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陌漠然地看着饕餮强势的复仇过程。

　　灵息会的这些家伙们显然没有料到祂会主动出击，措手不及之下被祂逐一碾压、吞噬。

　　每吞噬一个对手，饕餮的气息就更加强盛。追兵们开始溃败，四散而逃，而饕餮的冷漠目光里没有半分怜悯，祂像清理垃圾一样，将每一个敌人吞入口中，最终扫荡了整片战场。

　　灵息会因此遭遇了一次重创。

　　这次的肆意战斗，大杀特杀，吞噬了无数强者的力量，饕餮很快恢复了鼎盛时期的力量。

　　作为对小黑的感激，饕餮答应了要完成它的执念，去守护陈陌。

　　陈陌在饕餮的记忆中发现，祂似乎有段时间非常不适应，因为此前吞噬的那条黑蛇，灵魂久久没有被融合同化。

　　那一丝顽强的残魂始终存在，就像一根深深扎进泥土里的树根，固执地盘踞在祂的识海深处。

　　对于饕餮来说，吞噬是祂最本能的生存方式。在过去，任何被祂吞噬的生命体都会迅速被同化，化作祂力量的一部分，从未有过例外。

　　但小黑的灵魂没有消散，反而顽强地留存了下来。更令祂惊讶的是，那份执念似乎越发清晰，开始隐隐渗透进祂的意识。

　　“怎么会……？”饕餮显然有些意外，但似乎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于是陈陌继续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这次他看到饕餮站在一片安静的院子里，陈陌有些意外，因为这是在陈家，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阳光洒在庭院中，陈陌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孩正蹲在地上，逗一只小狗玩。

　　陈陌很快认出，那个小孩应该就是小时候的自己，小狗则名叫旺旺，那只狗在他十多岁时因年老离世，但此刻正活泼地绕着他打转。

　　饕餮的视野中，有很多奇形怪状的异端在陈家周围徘徊，却被一股强势的力量阻挡在百米之外。

　　那股强势的力量来自陈陌身上戴着的平安符，那是宋安凤找云清道长求来的。而陈陌此刻翻看饕餮的记忆，才知道，这平安符里的力量之所以这么霸道，就有饕餮的功劳。

　　陈陌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树影中的身影上。

　　饕餮就在那里，或者说，沈君尧就在那里。

　　祂隐藏在树影里，竖瞳在阴影中闪烁，冷冷地注视着院子里的孩子。目光中没有温度，也没有情绪，更多的是一种类似于观察的冰冷注视。

　　“祂在那里做什么……”陈陌的眉头微微蹙起。

　　被动接受的记忆很快给了他答案，原来是为了满足小黑的执念，小黑要求饕餮守护他。

　　饕餮的目光在幼小的陈陌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默默收回了目光，隐没在阴影中，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画面飞快地变换，时间向后推移。

　　陈陌看到幼年的自己在院子里跟邻居的孩子玩耍。孩子们之间的游戏难免磕磕碰碰，陈陌小时候似乎平衡感不太好，时常摔倒，膝盖上擦破皮，但宋安凤总是第一时间抱起他，轻声安慰，还会拿糖哄他开心。

　　而不远处，沈君尧始终站在暗处，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一次，陈陌不慎被邻居家的孩子推倒在地，膝盖擦破了皮。他默默的落泪，而那几个推他的孩子却莫名其妙地被一阵阴风吹得摔了个四仰八叉，吓得惊慌失措地逃回了家。

　　识海中的陈陌默默看着这一切，终于意识到许多儿时觉得莫名其妙的事情背后，都有沈君尧的影子。那时的祂从未出面，而是用这种方式默默替他解决麻烦。

　　陈陌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其实沈君尧的样子，是小黑人形的模样，但他却没有见过在那饕餮的人形模样。

