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峥低头叼过来,咬碎了,满嘴的甜味。
过了片刻,又一根棒棒糖慢吞吞地从旁边伸过来,路易然:“还吃不吃?”
严峥顿了片刻,然后说:“不吃了。”
路易然就把糖果又塞进自己嘴里了。
他含着糖果,说话有一点含含糊糊的,像是被糖果黏住,说出来的话也香香的。
“严哥,原来你这么居家。”
路易然说着眉头直皱,这个原来是葡萄味的,好酸。
他把棒棒糖抽出来,在院子里找了个地方扔。
严峥指节动了动,目光落在泛着水光的紫色糖果上,语气平静地说:“放那里招蚂蚁。”
路易然愣了一下,他还以为能给狗尾巴草添点营养。
他把脏了的棒棒糖塞回屋檐下的垃圾桶里,扎紧袋口,准备明天扔掉。
严峥说:“放那儿吧,我出门给你带走。”
路易然盯着严峥的背影,小声说:“那跟你当室友还真不错。”
严峥听见这话,看了他一眼:“你要搬过来?”
路易然蹲在旁边戳戳,夜里好不容易有点凉风,从严峥身边吹过来时,带了点极淡的香味。
路易然动动鼻子,闻出来是这人刚刚用点点洗洁精香味,随着清洗的清水流的他满院子都香香的。
路易然含着糖咬了几下:“不搬,严老板,你家里人知道你想和男人住吗?”
严峥听见这话有些想笑,小孩子才会吃了饭就要谈心。
他重复了一遍:“男人?”
路易然瞪了他一眼,撩起衬衫下摆,给他看自己若隐若现的腹肌线条,强调:“男人!”
严峥在那黑夜中好像发着光的莹白皮肤上一掠而过,收回视线,舌尖轻轻顶了顶牙齿。
他说:“不管。”
想和男人睡都不管。
路易然叹了口气:“顶梁柱就是好。”
严峥看了他一眼:“是因为我也不管他们。”
路易然摆弄自己的手指玩:“但是我家里人不仅管,还正在斗争。”
严峥:“你要说什么。”
路易然为了这句话铺垫了怪久的,今天阿姨的电话坚定了他的决心。
他放下手,深吸一口气,心里头居然有点儿不开心:“我是说,我还在和家里斗争呢,你在我旁边晃来晃去,容易让我自乱阵脚。”
严峥皱起眉:“你不是和家里出柜?会乱什么阵脚?”
路易然:“...我家老头子心脏不好,要是知道我出来还找了个对象,会气进医院。”
他声音渐渐小了,路易然虽然谈过很多恋爱,不过没有一次像是现在这样还没有开始就结束,而且让他这么心虚的了。
心虚得他觉得自己在欺负人。
严峥听完了,沉默了一会儿。
路易然蹲在原地,夜风呼呼地往他脸上吹,像是把心也吹出一个小洞,呼呼地漏风。
严峥的目光落在路易然的发顶,路易然头发有点长,漆黑碎发扫在后颈,衣领露出的脖颈白且修长,像是要好好养着的花卉。
他说:“好,已经放弃了。”
路易然没想到这个话题这么简单就揭过,有点稀罕地看看严峥,谁知道严峥也正站在一旁,低头俯视着他。
从这个角度看严峥眉骨高挺,唇薄得有几分冷情,配上这一身常人练不出来的肌肉,看起来颇为不近人情。
“怎么?”
路易然愣了一下,慢半拍才“哦”了一声。
他嘴里还含着糖,嘴里却像是忽然没了味道。
“真的放弃了?”
严峥“嗯”了一声,那还能怎么办,小孩连花苞都抡不起来了。
“我不会死缠烂打,你放心。”严峥说完,似乎想到今天自己做的事情有些没有说服力。他又蹲下来,发誓似地对路易然说:“今天是顺手照顾,也不麻烦。”
手还挺长。
路易然咬糖的动作缓缓慢了下来,他又“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对路易然的“嗯”从来没有说过谎,虽然路易然很讨厌这一点,但还是不得不承认严峥在他这里一个唾沫一个钉。
严峥把两个小凳放回仓库里,路易然下意识跟在他身后走来走去,严峥看了他一眼,路易然只有没得到回答才会这么跟着,现在是习惯又变了?
