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估计不能,我在这里埋了宝藏,要守一晚上,不然就被别人偷走了。”
姜珩小朋友似懂非懂,“包脏是什么呀?”
“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比如……”
他缓慢道。
“比如绒绒。”
和早熟得宛如一个怪胎的陆沂川相比,姜珩正常得和其他小朋友没什么区别。闻言也只是傻乎乎的盯着陆沂川笑,口水流出来了都不知道。
“窝陪你呀……”
天色暗下去,远处亮起几颗星。
姜小珩抓着自己的笑晃了晃,“幼园园好多小朋友,好玩,窝明天还去……”
陆沂川问他,“那去了学了什么?”
“唱锅!”
绒绒小朋友大声道:“今天唱锅啦!”
一天没吃饭,陆沂川的胃一抽一抽的疼,他看着姜珩,“学什么歌了?”
“小星星!还有、还有……”
他思考了阵。
“虫虫飞!”
陆沂川笑了出来,“是虫儿飞。”
姜小朋友摸摸脑袋,“系虫虫飞!”
“是吗?那虫虫飞是怎么唱的?”
姜珩抠了抠脚,又抠了抠手,像是终于想起来,大声开口。
“虫虫飞……虫虫飞……”
“然后呢?”
“虫虫飞……虫虫飞……”
“笨蛋。”
“……”
-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
陆沂川低头,看着盯着自己的猫,他收了声吸了口烟,“不喜欢啊?”
烟雾吐在姜珩脸上,他扯着嘴笑了笑,然后微微叹气,“也是,小猫应该听猫猫歌,儿歌是给小朋友听的。”
他拿出手机搜了搜,找了首所谓的猫猫歌放给姜珩听,自己则又点了根烟。
雨一个下午都没停,他们就这样坐在阳台听了一下午的猫猫歌和抽了一下午的烟。
第二天雨也没停,陆沂川带着姜珩去医院打针。
许久不打,猛然来一针,姜珩被疼得立即叫了起来。
和以往他只能默默忍耐不同,这次陆沂川陪在了他身边,男人抱着他温声细语的哄。
医生见状多看了两眼,“当初看你挺冷淡的,没想到一个星期不见,就变猫奴了。”
陆沂川伸手擦去那双琉璃眼睛上挂着的水雾,听他这么说,笑了,“是啊,那时候就只顾着读书,也不关心别的,现在想想,有这么个小家伙挺好的。”
医生把手里的工具收好,“是啊,有这么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陪着,每天回去心情都会变好很多。”
“对了。”他道:“还没问你,你给它取了什么名字?我们这边做个登记。”
陆沂川说:“就叫咪咪吧。”
医生愣了两秒,“这个名字……”
男人无奈一笑,“我没什么起名的天赋。”
医生笑了两声,“也是,叫咪咪也不错,至少谁叫都不会出错。”
这两天陆沂川的生活都规律得可怕,早上雷打不动六点半起床,没下雨就去跑步,下雨就在阳台锻炼,七点半洗漱完去吃早餐,然后学习到中午,下午去开会或者上课,等到晚上还要抽半个小时去溜姜珩。
好像一切都在变好着。
一转眼就到了清明。
其实姜珩还不知道到清明了,他是看见陆沂川一早起来换了好几套衣服,然后又做了发型,喷上香水。
一开始他以为他要去约会,直到看见男人给他倒了足够吃好几天的口粮,弯下腰跟他道别。
“我估计有几天不回来,你在家记得要乖乖的。”
瞥见他手机的日期,他才知道原来清明到了。
他这是去看他吗?
-
清明依旧在下雨,宿舍楼下,宋璋已经在等着了。
看见陆沂川,他把伞往他那边递了递,抱怨道:“今年这雨也太多了,都连着下一个星期,人都快给下发霉了。”
听着他的抱怨,陆沂川反而笑了声,“本来这段时间就是雨季,哪有雨季不下雨的。”
宋璋扭头看他,对上他舒展开的眉眼时心底顿时一突,“陆沂川……”
陆沂川侧过来,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怎么一副见鬼的样子看我?走吧,我们早去早回,你不是说你下午还要去看你爷爷吗?”
他这副样子太正常了,和那些清明准备去上坟的人没什么区别。
可就是因为太正常了,正常到让宋璋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陆沂川,你到底怎么了?”
男人看着他,“嗯?什么怎么了?”
宋璋收回视线,“姜家的人说什么时候去吗?我们要不要和他们错开?”
“不用。”陆沂川拉开车门上了车,“姜灼跟我说他弟弟犯病了,现在在住院,他爸妈都来不了,就他一个人去。”
宋璋沉默了。
他想张嘴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陆沂川扣上安全带,像是没察觉到他疑惑,“其实你忙的话也不用的,又不是什么大事。”
寒意沿着宋璋的脊骨往上爬,“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就不是大事了?”
“本来就不是大事,姜珩和你关系也没有很好,其实没必要年年都陪着我过去的,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他补充道:“如果你觉得愧疚的话其实没必要,那件事跟你没关系,是我脑子糊涂才怪到你头上。”
他的话像一根刺一样猛地扎了宋璋一下。
四年前,如果不是他有急事忽然叫了陆沂川,陆沂川和姜珩也不会分开,姜珩也不会上了那辆车。
他这些年一直老妈子似的陪着陆沂川,甚至不厌其烦的照顾他,究竟是两人关系好还是什么,就连宋璋本人也不太能分辨出来了。
宋璋骂道:“你以为我想陪着你啊,你也不看看你那个样子,要是没有我,你能回去吗?”
陆沂川丢了盒口香糖在他怀里,“谢了,不过以后不会了。”
宋璋握着瓶子诧异道扭头,“什么叫以后不会了?”
陆沂川仰头吹出一个泡泡,“就是以后不会再麻烦你大晚上的把我拖回去的意思。”
那股寒意一点也没有消散,反而爬到了头顶。
手里的瓶子几乎快被宋璋给捏变形,他连笑容都变得很勉强,“不用麻烦我?难道说你打算迎接新生活了?”
坐他旁边的男人眯着眼看外面雨,声音懒洋洋的,“算是吧,人总要向前走的。”
人总是要向前走的,可陆沂川不会。
-
花了大价钱的公墓宽敞又冷清,陆沂川和宋璋到门口时没什么人。
他们下车时雨变小了很多,两人没打伞,陆沂川往头上扣了顶鸭舌帽。
他们到的时候姜灼已经到了,墓碑前面放着一束菊花,他正低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
看见他们过来,姜灼让了位置。
他跟陆沂川解释,“星白的病实在有些危险,医院离不开人,今天实在没办法过来,他们等星白的病好一点再跟他一起过来。”
陆沂川把目光移向那张黑白色的照片,“不用跟我解释的,他们来不来是他们的自由,再说了……”
他弯腰把怀里的茉莉花放上去,“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太善解人意,姜灼反而说不出什么话来,“沂川,那天的事是星白不对,我已经教育过他了,以后他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陆沂川连眼神也没分给他一个。
宋璋朝他使了个眼色,“我们先下去了,你一个人跟他待一会吧。”
等到人都走完了,陆沂川才伸手擦了擦墓碑上的水珠。
他扶着墓碑,缓缓坐下来,周遭雾蒙蒙的,高大的男人靠着墓碑坐着,侧脸贴在冰冷的石面,指尖从少年黑白的照片上滑过。
试图温暖一块冰冷的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