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然到地方,被剪了电线的不止冯子成他们一栋。
白天还是热,家里连风扇都用不了,不少人到街边去蹭小店里的空调。
路易然也有点热,他到的时候工作室门口的人散了,就剩下几个不死心的大爷在门口徘徊,想进去蹭点风扇。
路易然走过去把人拨开,敲开门。
冯子成忧心忡忡地在门里头说:“别敲了别敲了。”
“是我,”路易然扫了一眼外头,说,“出来吧,外面就两个老头,打得过。”
他敲门的手臂修长,覆着薄薄的肌肉,侧脸乖戾冷然。
大爷一看他,又看看出来两个人高马大的年轻人,也一哄散。
整个工作室的人就留了一个叶如在楼上。三个男生热得蹲在楼道里,人手拎了一把广告纸当扇子打。
冯子成扇得广告都软了:“怎么样?”
路易然在他下面一个楼道口,闻言招了下手,冯子成冲下来急刹住:“快说。”
路易然:“等会有发电机。”
蹲在一旁的青年热得浑身是汗,闻言瞅瞅路易然,这不会是在说大话吧,一台发电机几千块呢,要解决买一台就行了。
路易然和他对视了一眼,转头对冯子成补充道:“不知道什么功率的,到时候不够你上去抢。”
青年:“...”
等了一会儿,蹲在路口的几人看见四辆皮卡拉着八台发电机哐哐哐开进了小路,四人脑袋齐齐转动,看着皮卡停在了路边。
那皮卡拉的每个都是极大功率的发电机,看起来像是一台就能供两栋楼的级别。
路易然:?
至于用这么多?
车上人很快下车卸货,周围的居民围观过来,七嘴八舌地告诉他哪栋楼老人多。
路易然后退几步给众人让出位置,很快手机响了,是某个尾号888的号码。
路易然接通电话:“你干嘛?清仓啊?还是要把这一块电线都剪光光。”
他说话带着一点南方的口音,就算嗔怪也显得像是撒娇,没有上一通的电话那么冷淡。严峥静静听着,过了一会儿才说:“备用。”
路易然看见几个人想抢台发电机去用,被驾驶座上凶神恶煞的青年吓到一边。
路易然看得嘴角翘了下,声音不自觉软了下来,对着电话另一头说:“烧油的,你不如拜托人家早点来修。”
严峥说:“我尽量。”
路易然听见电话对面风扇呼呼吹的声音,还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知道这人还在开车,没再瞎扯,挂了电话。
这次好歹和他说了拜拜,不过也没问他来不来。
--
送发电机的人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落在路易然身上时亮了下,路易然迷惑地和他对视了两眼,看见这人转过身拿着小灵通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
几分钟后,一辆海市通常不让进市区的大货车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巨大的红色货车轰鸣着开了过来。
路易然目瞪口呆地仰头看着这辆货车轰轰烈烈地停在路边。
车门被拉开,严峥踩着边缘,健壮的上半身从车里探出来,锐利的目光在周围梭巡一圈,找到了路易然的影子。
他从楼梯上跳下来,踩在地上,高大的身影轻松穿过人群,走到路易然身边。
路易然想问他来干什么,但是话一出口,变成了:“...你怎么从这上面下来?”
“在跑车,正好回来,”严峥走到他身边,环顾四周,发现被剪断的并不只是这一栋,隔一片就有一群人聚集,“发电机分完了?”
“还没,”路易然,“你现在跑车不是浪费时间?”
“不浪费,偶尔跑一趟才能知道情况。”严峥才出差回来,忙碌中抽点空出来并不难,“不然不知道师傅从中间吃了多少,吃多会撑死,要是不留,手下这群人也不会安分。”
路易然说:“那你当老板有点累。”
严峥看了他一眼:“都是一样的。”
路易然想起自己这刚上任就得干活的身份。
也是,最近不知道谁在剪电线,还往严峥身上栽赃,他这个合伙人不也得跟着跑?
路易然和严峥去楼下电箱看看,剪电线的人下手挺狠,里面的电线断得破破烂烂,铜丝都抽了不少。
住户已经报警,只是这边人员杂乱,监控早就坏了,根本没用,警察还在旁边了解情况。
”上午就停了电,下午电线就被剪了,”两人往外走的时候听见有人肯定是开发商干的!”