路易然本来是想送他出门,谁知道严峥把东西放好之后,转头对他说:“你把睡前要吃的药吃了,我就走。”
路易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刚才饭前都吃了。”
“饭前的是怕你难受的,”严峥说,“还有些空腹不能吃的,你现在吃。”
路易然刚刚莫名其妙那点惆怅一扫而空,他大怒:“我才不要一晚上吃两次。”
严峥站在原地不动,显然是一副他吃了才会走的样子。
路易然当没看见他,转头去拿牙刷洗漱,严峥靠在墙边抱臂看着他,还顺手给他拉开了院灯。
路易然刷得有点急,牙刷毛又粗又硬,一不留神捅到牙龈和唇肉,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在严峥闻声看过来的时候又镇定地假装若无其事。
严峥忽然起身,走过来,他身量太高,走过来的时候能把屋檐下的灯泡光全挡住,投过来的影子也跟着逐渐逼近。
路易然赶快漱口,吐掉嘴巴里最后一口泡沫。
严峥站在旁边看他:“急什么,不是不吃药吗。”
路易然说:“要你管。”
他说完就把牙刷放在水龙头下冲洗,自己也凑过去洗了个脸。
严峥忽然按住他的下巴,拇指在他下唇虚点了点,像是怕把他捏痛,并没有用力:“这儿,怎么回事?”
路易然没照镜子,不知道怎么了:“什么意思?”
他因为疼痛微微张开唇,被暴力刷过的唇齿肉红得有些艳丽,在洁白如编贝的牙齿边显得更殷红。
严峥看着看着,目光变得有些晦涩,不过在沉沉的夜色下并没有叫路易然看出来。
“这里,红红的。”
路易然“嗖”地就往后退了一步:“天生丽质。”
严峥沉默了片刻,似乎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怎么回他。
路易然不想再听见他奇奇怪怪的回答,神色恹恹地说:“牙刷太硬了。我上次一口气买了三支。”
严峥记得他买了好几个颜色,去窗户底下看看,见上面还躺着两支没拆封的牙刷,一支红色一支绿色。
他把两支都揣进了口袋。
路易然看他一眼,想提醒这人十分钟之前说过什么,却看见严峥起身往外走:“我不白拿,我和你换。”
看见严峥要走,路易然精神起来,跟在他身后准备关门,却听见严峥说。
“院墙矮,我可以翻过来,”严峥头也没回,宽肩窄腰的背影却让他的话相当有信服力,“不过要是我翻过来,你得把所有药都吃了。”
路易然:“...”
他恶狠狠地摔上了门,没有上锁。
第28章
严峥说到做到,之后大半个月,路易然都没怎么见到他的人影。
有一次偶然在小卖部看见他,严峥边和小卖部老板聊天,边弯腰从对他而言低矮的柜台里抽出条烟,看见路易然,和他点下头,又伸手拿出烟盒后头的薄荷糖。
路易然恍然大悟,原来是买薄荷糖的。
他买了自己要吃的棒棒棒,付了十块钱走了。
严峥的视线落在桌上都快被买空了的糖盒里,又移开了目光。
又过半个月,冯子成的项目有了大进步,他做的是采购网站,因为有国外客户的关系,牵了一笔大单,基本保住了网站的存活。
冯子成迫不及待地给来监工的路易然展示自己的成果,路易然看着网站上显示的一长串零,提不起力气地应了一声。
冯子成看见路易然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担忧地问:“你是不是又感冒了?”
路易然的感冒反复了好多天,前几天才彻底好,但是最近早晚温度开始降下来,冯子成有时候进他家院子里都觉得有点冷。
“没事,”路易然闭着眼懒懒地说:“早上八点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电话里为什么不能说。”
上午工作室还停了会儿电,一冷一热的,路易然差点感冒复发。
冯子成觉得这个要现场看见才有冲击力,他看路易然不为所动的样子,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拿去给叶如看了。
路易然摸出手机看了眼,通知栏空空的。
严峥那个神经病控制狂,说不追人可以,不过要等他感冒彻底好。
他还得拍照给人吃掉的药,不然这人半夜会翻墙过来给他吃药。
不过自从确认他感冒彻底好了之后,严峥确实再也没有给他发过消息。
而且...
路易然摸着手机在手中转了转,严峥用来联系的号码,和之前给自己的名片上不是同一个。
一个三个八,一个三个六,想记混都难。
挥散脑袋里杂乱的想法,路易然阖眼休息,过了几分钟,他察觉身边有道明显透着打量的视线,倏然睁开眼:“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