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笑之道:“陛下可知道…左大人同喻大人的关系?”
“这个嘛…”延光帝作思索状,而后温和地看向潘笑之:“同僚?战友?”
潘笑之:“……”
对上潘笑之欲言又止的神色,延光帝不以为意地笑了下:“朕瞧你的反应,他们的关系似乎不仅如此。”
“……”
不待潘笑之回应,延光帝便重新执笔,头也不抬地说:“不重要了,现下憬琛要娶秉容已是事实,说起来,要多亏爱卿提出这桩婚事,正如爱卿所说,他们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再合适不过。”
潘笑之内心有些焦灼,他当时并不知道左明非和喻勉是一对,才出了这样的主意,说到底,潘笑之不愿意得罪喻勉,可是——
陛下真的不知道吗?还是他明知道喻左二人的关系,故意等潘笑之提出这个计谋?
潘笑之不敢猜测,有些事情,知道或者不知道,都不会改变事情的结果。
就像左明非注定要失势,因为他的背后是世家。
“陛下所言极是。”潘笑之缓声道。
御花园内,天色渐晚,暮色将假山旁两人的身影映衬得暧昧不清,更放大了动情者眸中的欲色。
“我猜?”喻勉放慢语速,身体紧挨着左明非,他左手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左明非流畅的下颚,目光不尽不实地游离在左明非的唇畔,有些轻佻,又有些迫切,因此他的回答就显得漫不经心起来。
“陈家反叛与季秉容脱不开关系,她绝非看起来这般无害。”喻勉按了按左明非的下唇,满意地看着嫣红弥漫上左明非的双唇,继续道:“我猜…她在离间你和陛下的关系,或者,她想扶持别人?”
左明非被喻勉的动作弄得心浮气躁,他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喻勉的指尖,调侃:“我该说你与她心有灵犀吗?”
喻勉啧了声:“这关系愈发乱了。”
左明非抬起手臂揽住喻勉的脖子,轻声道:“是你胡闹在先。”距离很近,只要左明非再靠前一点就能吻上喻勉的唇,可他偏偏不动,眉眼含笑地保持着那点距离。
喻勉目光一紧,他侧脸吻向左明非,左明非适时抬起下巴,默契地接住了喻勉的双唇,喻勉吻得凶,左明非也不遑多让,没过多久,两人便气喘吁吁起来。
喻勉磨蹭许久才肯放开左明非,偏偏左明非喘得比他还厉害,神色恍惚中还带着几分忍耐,仿佛介于虚幻与真实的天人交战之中。
喻勉凝眸盯了左明非许久,最终轻笑出声,“左三,若此时有人经过,你会如何?”他声音喑哑撩人,也并非看起来那般镇定。
左明非慵懒随意地抵着喻勉,声音舒朗柔和:“大声呼救,说太尉强迫我。”
喻勉笑了声,他不轻不重地捏起左明非的下巴,低声玩笑:“这便是你的君子之风?”
左明非目光灼灼地盯着喻勉,凑前又吻了下喻勉,他故作无奈道:“太尉讲讲道理,分明是你占我便宜在先。”
“这是你的计谋?”喻勉好整以暇道:“每次都用这招。”左三惯会用眼神勾/引人,等如愿以偿后便倒打一耙。
左明非有条不紊道:“那也得兄长肯接招啊。”
喻勉面上不显,但心里被哄得开心,他表面云淡风轻地清了下嗓子,道:“说正事。”
左明非道:“八公主要我救下九王爷,作为回报,她有法子让这桩婚事作废。”
喻勉听笑了:“她身处囹圄之中,能有这能耐?”
左明非笑了笑:“八公主并非看起来这般无害,这话是行之你说的。”
喻勉眉梢微动,伸手握住左明非近在咫尺的手,“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事,你非要撩拨我,左三,你是何居心?”
左明非搂住喻勉的脖颈,在他耳旁轻轻呼气:“居心不良。”
喻勉笑出了声,他满目喜爱和欣赏地望着左明非,意味深长道:“既然说到了居心不良,不做点坏事岂非辜负了左大人的这番剖心置腹?”
