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
阎铁珊表情同样惊疑,他本就因为戳穿身份而难看的脸色更青了,在白嫩的面皮上尤为明显。
花满楼当即执起应容许的一只手把脉:“没有中毒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阎铁珊惊道,他暂时只是想送客不谈,还没到一定要杀人的地步,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看上去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子。
应容许捏着苏少英的手背暴起青筋,痛苦又艰难的说:“水——呃……”
他看上去快不行了,眼下所有人都围着他,花满楼准确无误的接过陆小凤递过来的杯子,一手撑着应容许的颈后,任他一把夺过杯子,用力把杯里的液体咽了下去。
应容许蜷缩的更厉害了,五官都皱到一块儿去——这玩意儿是哪门子的水啊!!
席上哪里有水,一眼看过去杯里的坛里的都只有酒,看应容许的模样恐怕等不到别人找水来,只能用酒试一试。
阎老板拿来待客的酒也是好酒,招待陆小凤这么个嗜酒如命的客人,不拿出好酒就是在跌自己份儿,一杯老汾酒的度数可不是应容许在江南和楚留香喝的清酒能比的,一入口就像在喉咙里串了条火线。
应容许眼泪都出来了。
这帮人在这对峙,他在这渡劫!
喉咙里的火线顺着血管细胞蔓延,短短十几秒后,应容许晃了晃脑袋,慢慢直起了身。
“你还好吗?”花满楼拍了拍他的背,苏少英小心的往回拽了拽袖子,没拽动。
应容许扯得死紧,猛地往后一扬头,一张红透了的脸暴露出来。
蒙着层泪雾的眼睛转了一圈,挨个看过围过来所有人的样子,青年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想我一世英名……”
他甩手指向桌上那条鱼:“差点被鱼刺卡死!”
众人:“……”
他们看向那条无辜的鲤鱼:“…………”
应容许的酒量完美继承了他原本的量,一点都没因为穿越后身体素质飙升而改变。
他打了个酒嗝,和楚留香那次的微醺不同,他现在看人脑袋都能晃出重影。
他眯了眯眼,找到最大最白的重影:“阎天青老板啊——”
众人:“……”谁啊这是!你串台了吧!
霍天青看向陆小凤:“把应公子一起带走吧。”
陆小凤抽离对有人能一杯倒的震撼,说道:“我们的话还没有说完……”
他的话确实没有说完,有人也不给机会再说下去。
“阎老板!”应容许踩着桌沿,瞬移似的出现在阎铁珊跟前,握住他的手,“我是从小听你的故事长大的,真的。”
陆小凤抽了抽嘴角,突然后悔把这人接手过来了。
这都什么事儿!
应容许还在说:“咱们也算单方面神交已久了!”
陆小凤:扯淡吧你,你来之前还问我们珠光宝气阁老板叫什么名儿呢!
应容许皱了皱眉,低头捂了一下嘴,像在压抑反胃感,身子一晃又稳住:“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
阎铁珊刚被打岔缓和下来的后背再次绷紧,抬手就想把这人甩到陆小凤身上,却不料被死死扣住肩膀。
应容许抬起黑黢黢的眸子,直勾勾盯着阎铁珊的眼底,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眼睛圆睁着,在水阁灯光下透露出一丝诡异的恐怖来,阎铁珊后背登时一凉。
他一字一顿,幽幽道:“为什么……要杀我?”
水阁中,突兀穿过了一缕冰冷的风。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青年的话音不像是从嘴里说出来的,更像是从更深处、更窄处的某个洞穴里吹出来的,带着凉凉的寒意,又飘忽至极。
他说“为什么要杀我”,像是九泉下的冤鬼在质问已经杀死他的凶手。
苏少英被这念头激得打了个寒颤,他身边的马行空武器都已经拿出来了,脸上表情却带着一股子惊恐。
阎铁珊脸色铁青,说:“我没有杀你!”
应容许:“你派了人来杀我。”
阎铁珊:“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也不懂陆小凤在说什么!”
他说着就要一掌打过来,强行把应容许拍出去,陆小凤离得近,出手想要阻止。
就在这时,两道寒气由远及近,只听一声铮鸣,应容许泥鳅一般从阎铁珊身前溜走,躲开了极近的一掌,任由他和陆小凤双掌交接。
应容许脚步一转,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场面寂静,水阁里又多出了两个人。
两人一男一女,一白一黑,手中持剑,女人身上还滴着水,被男人毫不留情地一剑击退。
花满楼接住应容许,轻声道:“没事吧?”
“没事。”应容许死死盯着被接二连三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的阎铁珊,松了松肩膀。
他声音很小,小到除了花满楼没谁能听得清,和他之前说悄悄话的音量截然不同。
“七成可能,”应容许道,“阎铁珊不是青衣楼的总瓢把子。”
总瓢把子在金鹏王朝三个旧臣之间,是在赴宴前马车里,花满楼传来的讯息。
他们怀疑是独孤一鹤,阎铁珊和霍休的嫌疑都比较小,偏偏就因为他们嫌疑小,应容许才更起疑心。
毕竟——多经典的三选一啊!
