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勉斜他一眼,不以为意道:“正常,我和你原本就不相熟。”
“是…吗?”左明非眸色认真地望着喻勉,那为何他每次看到这个沉冷阴鸷的人,内心总会掀起几分莫名其妙的波澜。
喻勉微闭了下眼睛,想着闲着也是无事,他对左明非悠悠道:“说起我们初识,我倒是有些印象。”
左明非的身体不由得倾向喻勉,做好了聆听的准备。
喻勉起了坏心思,闭上眼睛假寐,将左明非晾在一边。
左明非颇为无奈道:“喻兄。”
喻勉戏谑道:“原是你忘了,怎么倒像是我的不是了?”
“喻兄告诉我吧,告诉我了,我以后便不会忘了。”
左明非说得认真,可喻勉觉得他像是在撒娇,是么?喻勉睁眼,将左明非纯良无害的模样映入眼帘,“……”是中毒的原因吗?喻勉看着左明非,觉得他越来越像他的少年时期了。
意识到自己又被那张脸蛊惑,喻勉慢慢收回目光,将目光落在窗外。
快到京口了…想当年,初至上京前,喻勉先到的,也是京口。
京口自古是块鱼龙混杂的江湖之地,这里汇聚着各个门派的分舵,时常举行比武打擂,说是切磋,但常常闹出人命,不过对于想要闻名天下的少年英杰来说,京口还是有着很大的吸引力。
乾德十九年,有个少女差点闻名江湖,可惜,她的英雄梦被她的两位兄长无情地扼杀在梦中。
人头攒动的街市上,黑衣少年纵马飞驰着,他身后喊打喊杀地跟着一路壮丁,但少年的马术极好,只见他从容不迫地躲避着行人和摊贩,在路人的惊呼中,少年驰马经过的地方,不见一丝紊乱,但追他的人可没这么细心,直接留下一路混乱和嚷骂。
少年勒马回身,红马肆意嘶鸣,高悬的马身托起少年劲瘦挺拔的腰身,少年拽紧缰绳,居高临下地扬起下巴,他凝眸望着身后,心中划过一丝不满。
他都没有搞乱街市,这群人凭什么可以?
这样想着,少年的指尖愈发不安分地摩擦着腰间的钱袋,眨眼的功夫,他便掏出一把金豆子,挥手撒向人群,高声道:“今日的损失,赔偿给各位了。”
说完,不待众人反应,少年再次驰马离开,等驶离出街市,身后的追兵总算被甩开了。
“阿勉!”华丽痞气的声音响起,靠在马车上的紫衣少年笑得十分招人。
骑马少年拽着缰绳在原地踱步,鄙夷道:“白鸣岐,下一次,我绝不替你跑腿。”骑马的少年正是崇彧侯的唯一弟子,喻勉。
白鸣岐抱住胳膊,得意道:“谁叫你下棋下不过我。”
“有种就打一场。”
白鸣岐赔笑摆手:“不打不打,我这些花架子,哪能跟你上过战场的比?”
喻勉翻身下马,顺便把一直在他身前挣扎的麻袋抗了下来,过程中,他拍了下麻袋,警告:“安分点。”
白鸣岐看得目瞪口呆:“你…你把她装麻袋里了?”
喻勉浑不在意道:“省事。”
“好主意!”
麻袋:“……”
喻勉思索道:“要不,等到了上京再把她放出来,不然她又要闹。”
白鸣岐连连点头:“我正有此意。”
麻袋:“……”
兄弟二人相识一笑,一同将麻袋搬上了马车,说是那么说,等上车后,白鸣岐还是体贴地解开了麻袋。
一个灵活单薄的身影从麻袋里出水芙蓉般地冒出来,“嗯!嗯嗯!”被塞着嘴巴的少女怒气冲冲地瞪着眼前的两人。
“阿檀,你听大哥解释。”白鸣岐严肃道:“绑你这件事…都是你二哥做的。”他迅速撇清责任。
喻勉:“……”
白檀:“嗯嗯嗯!”你放屁!
喻勉面无表情地拿掉白檀口中的布团,白檀气得用头撞上去,喻勉从容不迫地抬手,挡住了白檀的铁头,这就显得用头撞人家手的白檀不怎么聪明。
“你们两个!”白檀破口大骂:“敢阻挡我扬名立万!白公鸡!喻冰块!你们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白鸣岐怜爱地看着白檀:“哦呦哦哟~我们家阿檀出口成章,好聪慧呢。”
喻勉纠正:“是出口成脏。”
“凭什么抓我!放我回去。”白檀大声嚷嚷。
喻勉不耐烦道:“我不抓你你就要被人围攻了。”
方才追他的人,目标是白檀。
白檀哼道:“愿赌服输,我打赢了他们少主,那夜明珠就该是我的,是他们反悔!是他们不讲江湖道义!”
白鸣岐严肃道:“你整日野在外面,可知爹要四十大寿了?”
