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颂抬眸:“徐州太守洛白溪。”
王弥坚想起来了:“你说那个小白脸?哼,年纪轻轻便爬到这个位置,也不知用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
“你们本就是错抓了他,现下徐州失守,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放了他。”王颂说。
王弥坚嗤道:“你凭什么以为你能跟我谈条件?”
“凭王家的叛军需要一个假的首领,我父母双亡,又是王家的正统血脉,再合适不过。”王颂语气很淡:“放了洛白溪,不然我就自尽。”
左明非一掌劈在了王颂脑后,王颂瞬间晕向左明非,左明非接住王颂,将他轻轻地靠在墙上。
王弥坚看着死鱼一样的王颂,轻蔑地嗤了声:“不自量力。”随后敷衍地嘉奖左明非:“你做的很好,过会儿有贵人到此,你快将他关下去,免得脏了贵人的眼睛,另外,看好他。”
“是。”
左明非将王颂待到牢房,他自言自语地轻叹:“虚与委蛇,你总是学不会。”
“王颂?!”咋咋呼呼的声音蓦地响起。
左明非看向一旁的牢房,一个熟悉的人影正疑惑地看向这边,左明非微微挑眉,心里的半颗石头落了地——洛白溪还活着,而且看起来安然无恙。
看清左明非的脸后,洛白溪抽了口冷气,诧异道:“王麓?你没死呢?”
左明非微扬唇角,侧对着洛白溪,莞尔:“所谓祸害遗千年,洛大人,又见面了。”
“不对…”洛白溪呸掉口中的稻草,他紧紧盯着左明非,歪头思索:“不对不对不对,你…”他目光一紧,笃定道:“你不是王麓!”
“哦?”左明非不紧不慢地抬眸。
洛白溪扶着下巴:“王麓那狗玩意儿决计没你这么挺拔的身板。”
左明非:“……”他以为四下无人,王颂又恰好晕了过去,所以无形中放松了身形,其实面容一模一样,身形很难被看出来,起码王颂就没看出来,但洛白溪却看出来了。
“洛大人是被关糊涂了吧?”左明非打趣。
洛白溪蓦地后退半步,躬身作揖,一本正经道:“学生见过师娘。”
“……”左明非轻笑出声,问:“你是如何认出来的?”
洛白溪诧异道:“真是啊?”
“……”左明非有些许无语。
洛白溪挠挠头,讪笑道:“我瞎猜的呀。”
左明非含笑望着洛白溪,显然不信他这个说法。
洛白溪只好缴械投降,还是别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了,他正色道:“不满左大人,学生生来嗅觉灵敏,您身上有我师父的药香,想来是与我师父进行了深入的…咳咳那啥呗。”
行之这个徒弟果然不正经!
洛白溪继续道:“能近我师父身的人,想来便只有您了。”他心想,我这么戳破师父师娘的私事不好吧?于是,他又找补道:“当然了,左大人为人中龙凤,气质自然是不同凡响,学生两眼就看出来了。”
左明非失笑问:“为何是两眼?”
“能一眼看出来是您…的机会,还是留给我师父罢。”洛白溪一本正经地说。
“洛不徵。”左明非念出洛白溪的字,轻笑道:“假以时日,你定会大有作为。”
洛白溪叹气:“师娘还是先救我出这牢笼吧。”
左明非看着完好无损的洛白溪,奇道:“这么些日子,他们竟然没对你用刑。”当时他从王家人手中拿到洛白溪的穗子时,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洛白溪苦笑:“您有所不知,这王弥坚是王家的第五子,他生性愚钝傲慢,素来不受重视,若非他前头的兄弟死绝了,王颂又不干这谋反的勾当,这当家人的差事也落不到他头上。”
“因此,他一直想讨好王太后。”
“王太后当初觊觎白家世子而不得,这件事众人皆知,所以我告诉王弥坚,我长得像当初的白家世子,他自然想把我献给太后,也因此…留我一命。”
左明非沉默了,他平和地注视着洛白溪。
洛白溪郑重作揖,认真道:“左大人,学生对白世子并无不敬之意,而是…”
“很好。”左明非伸手托起洛白溪,和声道:“随机应变,你做的很好,更何况,你是为了保护乐章才被抓的。”说完,左明非看向昏睡的王颂,不由得叹气:“可惜乐章性子太过刚烈。”
洛白溪笑了下:“所以他才宁死不屈,拒绝和王家狼狈为奸,不是么?”
左明非眸光微动,他含笑拍了下洛白溪的肩膀:“…也是。”
洛白溪又问:“左大人来此有何打算?学生能帮您什么吗?”
王家人皆去迎接贵客了,牢房里只有左明非看守着,这倒是方便了他与洛白溪的谈话,于是他道:“不满你说,收复徐州指日可待,在此之前,得先把全城百姓转移至安全的地方。”
洛白溪瞬时便明白了,他眉梢微动,没什么意外地说:“以全城百姓的性命为赌注…是我师父的行事风格,可是要将全城百姓转移,这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除非…密道。”
“密道。”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这两个字,之后相视一笑,左明非道:“我早先听闻徐州内有暗道,以备不时之需,只是不知在哪儿,现下我的人正在四处搜寻,不徵可有线索?”
