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瘦弱弱的一个少年,身上穿着洗得发旧的衣服和牛仔裤,因为患有先天心脏病的缘故,他的脸色很苍白。
一看就知道过得很不好。
第二次见他是在姜家。
赵怀兰和姜智明抱着他哭得稀里哗啦,少年被他们拥在怀里,身上依旧穿着洗得发旧的T恤和牛仔裤,脸色苍白,神情怯弱,看着和豪华的别墅格格不入。
反观姜珩,他从头到脚穿着定制的昂贵衣服,肤色红润,眼神清澈明亮,和人群里的怯弱少年形成鲜明对比。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像针一样刺着他,那一刻,姜珩感觉他像是抢了别人幸福的恶劣小偷。吃别人的,穿别人的,现在主人回来了,他曾经的恶行顿时都变得无处藏匿。
于是他很没出息的逃了。
在复活后的某些时刻,姜珩甚至还在庆幸。庆幸他死了,庆幸他不用再面对那个被他抢了人生的少年,不然他不知道要怎么弥补他缺失了十八的爱和生活。
哪怕明明这些不是他愿意的,可愧疚总会压得他喘不过气。
没想到四年过去,他竟然变成了这样。
脸上还是有病气,可一举一动里带着优雅矜贵,看起来和那些娇养着的少爷没什么区别。
姜星白抬手,不经意露出手腕上戴着的表,跟陆沂川抱怨,“沂川哥,我生日那天你怎么忽然就走了啊?你送了我这么贵的表,我都没好好谢谢你。”
高芷兰探过脑袋看了眼,“啧!随便一出手就是这么贵的表,陆学长可真是够大气的。”
生日……
姜珩愣了愣。
原来那天陆沂川不来医院,是给他过生日啊。
期间陆沂川都没说话,他拉开易拉罐,仰头喝了口酒,拿了颗花生米再次递到姜珩嘴边,说话时带着酒气,“不吃了吗?”
一时间,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姜珩身上。
姜星白看着陆沂川的目光都被那只丑兮兮的猫吸引过去,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沂川哥,你养猫了啊?”
“嗯。”陆沂川应了声,伸手勾了勾小猫的下巴,五官在朦胧的烟雾里带着丝和往常不一样的冷漠,“前两天收养的。”
姜星白抠了抠手上的表带,没忍住开口,“好巧,我前两天也养了只猫,是只布偶,很漂亮的。”
陆沂川终于侧过脸看了他一眼,“你养猫了?”
见他终于看自己,姜星白笑了起来,“对,昨天刚到家里,还有点认生,过两天可以带过来找你的猫一起玩。”
陆沂川似乎是笑了声,笑声淹没在隔壁桌起哄的声音里,声浪渐弱时他开口了,“你妈不是猫毛过敏吗?”
姜星白咬着吸管喝了口饮料,没察觉到他逐渐冷下去的眼神,“是,不过她看我喜欢,就让我养了。平时只要勤换床单被罩,别让小猫去她经常待的地方就行了。”
易拉罐在陆沂川手里转了圈,他没说话。
沉默着的还有姜珩。
几秒后,他站起身子把陆沂川放在桌子上的那颗花生咬进嘴里。
炒过的花生可真好吃啊。
他想。
……
吃完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了。
高芷兰在门口跟陆沂川和赵朔告别,“我们还要去唱歌呢,就不跟你们一起回去了。”
她把目光移向姜星白,“星白,你是跟我们一块过去还是……”
姜星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就不去了,我身体不好,我妈让我每天十一点之前必须回家。”
“行,那你是自己回去吗?”
姜星白把目光移向陆沂川,“沂川哥送我回去。”
陆沂川没说话,高芷兰就当他同意了。
看着他们离开,赵朔挠了挠脑袋,“那我就先回去了,对了,陆哥,要不你的猫我先给你带回去?”
还没等陆沂川作出反应,他怀里的猫就灵巧一跃,跳进了赵朔怀里。
陆沂川愣了瞬。
赵朔揉了把猫脑袋,嘿嘿一笑,“小家伙还挺上道,走吧,回去带你吃火腿肠。”
看着赵朔离开的背影,陆沂川动了动手指,感觉心脏像被什么扯了个口子。
不疼,但是冷。
止不住的冷。
“沂川哥……”
姜星白叫了他一声,将还在发怔的陆沂川喊回神。
他脸上带着笑,看出来是真的开心,“这么晚就不叫司机了,我去路边叫个车。”
“不用……”陆沂川道:“我叫了人。”
还没等姜星白反应过来,一辆车就停在了他们旁边,姜灼从车窗里探出头,“姜星星,跟我回家。”
姜星白看见他时愣了愣,表情有些空白,“哥,怎么是你?”
