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行之,身为兄长,我多谢你替憬琛前往北岳,同时我也请你…一定要回来。”
喻勉终于忍无可忍地嗤了声,“是什么让你们感觉本官是去找死的?”
左萧穆:“……”他就多余煽情。
喻勉又冷哼一声,“左三与我不同,他身边还有你们,我自然比他轻便,还有,我并非是替他做什么,我有私心,用不着你在这里说违心之言。”
顿了下,喻勉还是有些在意地威胁:“至于那些女眷的画像…你若不想让我与左三的事情在大周境内传得沸沸扬扬,就老实地还回去,今生今世,左三只能是我的,你若敢找人乱他的心,即便我远在北岳,也有办法让你们左家身败名裂。”
左萧穆:“……”
他不赞同地看着喻勉离开的背影,心道这么霸道的人,憬琛到底看上他哪里了?
第155章 与妻书
由于三日后要出使北岳, 丞相府中上上下下忙成一片,各种文书帖子让喻勉看得头晕眼花,偏偏耳边还有人吵嚷个不停。
凌乔像只苍蝇一样围在喻勉身边, “主子!让我跟着你吧, 我不想留在京城,我要跟你去北岳, 求求你了, 让我去吧。”
喻勉言简意赅道:“滚。”
凌乔:“凭什么凌隆能跟着你去?”
凌隆皱眉道:“凌乔,怎么跟主子说话的?”
凌乔红着眼睛固执道:“为何不带我去!”
“用不着那么多的人。”喻勉不耐烦道:“要么滚回书院, 要么留在京城, 你自己选。”
凌乔反应很快,他悻悻然道:“…我不要念书。”
凌隆语重心长道:“阿乔, 重京危险,公子身边需要人保护。”
凌乔半信半疑地看向喻勉, 喻勉微微颔首,道:“你素来靠谱, 我相信你能保护好左三。”
凌乔拍着胸脯道:“属下定不辱命!”
喻勉抬了抬下巴:“去吧。”
等凌乔离开,喻勉才看向凌隆,淡淡道:“你满意了?”
凌隆恭敬道:“多谢主子成全。”
喻勉道:“本官所言非虚,若你愿意,可以带你弟弟回书院, 本官身边不缺人手。”
凌隆坚定道:“属下只愿跟随主子左右。”
“嗯。”喻勉点头,随后道:“交代下去,暗卫之中,有想回书院的可以回去, 不想随本官出行的,就继续留在重京, 你去处理。”
“遵命。”
等院子里只剩下一人,喻勉才道:“下来。”
无人回应。
喻勉啧道:“你再磨蹭片刻,我就打断你的腿。”
阿宥动作利索地从房顶跳下来,然后憋屈地瞧着喻勉。
喻勉无视他的眼神,主动道:“近来事多,没空管你,还未曾问你,为何回来?”
阿宥不痛快道:“回山途中遇到北岳羔子了,我担心他们对大周不利,就想着看看,看着看着就不得不管了,然后就回来了。”
喻勉冷淡道:“大周的事与你何干?”
“你不是周人?父皇不是周人吗?左师父不是周人吗?潘先生不是周人吗?”阿宥气冲冲道:“你说与我何干?我只认识你们这些人。”
喻勉道:“后日启程,你随我一道离开…”
阿宥欣喜道:“好啊!我陪你去北岳。”
“…我顺路送你回山。”喻勉把话说完。
阿宥顿时蔫儿了,他道:“我不回山!”
喻勉眯起眼睛,威压扑面而来。
阿宥说:“师父,我是人,在山上活不下去了。”
喻勉收起压力,“……”他面无表情道:“大好河山,你就不能四处走走看看?”