洛白溪意味深长道:“师娘,这暗道久未修葺,即便找到了…也不知能否通往外界…”
“无妨。”左明非从容道:“只要能找到,我定有办法。”
“哪能辛苦师娘呢。”洛白溪挑起眉梢,笑得蔫儿坏:“早在接手徐州之时,我便已将暗道修葺妥当。”
左明非没有将洛白溪的调皮放在心上,更引他上心的是洛白溪的才能,能做到未雨绸缪且处变不惊的人,绝不会仅仅是一方太守,日后若能为他所用…左明非不动声色地盘算着,耳边是洛白溪的声音:
“实不相瞒,近日我也在考虑如何将百姓们转移至暗道,可巧您就来了,看来是我的诚心感动了上天,不枉我忍辱负重,苟延残喘…”
又开始不着五六了。
算了,此等人才还是留给行之吧。
左明非打断他:“我们得赶在十一月初十之前。”
“初十?那不就是三日后?”洛白溪不明所以道:“为何?”
“北风起,助长火势,徐州怕是要重新建城了。”
这便是喻勉的打算,从一开始,喻大人就没打算以兵力取胜,他先让东夷人在城内安营扎寨,又营造出徐州易守难攻的假象,以此让东夷主要兵力更加安心地留在这里,之后——
利用炮/火毁掉整个徐州以及徐州城内的东夷人。
洛白溪故作惊愕:“啊?我师父竟然不管我的死活?”
左明非翘起唇角:“换个思路想。”
“什么?”
“他信你能自救。”左明非说:“以及,你能救出城内所有的百姓。”
洛白溪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嘿嘿,是嘛?”
“不是,我瞎说的。”左明非笑意愈深,被这小子打趣了半天,他终于扳回一局。
洛白溪:“……”
第92章 绝处逢生
喻勉正在看士兵们操练, 突然被军营门口的吵嚷声吸引住目光,“我要寻我夫君!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夫君!!!”
“你们把我夫君藏哪儿了?”
哭喊的女声不断,喻勉皱眉看过去, 询问:“发生何事了?”
“启禀大人。”士兵汗颜道:“是一个疯女人, 她非说我们绑架了她的夫君,在军营外吵嚷个不停。”
喻勉思忖:“这荒郊野岭的, 哪里来的女人?”
士兵一愣:“这属下就不知了。”
“将她带过来。”喻勉吩咐。
“是。”
“啊啊啊啊啊杀人了!!!”女人凄惨地叫嚷着:“我夫君在哪儿?我要找我夫君…”
喻勉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可疑的女人。
女人脚下一绊, 蓦地摔在地上,她手中紧攥着的帕子飘到了喻勉的鞋上。
喻勉目力极佳, 一眼就看到了撒子一角的“洛”字, 他声音沉冷:“这帕子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女人迅速捡起帕子,惊恐地回答:“这…这是我夫君的!”
“……”喻勉眯眸片刻, 吩咐身边的亲卫:“将她带到我的营帐中。”
“是。”
女人被带走的过程还在哀嚎,仿佛真的是个疯子一般。
喻勉走进营帐, 帐子里只剩下方才的女人,看到喻勉后, 女人扑通跪下,一改之前的疯态,瑟缩道:“民女…见过大人。”
喻勉直接问:“是洛白溪让你来的?”
“是…正是洛大人。”女人低声道:“洛大人交代过,要我…私下与您详说他的事情,方才人多眼杂, 这才故作疯态冒犯到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不必多礼。”喻勉示意她起来,询问:“姑娘如何称呼?”
“民女林芝,原是太守府的丫鬟, 后来徐州失守,太守府被王家人霸占, 王家人不把我们当人看,派我们去干最脏最累的活儿,一次为劳犯们送饭时,我看到了洛大人,洛大人当时很虚弱,因着洛大人做太守时待我们很好,我便暗中为洛大人送去了些伤药。”
“后来洛大人渐渐恢复,他对我说家国大义…还安慰我说徐州定能收复,再后来,洛大人突然问我能不能替他跑一趟,我答应了,是以来此为大人通风报信。”
“徐州城内有条暗道通往户部山,我这次就是通过暗道而来,洛大人说,希望援军将徐州百姓安全转移。”
喻勉不动声色地听完,心想洛白溪肯定是考察了这丫头许久,这才敢把暗道的事情告诉她。
喻勉问:“他怎么样?”
“洛大人吗?”
“嗯。”说到底,喻勉就这么个学生,心里还是护着的。
林芝脸憋的通红,半晌才道:“…不太好。”
喻勉的声音顿时冷下来:“王家人对他用刑了?”
“那是早前。”林芝不自然道:“现下洛大人虽然安然无恙,但是…”
喻勉心里什么坏结果都预测了,他淡淡道:“无妨,你直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