姜灼嘿了一声,“怎么?看见我你还不开心?”
“你来干什么呀!”姜星白埋怨他,“沂川哥明明要送我回家的。”
“你猜我为什么要来这里?还不是你沂川哥给我发的消息。大晚上的,人家没事啊?送你回去又找人送他回来多麻烦,赶紧上车跟我走。”
“我不。”
姜星白晚上跟他们喝了点酒,此刻上头,倔了起来。
“我不要跟你回去。”
第24章
姜灼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你不什么不?我来接你还不好吗?”
姜星白盯着陆沂川,“你明明答应了要送我回去的。”
男人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没答应,是你自己说的。”
他朝姜灼道:“人带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见他要走,姜星白急了,伸手去抓他的手,“沂川……”
他话还没说完,陆沂川忽然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姜星白被他忽然的举动弄得愣了愣,好一会他才回神,发现自己抓到了他手上的表,表带冰冷的温度刺得他眼眶顿时就红了。
“你为什么要甩开我?就因为我碰了你的表吗?”
姜灼见势不对,连忙下了车。
陆沂川按了按表,脸色有些阴沉,瞥了下车的姜灼一眼,“姜灼,管好你弟,再有下次,我的耐心可就没这么好了。”
“姜星白……”姜灼头疼得要命,“你发什么疯呢,赶紧跟我走。”
“我发疯?”姜星白看着陆沂川,积攒了多天的怨气终于爆发了,“你难道没看见吗?就因为我碰了他的表一下,他就这么对我,不就是因为那个表是那个谁送的吗!”
姜灼的脸终于变了,一把拽住姜星白把他往车里塞。
他把车门锁死了才敢回头看陆沂川。
男人就这么站在树下,整个人沉在阴影里,暗沉沉的一片,连五官都被黑暗淹没,一丝光也透不进去。
姜灼张了张嘴,“他喝了酒,胡说的,你别在意……”
说到最后他把嘴给闭上了。不是没有话说,是他意识到好像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姜灼忽然有些不敢看站在阴影里的陆沂川,匆匆跟他道别,带着姜星白离开。
副驾驶上的姜星白还在哭。
姜灼被他哭得心烦意乱,呵斥了句,“别哭了!”
姜星白哭声停下,“哥,连你也要骂我?”
车子在等绿灯,姜灼无奈地抹了把脸,“没有骂你,只是你这次做得的确有些过分了。你和什么人玩那是你的自由,但我真心劝你一句,离陆沂川远一点,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姜星白抽了抽鼻子,“我做得还不够好吗?这几年我什么时候对一个人那么低声下气了?可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
姜灼:“……”
合着他刚刚说的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不是你的问题,是陆沂川的问题。他这个人有病,有病你知道吧?他的心你是捂不热的。”
“那凭什么姜珩可以?”
乍一下听见这个名字时姜灼猛地怔了下。
这四年来,这个名字几乎快成了他们之间的禁区,每次说到时总是含糊带过,没想到却被姜星白这样突兀提起。
姜灼恍惚间感觉心像是被什么给蜇了下。
姜星白还在说,“你说啊!我到底哪里不如他?我比他听话,比他聪明,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我?”
“够了!”姜灼道:“你不该和他比。”
“我凭什么不能和他比?”姜星白咬着牙道:“这些明明都应该是我的,因为他,你看我之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我好不容易才回到姜家,结果呢?他们怎么说我?说我没有他好看,说我没有他讨人喜欢,可明明我才是那个受害者啊!”
“明明和陆沂川一起长大的那个人是我才对,他的宠爱本来就应该是给我的,就因为他、因为他……”
“姜星白!”姜灼猛地踩住刹车,低声呵斥道:“我看你是真的喝醉了,什么胡话都说得出来!”
“我没醉!我清醒得很……”
姜灼打断他,“你以为没了姜珩,站在他身边的就是你吗?”
“我告诉你,哪怕没了他,站在他身边的人也不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