“师父,我回山的路上都是流民,他们跟我以前一样孤独,但我身边有我狼母,他们什么都没有了,师父,你这次去北岳,战事能停吗?”阿宥认真询问。
喻勉闹心地瞥了眼阿宥,这孩子哪里来那么正义感,他说:“能,但大概要很久。”
阿宥思索片刻后,说:“我也要去打仗,把仗打赢了,就没有流民了。”
喻勉:“想要百姓安乐,和平还不够,内政也要兼修。”
阿宥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喻勉言简意赅道:“就是要小废物当好皇帝。”
阿宥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道:“怪不得父皇临终前说要我保护小废物两年,原来是为了大周考虑。”
喻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
他忍不住冷笑出声,皇帝不愧是皇帝,还真是会物尽其用,知道阿宥做不了季颂寰的磨刀石了,就转向让阿宥保护季颂寰。
不要脸。
喻勉沉吟:“你不愿意的话…”
“我愿意,师父,你们都在为了大周努力,我也想跟你们共同完成这件事情。”阿宥赞叹道:“父皇真是个好皇帝。”
喻勉想了想,还是说:“阿宥,你不是先帝的亲生儿子。”
“我知道。”
“这件事原本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你知道?”喻勉微愣。
阿宥点了下头,他随意笑笑:“我被丢到山林中时已经能记事了,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但清楚绝不会是父皇。”
“可是父皇对我太好了,就连带我出山林的潘大人都害怕我,父皇却对着特别耐心,他任由我咬他一口,教我放下戒备,师父,我半狼半人,能察觉到危险,所以才在初次见你时攻击你,但父皇身上没有这种危险性,我能感觉到,他厌恶自己。”
喻勉索然无味道:“我没时间听你们父慈子孝。”
阿宥笑了笑:“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我接受的‘好’都是真的,师父,我不可能再回山林了,我要和你们一样。”
喻勉怔然看了阿宥片刻,随后拿起石桌上的酒杯,递给阿宥,缓缓道:“庆祝你,长大成人。”
阿宥愉悦地接过来,对喻勉说:“你放心,我保护小废物,还保护师母。”
喻勉心道,小白痴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吧,他对阿宥说:“真能耐。”
阿宥挠挠头,狐疑地看向喻勉:“…你是在夸我吗?”
喻勉轻笑一声,颔首道:“也没那么白痴。”
阿宥不胜酒力,没多久就醉了。
喻勉拎起他打算将人扔回卧房,阿宥不舒服地动了动脖子,他努力睁开眼睛,抱怨:“你就不能背我吗?”
喻勉不近人情道:“你会吐我身上。”
阿宥认命地垂下脑袋:“那你还是拎着吧。”
喻勉似乎笑了一声,他最终还是将阿宥背回了卧房,其实阿宥留在重京也好,起码有左三照应。
只是左三…
喻勉微叹出声,走之前他还能哄好左三吗?就算要哄他也得先见着人,左三现在根本不见他。
三日后,使团应时而出,左明非称病不出,他直挺挺地坐在凉亭里,听着那响起的鼓声。
阿宥从凉亭上倒挂着,伸出脑袋:“我师父要走了。”
左明非应了声。
阿宥不乐意道:“你为何不见他,他都来了十几次。”
“让他知道我在生气。”左明非如实道。
阿宥更加不乐意了:“那我师父走的多不安心。”
“……”这话不太吉利,左明非微叹出声,他兀自想,让喻勉知道他仍在生气,兴许…喻勉就会急着回来哄他。
阿宥转了转眼睛,然后从凉亭上下来,递给左明非一封信:“好吧,反正我也不明白,这是师父留给你的。”
信封上只有四个字——吾妻亲启。
左明非原本不想理会,可是双手不听话,他故作冷淡地展开书信,入目便是喻勉磅礴硬朗的笔迹——
“卿卿吾妻,见字如晤。”
“当汝见此,吾已去矣。”
“君虽不见,然吾知君不舍。”
你虽然不见我,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余知汝尚怒,但使余言。”
我知道你仍然在生气,但请让我说下去罢。
“陛下纯良,实乃大周之福,其需忠臣良将佐之,并非吾所能为也,故非君不可。”
“吾前所黜官员,君可复用,其愤怨于吾,必臣服于君,如此朝廷上下一心,指日可待也。”
“此番奔赴北岳并非虚动,余慎虑之,需得亲至,余知汝所忧,然请信之,余有克敌之计。”
“憬琛吾妻,余少时顽劣,家中长者奈何不可,将余放去边疆,幸遇恩师授以武艺,又得良友志趣相投。”
“还至京师,初见君颜,如见春阳暖月,然其年少,但觉汝佳,心动自不知。”
那次回到京城,与你的初次见面,我好像看到了世上最美好的景色,然而当时年纪小,只是觉得你很美好,心动而不自知。
“念往昔之光阴,短则令好。余闲而思之,若岁月静好,亲友尚在,世事定然不同于今日,吾能胜于今矣。”
想起从前,光阴短暂却美好。我闲下来的时候会想,如果悲剧从未发生,故去的亲友都在世上,一切都会比今天要好,我们也会有更好的开始与结局。
“忽而梦醒,惊觉师友故去多年,兀自感怀惆怅,幸而有君伴余左右,余不胜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