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
路易然像是只警惕得探头探脑的小猫咪,仔仔细细观察过严峥没有突然扑上来的意思,才很矜持地拎着画走进了院子里。
严峥这栋别墅内部装修简洁,不过显然是住了许多年,不少东西上都有点磨损。
严峥平常并不在意这些,看见路易然往他房子里一站,却忽然觉得应该换点家具了。
他目光落在毫无所觉的路易然身上。
路易然坐在沙发上,把画框放在脚边,严峥边往楼上走边说:“等我一下,我洗完澡送你。”
路易然说:“我可以打车。”
“这里不好打,”严峥说完,转身的动作顿了顿,他的目光隐晦地描摹着玻璃倒影上路易然的身形,又在路易然看过来的时候错开了视线,垂下眼说,“或者你自己开走也可以,车钥匙在桌上。”
他说完就上楼了,路易然当真起身在跟前的小几上找了一圈。
没找到。
路易然愣了愣,把一楼的桌面都仔细梭巡了一番,愣是没找到严峥嘴里的车钥匙。
等他寻找了入户厅的时候,身后的楼梯已经传来响动。
严峥似乎洗了个战斗澡,路易然回头,发现他头发都没擦就下楼了。
“急什么?”路易然靠在矮柜边,双手抱臂,整个人松松靠在柜子上,“你家车钥匙藏得挺好的。”
严峥换了套衣服,长腿轻松的从几级台阶上跨下来,短袖布料紧紧地黏在他的身体上,勾勒出健壮的胸背肌肉,散发着野兽般的凶性。
板寸留不住水,几滴水从他凶戾高耸的眉骨上落下,被伸手摸掉。
他闻言道:“找不到?”
严峥另一只手里抓着车钥匙:“那跟我走吧。”
路易然站定,盯着严峥手里头的钥匙。他觉得八成是严峥在逗自己,一楼说不准就没有放车钥匙这东西。
严峥要帮他拿画,路易然想起画的内容,眉心一跳,立刻就把这事抛之脑后:“我自己拿。”
他说着快步走到沙发边,把整个画端上车后座。
严峥的动作顿了顿,收回手。
他看着路易然抱着半人高的画框跟端宝贝似的,有点手痒,想想还算了,这东西看起来和路易然一样金贵,要是没收住力气拿坏了,路易然又得抡他。
严峥在旁边等他放好,给路易然拉开车副驾。
路易然看他一眼,关上后车车门,坐上了前面。
——
汽车启动,驶向门口,别墅区正门口停了辆绿黄相间的出租车,驾驶座的窗户放下来,司机正靠在副驾哼着小曲。
悍马驾驶座的两人似乎都没看见,等开过路口,严峥问他:“回家还是去哪里?”
路易然报了个地址。
严峥对江市很熟,听完就换了条路走。
正是晚高峰,两人没说话,路易然正思考着找个什么话题,严峥忽然伸手开了中间的广播,江市的路况被广播员实时念出,在驾驶座间回荡。
行吧,不聊天就不聊天。
路易然盯着窗外,手指摩挲着手机背面,他摩挲了两下脑海里就自动浮现了严峥含住他手指的一幕。
路易然:“...”
他闭眼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挥散,开始玩手指。
明明严峥是个老古板,连穿短袖里面都要配背心,怎么做得出来这些事。
路易然好不容易花了一个多月冷静下来的脑子又开始发热,他轻轻呼了口气,身旁的严峥忽然出声了。
“你拿了什么?”
路易然还在冷静,下意识回答道:“画。”他说完后回过神,像是忽然被逗猫棒攻击的小猫,警惕地看向严峥:“干嘛?你感兴趣?”
严峥察觉他警惕的态度,语气平静地问他:“秘密,不能问?”
路易然犹豫了一下说:“也不是不行。”
严峥“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路易然在路上探头探脑地观察他现在到底是什么个态度,但严峥现在就像是一块臭石头,看起来又硬又坚固,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而且还是一块很有可能飞起来砸自己脑袋的石头。
车缓缓停了下来,路易然回过神,这才发现他们被堵住了车流中。
他把脑袋搭在车窗边前后看看,视野里一片红色车屁股。
完蛋,堵死了。
路易然手上下意识摸了摸安全带,看了眼时间:“你吃饭了没有?”