　　沈君尧的精神识海显然清楚他的任何疑惑，很快给他看饕餮之前的记忆。

　　原来，饕餮在吞噬小黑之前，竟然从未化作人形。

　　作为一个远古神兽，饕餮有着自己的傲慢，从来不以为自己必须化为人形，一直以原形的样子出没行动的。

　　但祂吞噬了小黑之后，第一次变成了人类的模样，而且是小黑的模样。

　　这个事实让陈陌微微一怔，充满愤怒和绝望心情，莫名变得松软了不少。

　　祂说小黑一直在，原本以为那都是借口托词，此刻看来，却未必是假话。

　　否则，一个连人形都不屑拥有的神兽，怎么会心甘情愿待在他的身边，连露面都不肯？

　　那一定是小黑的影响。

　　记忆继续流转，陈陌的身影逐渐从幼年切换到少年。年少的陈陌已经褪去幼时的稚嫩，身姿挺拔，性格温和，与班上的同学相处得十分和睦。

　　教室外，窗台边的树影下，沈君尧的身影若隐若现。祂的目光穿过玻璃窗，落在陈陌身上。

　　陈陌看着祂的眼神，忽然怔住了。

　　沈君尧看向他的目光中，似乎不再像从前那么冷漠疏离，而多了几分难以觉察的关注和牵挂。

第98章 一室春

　　陈陌心情复杂,看着沈君尧，竟然就这样安静的从他小时候一直守护到高中阶段。

　　曾几何时，他还以为当初在进入狩猎组之前,从未与沈君尧见过面。直到此刻才知道，对方早已以这样隐秘的方式,安静的陪伴在他生命的每一天。

　　这么长久的守护,让陈陌虽然身为白泽后裔这种极易吸引异端怪物的体质，竟也几乎未曾受到异端的侵扰，过了一段堪称普通的平静生活，平安顺利地长大。

　　直到高三那年,高考的考场上，陈陌因觉醒异能而晕倒,被送往医院。

　　因为要守住忽然出现的秘密，陈陌向家里提出想出国,虽然最后如他所愿,但过程当然并不容易，几乎爆发了一场家庭革命。

　　而其实原来,沈君尧这边也经历了一场自我争执,准确的说，是饕餮和小黑的斗争。

　　陈陌是在沈君尧的精神识海中，直观地看到双方激烈争执的全过程。

　　大致的意思,饕餮认为,这些年祂之所以守在陈陌身边，保护他的安全,完全是出于顺便。而现在陈陌即将出海,为了守护他而漂洋过海，离开自己的地盘去那么远的地方,饕餮觉得没有必要。

　　小黑则坚持认为，陈陌一个人出国太危险，尤其是刚刚觉醒能力，还不能熟练控制自己力量的情况下，一定要有自己陪在身边。

　　然而，这场争执，小黑没能战胜饕餮，不过，饕餮也作出了让步。

　　沈君尧在陈陌出国之前的那个夜晚，将自己的标记融入到陈陌的护身符中。护身符中蕴含着远古神兽的气息，足以震慑邪祟，即便是在异国他乡，也能护住陈陌周全。

　　可小黑依然不放心，每天都要偷听宋安凤打电话，确保陈陌的安全。

　　陈陌看着化为蛇形的沈君尧每天盘踞在陈家房顶，只为听着电话里宋安凤絮絮叨叨讲陈陌的生活琐事，心情格外复杂。

　　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窘迫，甚至觉得不好意思，忍不住回忆当时跟母亲都说了什么。

　　不过，也正是这段记忆让他真正确认了沈君尧的话——小黑的灵魂，确实还在。

　　之后的记忆是陈陌从前完全不知道的那部分，因为他已经出国了。

　　陈陌离开的这段时间，沈君尧不再需要日日守在他身边，生活似乎变得更加乏味。

　　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祂进入异端管理局工作，之后开始协助异端管理局做一些清理异端的任务，换取必要的口粮。

