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路易然刚到院子里,就听见巷口响起引擎声,应该是秘书回来了。
他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生出一点早恋被抓似的心虚,像是刚刚躲过了门口保安的搜索,进屋还有教导主任等着他。
他在心里臭骂了严峥好几遍,然后恢复一脸镇定进了堂屋。
进屋后看见路奉正垂着眼,指尖抚摸着堂屋桌上躺着的那束白桔梗,无端让人感觉一股压力。
堂屋的白炽灯挂在头顶,落下的白光照的桔梗花苞像是某种被拿捏的物证,空气中无端透露出一种审讯室似的肃穆。
路易然走过去看了两眼,发现自己抽得太急了,有点明显,啧。
他伸手把花枝打散,坐在藤椅上:“喜欢?我下次再送你。”
路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把花拢到一起了。
路易然不知道他哥有没有发现,有点儿心虚,又有点已经出柜的有恃无恐。
他伸手又把花枝打乱,路奉看了他一眼,不整理了。
秘书提着晚餐进来。
路易然挑嘴不是秘密,秘书提了不少餐盒,放在桌上两列排开,里头满满当当,异常丰盛。
秘书自己和司机打包了,不愿意吃饭还在老板眼皮子底下,给他们放好后就很快溜走。
路易然自己拆包装:“你太凶了,蒋助都被你吓跑了,不和我们一起吃饭。”
路奉眼皮都没抬,低头也在拆包装:“我给他开三万月薪,凶一点怎么了?”
路易然不和他说话了,开始专心挑菜。
路易然对筷子的使用堪称出神入化,就算再难夹的食物,只要是他不爱吃的,都能被跳出来。
路奉看他吃菜一如既往地挑剔又缓慢。
蒋助跟了他很多年,对路易然的忌口不说了若指掌,也基本了解,但是这次的菜里还是被挑拣出了不少。
路奉看了一会儿,并不训他,只是等人挑完了,忽然说:“挑食变本加厉了。你这么吃饭,在江市怎么还会胖?”
“首先,我没有胖,”路易然说:“其次,吃饭能不能不耍心眼子。”
路奉笑了一下,当真没有再说话。
吃完晚饭,兄弟俩闲聊了一会儿。
路奉在江市待五天,路易然坐在藤椅里给他盘算着可以去哪里,路奉看了他一眼:“我要开很多会,没空,你和我一起去,你也没空。”
路易然的神情变得有些苦大仇深,路奉又想了想,补充道:“而且我在这里比你熟。”
路易然出生的时候路家已经有了不知道多少套房子,初中后又直接去了国外,比起实打实在这里住过不断时间的路奉来说,他对老家应该算是最陌生的一个。
路易然听见这话,歪了歪脑袋:“那你认识严峥?”
“认识,”路奉轻描淡写地说,“那个时候他还刚发家,每天都在跑业务难得回来,只见过几次。”
他说着看向路易然,眼底带着一种奇妙的意味:“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
路易然:“...”
他面无表情地说:“哥,你就比我大五岁而已,不要说的好像是大三十岁。”
路奉说:“那他大你七岁。”
路易然觉得他哥可能已经察觉什么了,他的手搭在藤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跑出来一点的藤条:“七岁而已,也不是很大。”
路奉道:“那你以前喊他叔叔?”
路易然:?
他打小除了记仇忘性就大,是压根不记得还有这种事了,也不信,觉得路奉在诓他。
“我和你是平辈,”他慢吞吞地说,“只大你两岁而已,你才不会让我喊他叔叔。”
路奉没说话,只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路易然。
当年严峥当家早,能和他们爸爸平等交流,长得又凶,路易然才要强行给严峥升辈分。
不过这人看来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路奉想着想着就笑了,可惜不能给自家父亲分享,不然爸爸又要应激,觉得全天下男人都在觊觎他们家小孩儿了。
路易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撇撇嘴觉得没意思,不和他聊天了:“你自己玩吧。”
路奉有点遗憾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不过他依旧没有不放过路易然,这几天交流组要开上不少的会,他知道路易然在江市开了个工作室,准备一个一个带人过去参加,免得再发生上次那种被人欺负情况。
路易然不乐意,路奉看他:“要不是上次商会你偷工减料就见了几个,之后会发生这种事?”
路易然认真地说:“以后就不会了。”
路奉说:“你想自己做起来,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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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然很不情愿地被路奉拎去了好几场酒席,他在国外待太久,大多数人只知道路家有个二儿子,消息快一点知道现在是有个同性恋儿子,没几个人能把这几个标签和路易然这张脸对上号。
路易然冷着脸的样子相当唬人,这时的海龟还是高材生的代名词,时髦又罕见,往那里一站,简直就像是难得拿出来溜一溜的宝物。
虽然这个宝物变成了同性恋,但是不得不说,路易然被养的矜贵又文气,在国外还修了双学位,不提性向,简直是个别人家的小孩儿。
大部分时间没有没眼色的人会提起路易然的性向这件事,只有过几天的一场酒席席面上有几个政府的人,正好是负责小微企业扶持的那一块。
虽然现在政府的人态度摆得很端正,但是冯子成之前都打算把工作室移走了,本来想从京市转过来降低成本的几个工作室都没了动静。
政府的人没带起来,领导让人一查后愤怒了,在办公室拍桌子骂人。
以后还有谁会来我们这里投资?过段时间会有商会过来考,分享经验,江市丢不丢脸?
