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黑影飞过,直朝喻勉身侧击来,左明非还没看清飞来的是什么东西,身体已经下意识去挡,他抬臂搂住喻勉的肩膀,呼吸微急:“喻兄。”
喻勉不闪不避,面无表情地看着左明非搂上来,替他挡住了一只飞来的…蹴鞠。
“啪”一声,坠有精巧流苏穗子的蹴鞠不轻不重地撞在左明非的小臂上,又飞快地落地回弹,不远处,几个孩子笑着致歉:“大哥哥,对不起。”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左明非有些窘迫,实在是身体不太听话。
喻勉不客气地推开左明非,“你为何总是多此一举?”
左明非愣在原地,他垂眸看向自己搂过喻勉的右手,鸦羽般的长睫掩去眸中的一片茫然,“我怕你受伤。”
喻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懒懒道:“一个蹴鞠罢了…”顿了下,他道:“若飞来的是暗器,你这条胳膊可就废了。”
“我…没想那么多。”
“为何?”喻勉问,他这句话没头没尾,还夹杂着对左明非的怀疑与探究。
左明非望进喻勉的眼底,“我不知道。”他像是在回答自己,也像是在回答喻勉,他看向喻勉的眼神有几分求助与无望,好似困在罘网中的小兽,挣脱不得…而又不知所措。
“……”讥讽的话是半句也说不出来了,喻勉心想,到底谁可怜。
第24章 各怀鬼胎
这一句“我不知道”让喻勉讥讽也不是, 调戏也不是。
左明非说得诚恳,他眉目间夹杂着一丝困惑,唇角的梨涡也被落寞地挤了出来, 看得喻勉没法生气。
只是这落寞来的快去的也快, 喻勉眼睁睁地看着左明非变了脸色,随后将他推搡到墙上, 喻勉饶有兴致地随着左明非动作, 想看看左明非要做什么。
左明非侧脸望着街道,放低声音道:“喻兄, 快看。”
喻勉随着他的目光懒洋洋地看过去, 随即神色一凛,眉头蹙起。
街角处一闪而过的人影正是石介。
这是要回老巢?喻勉心忖, 他没时间陪白檀玩什么情深义重的戏码,既然白檀不忍对石介动手, 喻勉不介意亲自出手。
左明非打算同喻勉商量接下来如何做,他正要回头, 却觉手下一空,喻勉已经行至街口,暗中跟上了石介,左明非:“……”
直接回晚月楼?还是追上去看看?左明非在二者之间犹豫片刻,选择了前者。他迈开脚步, 垂眸深思,每次和喻勉在一起,总会发生一些难以预料的事情,不能再这样下去。
喻勉不远不近地跟着石介, 期间他发现石介在跟踪着什么人,与此同时, 还有另一拨人,喻勉想起来白夫人说的话——他们在跟踪一个少年。
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脸,惹得两拨功夫不错的人暗中保护?若是对己有利,喻勉不介意也加入其中,反正他已经绑了个左明非,再多一个也无所谓。
距离闹市越来越近,暗中潜伏的人缓缓现形,随着人流涌动往前走,喻勉眸光微凝,视线落在了前方提灯少年的身上。
原来是他。
喻勉眼底一片凉意,他盯着前方的少年,心想,这么没有戒心,怕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指尖摩擦过腰带,骨节分明的食指与中指间闪过一道寒光,仔细看来,一柄小飞镖出现在喻勉手中。
飞镖被喻勉漫不经心地从食指翻动到小拇指,又从小拇指翻回食指与中指之间,看起来蓄势待发。
少年提着一盏如意花灯,谪仙般的人影穿梭在人群中,还不知危险正在靠近。
喻勉漠然的眼神陡然阴狠起来,他想起得知师父和白鸣岐死讯的那一刻——
深入骨髓的绝望与不甘遍布四肢百骸。
这份痛彻心扉,皇宫那位也该尝尝。
飞镖在空中翻出绚烂的刀花,它被喻勉掷了出去,目标正是那个提灯少年。
前有石介,后有一方不知名的势力,即便是这少年死在这里,也怀疑不到他的头上,喻勉漫不经心地想,他只等着看人血洒当场。
“砰”“啪”两声,翻滚的飞镖只飞出不到两米,便被一颗投来的石子击落,之后随石子一起滚入人流中。
“喻兄,不可。”左明非蓦地出现,他扼住喻勉的手腕,看到飞镖被自己轻而易举地击落后,他不由得顿住,以喻勉的身手,这飞镖绝不会被他如此轻易打落,何况他现在身无内力,有准头没力道,可事实就是飞镖被他打落了。
喻勉不耐烦地抽手,轻斥:“放肆。”
左明非想起方才喻勉眼中深不可测的杀意,他不仅微微皱眉,喻勉有杀心而不下死手,到底是想做什么…
这动静惊动了石介,喻勉啧了一声,拉起左明非便没入人群中。
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喻勉看向沉默的左明非,冷语气仍旧不善:“你没回去?”
左明非是打算先回去的,但是…但是脚步不受控制,况且临近闹市,为了不被人发现,无论是石介还是喻勉,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左明非能毫不费力地跟上。
“我不放心。”左明非斟酌着开口。
喻勉嘲道:“又担心我?”
左明非正色,直接问:“喻兄既然不下杀手,方才为何又要动手?”