“你想做什么?”左明非会心地闭了下眼睛。
喻勉故意道:“找死。”
左明非的目光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喻勉。
喻勉扬唇,嗓音低沉动听:“来吗?”
左明非毫不犹豫地眨了下眼睛:“既是兄长作请,我便也只有舍命陪君子了。”
最终,两人站在大牢外面,望着空无一人的大门,喻勉陷入了沉思,虽说他事前找了人打点这里,可这是否打点的太过干净了?
左明非问出了他的心里话,“守卫呢?”
喻勉抬起手臂挡住左明非前进的步伐,轻声道:“不对劲。”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往里面走去。
走到一半,两人看到一个单薄的人影,那人影似乎对牢中布局不甚了解,像一只无头苍蝇般地乱跑,在他即将踩到机关时,喻勉及时出手,捏住了那人的肩膀。
被控制住的人发出一声轻呼,他警惕地回身,这个动作使喻勉和左明非看清了他的脸,“殿下?”喻勉语调微扬。
季颂寰松了口气,他道:“喻大人…左大人?”
左明非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季颂寰道:“先生不必多礼,只是…”他面上闪过疑惑:“先生和左大人为何会在此处?你们不应该去赴宴的吗?”
喻勉打量着季颂寰,他一开始并未认出季颂寰,因为季颂寰穿着狱卒的衣服,他开口:“宴会尚未开始,臣来办些事情,倒是殿下…为何会在这里?”
“呃…”季颂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着装,他有些局促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裳,思索片刻后,他仿佛下定决心般地抬头看向喻勉,苦恼道:“父皇不肯前来探望小皇叔。”
喻勉了然:“所以你就买通狱卒,打算劫狱?”
虽然被猜出了心思,但季颂寰的脸上并无窘迫,他多了几分愤然:“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皇叔受罪,我明知他是被冤枉的…”
“荒唐,殿下可有想过,若此事败露,你该要如何?”喻勉的声音沉了几分,压迫感隐隐落到季颂寰头顶。
季颂寰咬了咬牙根,抬头倔强道:“若此事败露,我自当一力承担。”
喻勉眸光微动,继续问:“哪怕丢了太子之位?”
季颂寰顿了下,再次开口时,他语气中带了几分胜券在握的冷静:“我心中有数,父皇只有我一个儿子,即便他再生气,也不会废黜我。”
喻勉看向左明非,目光中不乏对季颂寰的肯定,左明非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和颜悦色道:“殿下顾念亲情固然没错,可此举实为不妥。”
季颂寰咬着下唇,自责道:“是啊…我从未进过天牢,我找不到小皇叔…我根本就是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这几个字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少年储君口中,喻勉望着季颂寰的目光中又有几分不赞同。
左明非微微俯身,他伸手搭在季颂寰的肩膀上,温和道:“臣听说,殿下为了弈王的事情奔波数日,不辞辛劳。”
季颂寰低落道:“可是没用。”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殿下做的很好。”左明非注视着季颂寰的眼睛,继续道:“殿下以后就会发现,在这个世上我们无能为力的事情有很多,重要的是如何面对这些事,以及我们是否还会愿意去做。”
季颂寰若有所思地看着左明非,左明非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弈王的事,还有臣和太尉在,殿下不是一个人。”
季颂寰双眼立刻亮了起来,片刻后,他又有些困惑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人:“可是…你们同小皇叔非亲非故的…”
左明非抬眸打量过周遭,声音温和缥缈,“殿下,这牢里死过太多人了。”太多无辜的人,这显然违背了这座大牢的初衷。
这个回答有些答非所问,季颂寰注视着左明非和喻勉,他们看起来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但脸上的神情却有着共通之处,季颂寰说不清那是什么,却莫名觉得悲伤。
左明非劝道:“殿下先行离开,莫要被人发现你来过这里。”
季颂寰蓦地后退一步,他郑重地俯身作揖:“颂寰在此谢过二位大人。”
待季颂寰离开,环顾着空荡荡的牢房,左明非拉着喻勉,两人轻车熟路地走向关押重刑犯的地方,左明非忍不住问:“行之,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简单探望一下季随舟?