这个时间,正好弄完了能约顿饭,还能多待一会儿。
“没,”严峥握着方向盘,语气平平淡淡的,“时间还早,你吃了?”
“我也没有,”路易然说,“你家里有菜吗?”
严峥说:“在外面吃吧。”
路易然顿住了。
他震惊地看了眼严峥,觉得自己好像被拒绝了。他又“哦”了一声,这么久没见,见面第一件事居然还拒绝他。
小猫被逆着摸了下耳朵,不开心地把脑袋收回去了。
严峥垂眸打了转向灯,看了身边人一眼。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车外蓝底白字的路标一闪而过,路易然眨了一下眼睛,回头看就好几眼,觉得上头的字有点眼熟。
他伸手扭大广播音量,严峥以为他听不清,把窗户关上。
随着车窗缓缓上升,广播员温和耐心的声音在车里更为明显,正吐字清晰地说:“当前正是晚高峰,滨江南路,中二路、三路较为拥堵,建议...”
滨江南路。
路易然这回确定了,他回头又看一眼路牌,然后看周围一溜烟的红灯车屁股:“...广播里不是说这条路堵上了吗,你为什么还走这?”
“是吗?”严峥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手背覆盖着明显的经络,他神色淡淡地说,“我没留意听。”
路易然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短短一条路开了二十分钟,好不容易有个拐弯,路易然刚刚抬手想指,严峥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直行。
路易然:“又没听?”
“不是,”严峥面不改色地说,“听错了。”
路易然:?
他觉得今天的严峥有些奇怪,坐在副驾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严峥一会儿。
他的目光不避讳,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明目张胆,像是噼里啪啦的火星子不要命一样往严峥身上掉。
严峥专注地开着车,像是一点没有察觉他的目光。
路易然盯了一会儿,忽然很轻地眨了下眼睛,唇角一点点翘了起来。
干什么,不敢和他对视啊。
路易然低头玩自己的手指。
“哦,”他说,“年纪大的耳朵不好使,也不是不能理解。”
“…”
两人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花了一个小时,路易然下车的时候整个人蔫巴了,他下次要和严峥说宁愿绕路也不要堵车了。
路易然爬进后座。
他不让严峥碰,严峥就抱臂站在几步外,看着他吭哧吭哧抱画。
严峥刻意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不让路易然的秘密一不小心露出来。
严峥的车都是越野型,内部空间极大。路易然爬上后座看时,那幅画几乎要从后座座椅上掉下去,布也歪歪扭扭地盖着,露出底下男人无力搭在一起的手指。
画尺寸不小,路易然找了两块白布才盖全。
他“唰”就把布扯回来了,勉强往上搭了搭,这才抱着画有些艰难地下车。
严峥和他说话:“这是你的东西?”
“不是,是朋友的,”路易然边说边扯住了布一角往上提溜,没留意下头的被他的力气扯歪了,露出画的一角,“他画的画,要送去评比,比完了就是我的了。”
评比?
严峥的视线落在底下露出的画面中,他看不懂这些话,不过看得出来这是个身材很好的男人的身体。
“这画是不是都要模特,还是自己想出来画的?”他追问。
路易然不想腾出手来关车门,蹬了严峥一下,看他给自己关上了,这才回答道:“都有吧,这幅画是模特。”
严峥的目光暗了暗。
他的手虚虚在那画中人露出结实紧致的腰部肌肉上比了比,又落回自己身上:“最近画的?”
路易然没留意落款:“不知道,应该是以前的。”
他想起朋友里面堆满的画作,补充道:“这种画又不少。”
忽然,严峥上前,他手臂长,轻而易举就攥住了另一角上要滑落的最后一点白布。
白布在他手心被抓出深深的褶印,严峥垂手把东西挂回边角上了。
他腿长脚长,身形宽阔,极具压迫力,一靠近,路易然立刻把脑袋往后仰了点:“不是要你不要碰吗。”
“可是,”严峥垂眼看着他,压着声音说:“你的裸男衣服掉了。”
路易然:“...”
他憋了憋,说:“...不是我的裸男。”
严峥低头又看了一眼:“可是,上面的人肤色类型和我都差不多,真的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