“哦?听你的语气,似是与那少年相熟?”喻勉饶有深意地问:“你认识他?”
左明非放慢脚步,抬眸直视喻勉,“许是认识。”他莞尔一笑,温声道:“我中毒了,记不大清。”
“…呵。”
左明非的唇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又问:“听喻兄的语气,是怕我认识那少年?”
喻勉轻嗤:“我为何要怕?”
左明非微笑:“喻兄认识那少年?”
喻勉敷衍道:“怎么会。”
两人目光交汇,分明是各怀鬼胎。
“喻大人。”红荔刚走出芝兰阁的大门,便看到喻勉和一个背对着她的男人在说些什么。
红荔是白夫人的人,之前又端了迷药给左明非,在红荔眼中,左明非现在应该在房中睡觉。
左明非担心她察觉到什么,下意识前迈一步,将脸藏进了喻勉颈窝中。
青丝蹭过喻勉的鼻尖,喻勉嗅到淡淡的暖香,渗杂着人的体温,他奇异地读懂了左明非心中顾忌,于是他顺理成章地搂上左明非的腰,目光淡淡地看向红荔。
红荔盯着喻勉看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问:“喻大人…为何在此?”
喻勉敷衍道:“散步,你又为何在此?”他看向红荔身后,芝兰阁看起来和晚月楼差不多,应当也是栋青楼。
红荔回答:“姐姐说,我们初来乍到,应当拜访同行…喻大人是刚从芝兰阁出来吗?”红荔大着胆子问。
“嗯。”喻勉心不在焉地回应。
右臂忽地一紧,喻勉察觉到左明非握在他右臂上的五指骤然收拢。
求人帮忙,还不老实。
喻勉揽在左明非腰侧的右手开始缓慢游移,似是报复,也似是捉弄,左明非身形一僵,顿时一动也不敢动。
听到喻勉的回答,红荔不由得瞪大眼睛,“大人请便…请便。”她行了个礼,匆匆道:“红荔先回去复命了。”
待红荔离开,喻勉松开左明非,不上心地数落一句:“你活得不耐烦了?”还敢掐他。
“喻兄…”左明非神色复杂,他示意喻勉看向芝兰阁,“红荔姑娘当是误会你了。”
喻勉这才看清,原来芝兰阁揽客的是男人,怪不得左明非方才掐他,而那丫头临走时表情又如此古怪。
是有一瞬间的无语,但喻勉并未太在意,他瞄见左明非微红的耳尖,阴阳怪气道:“你都投怀送抱了,她当然会误会。”
“……”左明非心下有微许不满,方才明明是喻勉自己胡乱应承。
思及喻勉的捉弄,腰间似乎又爬上了那层酥酥麻麻的感觉,左明非心平气和地回击:“也不一定是误会。”喻勉本就有喜欢男人的嫌疑。
喻勉觉得有趣,他笑了一声:“不是误会对你有什么好处?还你个清白吗?只怕你得了清白,又…”顿了下,他悠然道:“丢了清白。”
“……”每每栽在这种话上,左大人觉得有些憋屈。
但还有更气人的——
只见喻勉颇为嫌弃地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漫不经心道:“该回去了,一晚上净是躲躲藏藏,还带着个拖油瓶。”
第25章 风止心动
翌日清晨, 喻勉坐在一处景致不错的窗口用早膳,白夫人款款落座在他对面,意味深长道:“起这么早?”
喻勉眼睛也不抬, “有事就说。”
“行之好狠的心, 昨夜你去风流快活,剩下人家独守空房。”白夫人楚楚可怜地望着喻勉。
喻勉拿起茶杯的手在空气中微微一顿, 接着, 他意味深长地发出一声轻笑:“你当真独守空房了?”
喻勉素来不会接自己的话茬,白夫人心里清楚, 但他这一改往日冷漠, 是——发现什么了吗?
白夫人笑了下,她掩饰性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模棱两可地调笑道:“行之这是醋了?”
“谁知道你会不会背着我找别人。”喻勉懒怠地放下茶杯,意有所指道:“脚踩两只船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白夫人干笑一声, “这是自然。”顿了下,她岔开话题般道:“对了, 红荔说你昨晚抱着个男人。”
喻勉:“看来多嘴是晚月楼的传统。”
“那男人穿着你家暗卫的衣服。”白夫人笑盈盈道:“我当你为何要几次三番拒绝我送你的人,原来是吃了窝边草。”
喻勉脸上露出鄙视的表情:“若你办事也有这般上心,京口可能就不用来了。”
“说说嘛,是你哪个小暗卫?”白夫人的胳膊撑在桌子上,支着下巴笑问:“不会是小凌乔吧?这孩子是生得好…”
“是我什么?”凌乔好奇的声音传了过来。
白夫人侧脸观望, 只见凌乔和左明非一道走过来,凌乔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贴心地为左明非清理着路障。
“应当不是他。”白夫人自顾自道:“还能下床。”
她一本正经地琢磨,望着喻勉又道:“除非你不行。”
喻勉砰地放下茶杯, 面色不善地盯着白夫人。
白夫人掩唇噤声,讪笑道:“小妹也是关心二哥嘛。”
“白姑娘, 早啊。”左明非温和颔首,笑意淡淡地打招呼。
白夫人叹惋道:“可惜了,左大人这花儿一样的容貌你瞧不上,竟去吃了窝边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