喻勉淡定道:“劫狱。”
左明非:“……”
第125章 试探
说起来, 天牢与左明非和喻勉十分有缘,两人的师友故人皆折于此处,就连两人也是几次三番地进出这里, 如今两人携手不紧不慢地游荡在回廊里, 这番故地重游颇有几分故地重游之感。
左明非勾住喻勉的小拇指,出声询问:“当真?”
喻勉故作不解:“什么?”
左明非无奈道:“既然都是劫狱, 你为何要阻止太子?”
“若是季小九被太子劫走了, 我们今晚不就白来了?”喻勉握紧左明非的手,声音带着一贯的懒散, 让人听不出他的真实意图。
左明非眸光微闪, 他上前一步,紧盯着喻勉的眼睛:“你当真要…”
喻勉眼风轻扫, 制止了左明非未说完的话,他道:“既然陛下急于从我手里收回兵权, 我便给他一个收回的理由。”
左明非微愣:“你要…交出兵权?”
“不是我要交出兵权,而是王命难违。”喻勉不甚在意道。
左明非垂首笑了声, 似是无奈似是感慨:“想不到我们都沦落到这个下场,狡兔死,走狗烹…”
喻勉含笑望着左明非,他轻柔地抚摸过左明非的下颚,嗓音低缓:“憬琛莫要忘了,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左明非闻声抬眸,瞬时了然:“你想劫走弈王,以他为筹码与陛下抗衡?”
“憬琛,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即可, 何必说出来?”喻勉按住左明非的下唇,眼神一片深意, 他饶有兴致地观摩这左明非的神色,轻笑出声:“莫非,你想劝我?”
左明非声音稳当:“此事太过凶险。”
“究竟是太过凶险,还是你害怕我真的拥护弈王?”喻勉向来以戳破左明非的心思为乐事,此时也是不遗余力。
左明非坦然道:“我确实有此担忧。”
“是啊,放弃在朝中的所有权力换来的帝师之位…你岂能容忍将来的皇帝另有人选?”
左明非缓缓勾起唇角:“这个位置…是兄长承让。”
两人皆心知肚明,在延光帝重用他人的情况下,若想在今后的朝堂立足,储君是他们实现各自政见的不二人员,只可惜,这个位置被左明非捷足先登了。
因此,左大人看似失势,实则是如愿以偿,毕竟来日方长,东山再起的机会有很多。
但喻勉的处境未必有左明非的处境明朗,谁都晓得,他这兵权一交,按照延光帝如今的疑心程度,他今后就只能做个闲散官员了。
想到这里,左明非唇角的弧度愈发上扬,他前倾身子,温和地替喻勉拢了拢领口,啄了下喻勉的唇角:“这样也好,先前我们分离太多,今后你便能好好陪我了。”
喻勉猝不及防地抬手,不轻不重地扼住左明非的脖子,“你倒是敢想。”他声音冷了下去,显然也考虑到了左明非猜想的那种情况。
左明非不做任何反抗,甚至还扬起脖子主动往喻勉手中送了送,同时,他望着喻勉的目光也愈发温柔,像是要将人溺死的春水。
左明非知道在这局棋中,喻勉因为昏迷的这段时间失去了太多优势…或者说,喻勉远不如他看起来那般游刃有余,正如喻勉喜欢看他失态,左大人也对喻勉的不同面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只不过君子端方,他万不会将自己这点隐秘的趣味说出来罢了。
左明非眨了下眼睛,他好整以暇地观摩着喻勉变化不定的神色,心想,行之约摸是生气了,说不定还会加重力道。
温热的血液在指尖下有节奏的流淌着,脆弱的脖颈在这只死过太多人的手里显得太过不堪一击,最终,五指缓缓松开,喻勉的另一只手扶住左明非的后脑勺,然后疼惜地摸了摸左明非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