　　但祂的状态似乎变得比较散漫。

　　偶尔，沈君尧会站在陈家附近，静静地看着少了一个少年身影的一家人生活，似乎并非可以为之，而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产生的肌肉记忆。

　　陈陌在记忆中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最后一个画面是陈陌回国之后，两人的第一次重逢。

　　那天，陈陌带着妹妹陈小米去商场，意外遭遇了裂口怪。

　　那时他已经熟练的掌握了自己的超能力，虽然被突然出现的怪物吓了一跳，但应对倒也从容。

　　陈陌记得，沈君尧分明是在他打败裂口怪之后才出现的，但在沈君尧的记忆中，却看完了他打败裂口怪的全过程。

　　甚至从他的记忆中，这段画面似乎自带一层滤镜，陈陌觉得当时的自己看起来，似乎格外的自信和从容，眉眼弯弯的模样，显出几分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温柔。

　　记忆无声，但陈陌却莫名看懂了。

　　那似乎是心动的感觉。

　　陈陌从沈君尧的精神识海中退出，意识逐渐回到现实。

　　晨光透过窗帘洒满房间，柔和的光线勾勒出沈君尧棱角分明的面孔。他正安静地看着陈陌，目光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显然在等待他的反应。

　　陈陌没有立刻开口，目光复杂地扫过面前的男人。

　　他的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隐隐带着一种久违的释然。

　　“你都看到了。”沈君尧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嗯。”陈陌轻轻点头，眼神放松下来，眉眼舒展，嘴角甚至带上一抹浅淡的笑意，“看到了。”

　　沈君尧略松了口气似的，却依旧试探着问：“怎么样，现在信我了吗？”

　　陈陌抬眼看着他，那双清透的眼眸中已不再是质问与抵触，而是一种坦然的接纳，他轻笑了一声，唇角微微上扬：“能不信吗？要不是小黑，你肯定不能心甘情愿守着我那么多年。”

　　沈君尧一怔，眸光微变，语气有些酸：“总而言之，你就是偏爱那个家伙。”

　　陈陌听出他语气中的别扭，忍不住笑了：“你不是说他就是你，你就是他——”

　　他微微挑眉，戏谑道：“怎么，你这是自己跟自己吃醋吗？”

　　沈君尧被他这句话堵得一时无言，却还是为自己辩解：“我现在也会守护你，不是因为谁的执念，是心甘情愿。”

　　陈陌眼眸微动，看着他，低声说：“我信。”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沈君尧的目光顿时深了几分。他低头凑近，用同样低的声调轻声问：“那我们，是不是算和好了？”

　　陈陌被他暧昧的眼神弄得耳尖微红，他别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并不意外的回答仍叫沈君尧暗自激动起来，他于是很凑近了些，伸手抬起陈陌的下巴，却没碰他，只用蛊惑的语气问：“那，可以亲吗？”

　　陈陌有些恼，试图别开脑袋，却发现沈君尧的手臂像铁钳一样牢牢地环住自己，虽然没有弄痛他，却根本不给他挣脱的机会。

　　“可以吗？”沈君尧又问。

　　陈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抬手攀住了他的脖子，干脆地把自己的唇凑了上去。

　　“想亲就亲，别废话。”

　　沈君尧的唇瓣有些干燥，吻上去时，却带着柔软温暖的温度。

　　两人靠得极近，陈陌几乎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温度，还有那颗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声。

　　陈陌只是轻轻碰了碰他，便想退回来，却被沈君尧一把摁住了后脑勺，按得更近了些。

　　起初，沈君尧的亲吻像羽毛拂过，温柔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是怕惊扰了他。

　　但慢慢的，那股温柔渐渐染上了一层炙热，唇齿间纠缠的气息也变得灼人。温度在不知不觉中攀升，暧昧弥漫，拽着两人不断的沉沦。

　　沈君尧亲吻着陈陌的喉结，额头顶着他的下巴，声音低哑：“可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