是寿星呢。”
姜珩嘿嘿笑了声。他松开缠在他身上的手,这会倒是很乖,“那我不打扰你,你慢慢写。”
这次轮到陆沂川不写了,他慢条斯理地叠了叠袖口,“不是想出去吗?写作业哪有出去玩重要。”
姜珩瞪大了眼睛,“陆沂川!”
少年狭长的眼眸轻微一阖,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嗯?”
小萝卜头瘪了瘪嘴,看表情明显有些不开心了,但一想到自己空白的数学试卷,最后只能选择忍辱负重地扯了扯他的衣角,拉长音调:
“沂川哥哥……”
陆沂川眼底的笑意加深,面上却不显,语气凉凉,“无事陆沂川,有事沂川哥哥。”
姜珩的眼睛很圆,瞳孔的颜色也浅,跟猫似的。脾气也像猫,动不动就耍小脾气。
不过都是陆沂川给惯的。
他知道他不会生气,所以肆无忌惮地往他小腿上踢了下,“陆沂川,你真的很烦哎!”
三月份,气温还没回升,姜珩脚上穿着一双毛茸茸的拖鞋,踢人的力道跟猫挠似的。
陆沂川瞧着自己微微变形的裤腿,眉梢微挑,“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姜珩哽着脖子道:“怎么了!我就是这么的硬……”
他的“气”还没说完,就看见少年伸出修长的指尖捏起那张薄薄的卷子展示在他跟前,上面只写了三分一的内容,剩下的全是空白。
以他数学的糟糕程度和数学老师的变态程度,他估计明天早上不止站在教室门口这么简单。
于是姜珩还没吐出口的气就这样转了个弯,卑微地蹲下身将陆沂川变形的裤腿整理整齐,很没骨气道:“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叭。”
那年的三月阳光很充足,哪怕温度还有些低,可阳光依旧毫不吝啬地穿过玻璃照进书房,暖融融的一片。
陆沂川低头写试卷,姜珩就趴在旁边的地毯上拼积木。
他写几道题就忍不住往姜珩那边看一眼。
半大的少年穿着连体恐龙睡衣赤着脚坐在地毯上,跟前全是零零碎碎的积木零件,微皱着眉头,抿着嘴盯着图纸,软乎乎的脸挤出两个不是很明显的梨涡。
他青春期发育似乎要比同龄人晚一些,在别人抽条长个的时候,陆沂川喂进去的那些东西都长成了肉,脸蛋圆乎乎,手脚摸上去也软乎乎的,盘腿坐成一团时,看上去像个散发着香味的小蛋糕。
陆沂川手里的试卷顿时就变得枯燥无味起来。
他两三下把卷子写完,坐到了姜珩身后,伸手环住小恐龙的腰,把脑袋搁到了肩膀上。
“不会?”
小恐龙举起手里的图纸,“这里怎么就到这里了?”
陆沂川低头看了眼,找到其中一个零件,抬手拼了上去,一回头,对上了对方惊讶的眼神。
“你是怎么发现的?好厉害。”
陆沂川揉了把小恐龙毛毛躁躁的头发,懒洋洋道:“没办法,只能怪我太聪明了。”
下一刻,他的肚子就被捅了下。
陆沂川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早晨的阳光太过于温柔,恍惚间,他以为这样的场景可以持续一辈子。
再后来,梦境变得支离破碎。
他看见养在窗台的茉莉终于开花了,时间被拉扯着倒退,蛋糕上点着的蜡烛照亮两人的脸,烛光里,五岁的姜珩闭着眼睛诚恳许愿:
“我希望明年的生日爸爸妈妈可以陪我过。”
可是一年又一年,他终究没等来想要的人。他像是终于接受了某个事实,之后每年的生日愿望换了个人。
“我希望陆沂川好好读书,然后赚很多钱养我。当然了,要是不像个老妈子一样管我就更好了。”
“陆沂川,你说有火锅味的蛋糕吗?”
“陆沂川,你年年都买低糖蛋糕,烦不烦!”
“陆沂川……”
陆沂川。
陆沂川。
陆沂川……
……
陆沂川醒的时候眼底泛着红血丝,鼻尖仿佛还能闻得到姜家别墅里蛋糕甜腻的香味。
令人作呕。
司机停下车,看着后座男人苍白的脸,心底有些疑惑,这人怎么睡了一觉醒来,看着却更糟糕了。
“先生,到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