三个嫌疑人里,开场嫌疑最大的九成九不是凶手而是被推出来顶锅的!
他也是临时想到的借题发挥,醉了是真的,发癫也是真的,但他后面扶住阎铁珊站稳时觉得要断片,晕晕乎乎借着遮挡给自己喂了一颗解酒药,一系列小动作极其纯熟。
酒前一枚药酒后一枚药,是他在学生会酒局里的致胜秘方。
他一上来就把节奏全打散了,就算是老狐狸也得懵那么一下,应容许自认还会看人,阎铁珊说不知道陆小凤在说什么时情绪不对,但被问及问什么要杀他时,那种懵逼和恼怒不像装的。
不过对方好歹比他多吃了几十年大米,要是真能骗过去也说不准。
应容许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像是他。
根据柯学定律——应容许一顿,突然问花满楼:“霍休和陆小凤是朋友么?”
花满楼不太明白他现在问这个有什么意义,但还是轻声答道:“是。”
那不用想了。
朋友遍天下的陆小凤,被坑一圈发现坑他的凶手大多是朋友的陆小凤——这可是他对陆小凤为数不多的印象之一啊!
应容许打了个酒嗝站直身子,目光游移地看着那个正在控诉阎铁珊的漂亮又陌生的女人。
“姑娘。”他说话还带着一股子没褪完的醉意,“有话好好说,你能把脸上那玩意儿卸了么?”
刺杀阎铁珊的人——丹凤公主瞳孔骤缩。
第13章 不要叫我应公子
从女子破水而出被击退,到应容许指出对方的脸不是原装货,只过了短短四五秒的时间。
水面还荡漾着波纹,场面仿佛凝滞住了,像是一副只有场景会变换的画片。
西门吹雪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冷冷开口:“背后伤人,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你以后最好都不要拿剑。”
上官丹凤咬了咬唇,压抑住心中的慌乱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而是恶狠狠瞪向应容许:“你在胡说什么?!”
一定是胡说的。
她下半张脸还蒙着面罩,隔着面罩,他怎么可能看出自己戴了面具?更何况人皮面具薄如蝉翼,就算离近了看,也很难看出她戴了东西,像是陆小凤,即便两人春风一度,他也没看出自己的破绽。
一定是在诈她!
对,她脸上还戴着面罩,说不定就是在说这层黑布。
上官丹凤——上官飞燕胸口起伏,佯装愤怒的将面罩扯下,露出一张国色天香的脸。
陆小凤惊呼:“丹凤公主?你怎么……”
他顿了顿,说道:“我已经答应了为你们讨回公道,你为何还要来?”
“我为何不能来!我恨他,若不是他们占有了那些财富,父王何至于此!”上官飞燕一双美目恨恨盯着阎铁珊,察觉到对方的惊疑不定,心道不能继续拖下去了,足尖一点就要上去结果了阎铁珊。
但阎铁珊也不是吃素的,她发动地猝不及防,却也是正面而上,有了一层戒备在,阎铁珊面上一凛,化作一条黑影在水阁中腾挪,他速度极快,快到完全让人想不到这么一个白胖子,会有这么好的武功。
应容许脸上还烫着,解酒药不能抑制酒精代谢时的反应,他有些口干舌燥,心跳加快,连带着心情也不是很美妙。
但他现在很清醒,本来被酒精侵蚀的头脑在药物作用下飞速冷静,像是抽离在身体之外,冷眼看着场上情势,头脑运转。
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组合出庞大玩家都没有试出的隐藏图纸,光靠狗屎运显而易见的不现实。应容许看着丹凤公主对阎铁珊喊打喊杀,看着陆小凤不得已加入战局,看着那一团人打着打着就往场边挪……
他高声道:“她要跑,拦住她!”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西门吹雪动了。
他一直没动,直到上官飞燕虚晃一招将要离场脱身时才纡尊降贵般拿起他的剑。脚步向前,提剑一挥,看似平平淡淡的一招,却正正好好拦在上官飞燕的退路上。
旁人来看,像是上官飞燕自己往他的剑刃上撞过去的一样。
“啊!”
这一声惨叫不仅来自肩膀被刺穿的上官飞燕,还来自捂住腹部倒下去的阎铁珊。
霍天青一怔,快步上前去接住阎铁珊:“大老板!”
西门吹雪眼中冷光连闪,拔出剑一划,不由分说的斩断了上官飞燕丢弃长剑的右手手筋。
鲜血喷涌而出,腥甜的气味瞬间浓郁起来,小风一吹,那腥甜扑面而来,直往鼻腔里钻。应容许太阳穴突突直跳,却不觉得反胃。
他冷静又绝望地想:他怕是被这个该死的江湖给温水煮青蛙了。
阎铁珊腹部涌出的血液在灯光下呈现不妙的暗紫色,一根针尽数没入他的腹部,只余针尾在外,陆小凤脸色难看,质问道:“你为何一定要杀他!”
“因为他该死!”上官飞燕破罐破摔,“他该死,那两个人也该死!”
西门吹雪道:“但现在最该死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