路易然闻言同情地看看严峥,严峥似乎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打了几个电话,让人多拉几台发电机过来。
路易然有点琢磨不透这事儿到底是冲着严峥来的还是冲着他们工作室来的,毕竟时间有点巧了,但是手段又有点下作。
警察先调了小区仅有的几个监控记录走,路易然看着警车离开,觉得有点够呛。
严峥让几个手下晚上在附近守着,几辆小货车拉着发电机过来,周围居民听说是开发商给大家用的,也是一脸的不信。
路易然心里琢磨着这事儿似乎有点不对味,那只要一直派人守着,不就一直没事了?反正对严峥来说就是花点钱的活。
他觉得不对劲,又琢磨不出来哪里不对,下意识跟着严峥走了。
严峥去看了一圈情况,他们拉了五台发电机来,这里一共有十几栋居民楼,前两天就有几栋被拉了电闸,今天一口气剪断了八栋楼的电线。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过去下了两台发电机,等回来后,正在那打电话要运更多发电机的青年看见他叫了一声:“严哥。”
严峥朝他点点头:“情况怎么样?”
“发电机不够,还要再送两台,不知道谁剪的,我们都说今晚待着防着这孙子呢!”青年面色阴狠地骂了两句,从兜里摸出烟盒,朝着严峥叩开,“严哥,来一根?”
严峥站定了,刚要拒绝,忽然背后一重,撞得他整个人都顿了下。
他转过身,看见鼻尖被撞得通红的路易然。
路易然捂着鼻子退后两步。
这一下撞得不轻,酸痛源源不断地从鼻腔里传来,路易然眨了下眼睛,眼里一下子盈满了眼泪。
严峥身边的下属手足无措地看了严峥一眼:“老大,这...?”
别是来碰瓷的吧。
路易然这才发现严峥似乎准备走了,旁边停了辆刚才拉发电机的皮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过来的。
路易然瓮声瓮气地说:“我没看见。”
严峥看着他的动作皱眉,放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还是克制住没有动作。
他顿了顿,转身去车里拿了一包抽纸,递到路易然面前:“有没有事,去医院?”
一天到晚就想着去医院。
严峥的后背硬得像石头,路易然有点生气,慢吞吞地说:“要去你去。”
他从严峥手里抽走两张纸,擦掉眼尾的湿痕,又把纸巾仔细地对着,捏在手里。
“你要回公司?”
“不,我去找赵子俊,他在帮我盯着人,说不定知道是谁的人干的。”
严峥回答,目光盯着路易然的眼尾。
来送货的都是严峥手下的爷们,不太讲究,车里有纸就不错了,都是便宜货,擦得路易然眼尾都红了。
严峥看得皱眉,轻轻咬了咬牙,不该拿这群人的。
路易然不在意,在周围看了一圈,没看见垃圾桶。
他抓在手里:“我也要去。”
路易然原本以为自己要解释一下原因,没想到严峥什么也没问就同意了。
严峥见他还捏着那纸,把手摊开,示意他扔自己手上。
严峥手上有一点脏,是刚刚搬动机器时沾上的黑色机油。
路易然抓着皱巴巴的纸巾狐疑的看着他,伸手给他擦了一下,纸巾就变得黑乎乎的:“你自己没有手?”
“扔我手上,”严峥说:“车上有装垃圾的塑料袋,我给你放进去。”
路易然不信,抓着纸说:“那你给我一个垃圾袋。”
“他们在车上抽烟吃东西,还吐痰,垃圾袋很脏,”严峥不动声色地问,“真的要?”
路易然“啪”地把纸巾拍进了他手里,满脸都是崩溃:“闭嘴吧你。”
严峥把纸捏在手里,顺手先放进了口袋里。然后就看见路易然狐地盯着自己有点皱巴的短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平日里严峥被肌肉绷紧的线条似乎没了吸引力,路易然警惕的摸摸鼻子,觉得自己刚才撞的那下把鼻子撞脏了。
严峥说:“不臭,我们跑车路上可以冲澡。”
路易然不信:“你们还住旅馆?不是很赶时间?”
严峥听得好笑:“有个水龙头就行了,吃饭的时候去后面借来冲一个,三分钟。”
路易然:“...”
他更警惕的后退了两步,严峥说:“你刚刚不是撞到了,有臭?”
路易然不记得了,刚刚那一下痛死了,谁还管臭不臭。
严峥见状上前一步,路易然就像试探的大猫,谨慎的凑上去闻了闻,严峥衣服应该只穿了一上午,还带着点硫磺皂气味,确实没有什么汗味,不过在封闭狭小的车厢待了一上午,衣服上透着淡淡的烟草味。
还有机油味。
路易然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骗人。”
鼻子还痛,眼睛还红,这么一说话让他看起来像是被熏的。
严峥低头闻了闻自己。他鼻子不灵,使劲闻了半天才闻出那点味道。
好少的一点点,风一吹就散了。
他立刻往后退两步,有点紧张地看着路易然:“我走远点,你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