白檀顿时偃旗息鼓了,她嘟囔:“所以…我才想要夜明珠,拿去送给爹嘛。”
喻勉毫不留情地戳破:“我看你想打架是真,要夜明珠是其次吧。”
白檀:“……”
马车里持续吵吵嚷嚷,一路往上京驶去。
乾德十九年,这一年,喻勉十七岁,他有兄长,有妹妹,还有师父。
第15章 左门璞玉
“世子回来了?”马车经过城门,守卫看到车窗内的白鸣岐,笑着打招呼。
白鸣岐笑得随和:“萧大哥,有空来临水楼,我请兄弟们喝酒。
“好嘞,谢过世子了。”
“嗐,不谢不谢。”
马车驶入城内,白檀拈起一块杏干扔进嘴里,“就显着你了。”她白了白鸣岐一眼。
白鸣岐潇洒地打开折扇,靠在车壁上,悠然道:“你大哥我人缘好。”
白檀又瞪了白鸣岐一眼,她百无聊赖地掀开车帘,看到街上一片歌舞升平,于是兴致缺缺地收手,嘟囔:“上京就是没劲!”
“何为有劲?”白鸣岐伸手点了点白檀的额头,语重心长道:“如今天下河清海晏,皆是边关将士浴血奋战得来的,难不成打打杀杀就是有劲?”
白檀啧了一声:“你少说教,我又没说纵着外敌胡作非为。”
白鸣岐笑着摇头:“你这丫头,这么喜欢动刀动枪,就该跟着你二哥去边疆,磨一磨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你这就浅薄了。”白檀说:“江湖可不止打打杀杀动刀动枪。”
“你且说说。”
白檀扬起下巴,神往道:“还有天高海阔,自由自在。”
“那也得回家啊。”白鸣岐温柔地看着神采飞扬的白檀。
白檀扮了个鬼脸:“这不就回来了。”
白鸣岐失笑:“诶,不对哦,明明是我和阿勉把你抓回来的。”
白檀威胁般地举起拳头,对白鸣岐示威性地挥了挥。
白鸣岐用折扇挡住自己的俊脸,笑道:“小妹留我一命给阿爹祝寿罢。”
“二哥。”白檀凑到喻勉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看什么呢。”
喻勉抱着胳膊,不动如山地回答:“上京果然繁华。”
“你想呢,天子脚下!”白檀指了下车顶,口无遮拦道:“即便有龃龉,也得装出来繁华,门面不能丢。”
喻勉单挑眉梢,侧脸看白檀,唇角染上笑意:“你倒是懂。”
白檀嘻嘻一笑,古灵精怪道:“我们江湖人都通透。”
“胡说八道吧你。”白鸣岐用扇柄敲了下白檀的脑门。
白檀:“再敲我把你扇子给撅了!”
白鸣岐叫苦连天道:“我这大哥做的也太无用了,弟弟不听话,妹妹也恐吓我,我要告诉阿爹,你们欺负我…”他在一旁自怨自艾半天,但喻勉和白檀压根不带理的,两人勾肩搭背地讨论着街上的景象。
白鸣岐:“……”
打不过就加入,白鸣岐索性往前一扑,一手一个肩膀地挤在喻勉和白檀中间,三人凑在一个车窗前,活像是没见过世面的。
倏地,白鸣岐出声:“停车!”
马车徐徐停下,白檀莫名其妙道:“你干嘛?”
白鸣岐蹙眉,动作麻利地下车了,剩下喻勉和白檀面面相觑,两人虽然疑惑,但也紧跟着下车了。
原是几个少年在巷子内打架,白鸣岐三两步地走上去,严肃道:“住手!光天化日的,你们几个像什么样子。”
喻勉和白檀站在巷口,白檀对喻勉道:“嘿,他还管上这个了。”
喻勉凝眸看去,这分明是几个人在群殴一个人,被打的人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他竹青色的衣物,但从这人的举止来看,丝毫不慌不忙,一点都不像是挨揍的样子,反倒是白鸣岐将人护在身后,不轻不重地挨了几拳。
“左小五!”白鸣岐见喝止不住,索性拎起为首的少年,皱眉道:“你个小混蛋,有你这么聚众打自家哥哥的吗?”
原来那个青衫少年和这个小胖子是兄弟,喻勉不动声色地看着。
十二岁的小胖子被白鸣岐提在手里,仿佛被扼住了命运的脖颈,他嚎道:“啊啊啊——又是你又是你!你多管闲事!”
白檀见白鸣岐能应付,顿时没了兴致,“诶呀无聊死了,我走了,你陪着他吧。”她说完就要离开。
喻勉拽住她的后脖领子,眯眼道:“还想跑?”
“我都到上京了还能跑哪儿?”白檀无语道:“我去买爹爱吃的猪头糕,然后回家,回家!”
喻勉松开她,点了下头。
等重新看向白鸣岐那边,喻勉看到几个小孩儿仍在围攻白鸣岐和那个青衫少年,白鸣岐也就看着严肃,实际上色厉内荏,根本没和那几个较小的少年动手。
喻勉俯身捡起一把石头,心想真是没完没了。
“啊!”
“好疼!”
“什么…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