这通骂江市只要是有点门路的人都听见了,都知道政府的人在敲打他们,徐老板也丢了不小的脸面,因为领导骂了半个小时后消了气,翻着手边的文件,发现徐老板居然也是这次要分享的企业家,大手一挥把他划掉了。
是这么说的:“我看严峥一个就够了!他很老实,不像这个人会耍小动作!”
底下的人愁眉苦脸,原本定好的流程这次得重来,那些企业家也不是天天都有空陪他们排练的。
原本严峥和徐老板还在抢地皮,现在徐老板直接出局,严峥装着憨厚拿下了这个政府拨款。
赵子俊跟做梦似的,他们几个兄弟合伙做生意,还从来没有碰见这么轻松的事。
他当天晚上就给路易然打电话,电话一接通就说他是他们几个的福星。
谁知道对面回了电话,是个陌生儒雅的男声:“福星?谢谢你这么夸我弟弟。”
路奉平淡地棒读:“不过他在洗澡,暂时没有办法借你的电话。”
赵子俊吓得一激灵,连声说没事然后挂断了电话。。
路易然在路奉对面支着下巴,懒洋洋地说:“把人吓到了吧,”
路奉看了他一眼,把手机扔到他怀里:“要不是你叫我接电话,我也不会吓到人。”
“真不讲道理,”路易然接住了手机,撇撇嘴,“我看你对我的电话很感兴趣,刚才恨不得凑过来听了。”
“我尊重你的隐私,”路奉神色自然地说,“你也尊重一下我的好奇心?”
路易然说:“不。”
另一头,赵子俊惊魂未定地把手机扔开。
坐在他对面的严峥抬眼看了他一眼:“怎么?”
原本宽敞的老板椅被严峥坐得有点拥挤,赵子俊看着他的眼睛在喷火:“我说你怎么不打电话呢,他哥为什么会接电话!”
听到是路奉接得电话,严峥顿了顿,又看赵子俊一眼:“要追他弟弟的是我,你怕什么?”
赵子俊说:“我兄弟在搞他兄弟,我能不怕吗?”
“...”
当地部门预定酒席的那天很快到来,这场酒席上路易然眼熟的人不多,上了桌就一个个认过去。
不巧,这场酒席上也有徐老板。
徐老板同路奉碰杯时杯口摆得很低,几乎是差了大半杯的距离。
一口饮尽后,徐老板重新续上一杯,转而看向了严峥,脸上却有一些不怀好意的笑,像是反咬人一口的豺狼:“我听说路总弟弟有些特别的爱好,巧了,我们市有这样爱好的人不多,严总也是一个。”
他的酒杯朝严峥倾斜了点,是个碰杯的意思:“以前不是介绍过好多男生都不喜欢吗?原来是目光高。”
路奉的目光动了动,先平淡地瞟了眼徐老板,再转向身边的路易然。
路易然原本有点醉意,被这群人拍桌拍醒了,此时眸子里还有点没完全清醒的迷茫,完全没有分注意力给这场对话。
周围的人哄笑起来,路奉并不笑,平淡地曲指扣着桌面,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严峥正坐在路易然斜对面,在众人的哄笑中,忽然抬手拨弄了一下桌面上的酒杯,杯座同桌面碰撞,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周围的哄闹忽然静了静,众人的目光转而瞥向看他。
严峥淡然得像是其他人才是异类。
“好笑吗?”严峥靠在椅背上,一手搭在酒杯上。他健康而健硕的身体舒展,眉骨挺拔,浓黑的眉眼几乎有些凶戾,在餐桌上一众中年老总中鹤立鸡群,“徐老板的爱好是打听我的爱好?”
徐老板脸色僵了一下。
路奉笑了笑,也说:“听起来可以培养点更健康的爱好。”
严峥把酒杯放到桌上,酒杯里的酒水一滴没沾,反而随着动作撒出来不少。这在酒桌上明晃晃显得有些挑衅,可他没笑的脸显得相当不好惹。周围酒桌上几个人开始打圆场,有人把酒杯拍在桌上说罚酒。
路易然在吵闹的人声中终于醒了,顶着一张厌世脸站起来出门去洗脸。
等他洗完回来后,见严峥靠在门外抽烟。
路易然眨了下眼睛。
之前他参加的几场酒席严峥也在,他和人聊完后出去洗手,回来的时候总是能碰上严峥。
有时候严峥的烟刚刚点上,有时候已经过半,只剩指尖一点明灭的火星。
路易然走近了。
严峥身边还有人一起,随着路易然走近,严峥抬起头,两人的目光一触而逝。
路易然进了包厢,严峥转开目光,继续听着身边人闲聊,垂眸抽完手里这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