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辞。
他野爹不让他跟傻子玩。
被几个傻子耽误不少时间,应容许打了个哈欠道:“得,今晚先随便找个客栈住吧。”
反正一点红总不会让他睡大街的……应容许迷迷瞪瞪的想。
他们沐着夜色往前走,夜间风凉,秋风送来一声声苍老的叫卖。
“糖炒栗子……”
“便宜好吃的糖炒栗子……”
应容许掀开眼皮,迷茫地驻足:“半夜三更的,还有人卖栗子?我是不是听错了?”
一点红分辨了一下,摇摇头:“是有人在叫卖,在那边。”
应容许是个属猫的,当即抖擞起精神:“看看去,听上去像是个老人家。”
夜云漂浮,隐约露出皎洁的圆月。
叫卖栗子的是个老婆婆,更深露重,夜里还散着薄雾,她穿得不算多,步履蹒跚着叫卖:“糖炒栗子……呀,两位小公子。”
她看到来人,掀开给栗子保温的厚布问道:“要来点栗子么?很便宜的,十文钱就能买一斤了。”
“……”应容许看看她脑瓜顶,又看看篮子里的栗子,诚恳道:“不了吧,便宜没好货,贪图便宜的人通常没有好果子吃,全是坏掉的。”
老婆婆:“……”
一点红侧目。
“又香又甜的糖炒栗子……”老婆婆喃喃道,“怎么会是坏的呢?”
“真的吗?”应容许凑近了点,打量圆润饱满、各个开口的栗子,赧然道,“那婆婆,我可以剥一颗尝尝么?一颗就好了,如果是好栗子,我把你这篮全买下来。”
“好呀。”老婆婆和蔼地递出两颗栗子,“两位公子都来尝一颗吧,很好吃的。”
应容许手指灵巧,三两下就顺着开口把整颗栗子剥了出来,果然饱满又香甜,吃起来肯定也是满口糯香。
应容许笑眯了眼睛,道:“婆婆说得对,看着就知道好吃。”
老婆婆:“那公子尝一尝吧。”
“但我觉得自己说得也没错。”应容许还是笑眯眯的,拿着栗子的手迅速往对方嘴里捅,“便宜肯定没好货!”
老婆婆以不符合她年龄的速度向后退去,连带躲开从旁刺来的利刃。
她佝偻的腰背挺直了,栗子洒了满地,她站在栗子中间,眼中精光微寒:“你是怎么发现的?”
地上的栗子咕噜噜滚着,密密麻麻的系统标识满地都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看上一眼能当场去世。
【糖炒(毒)栗子:香甜软糯的糖炒栗子,烈性毒素与栗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来一颗吗?一颗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能买了你的命】
应容许突然想给自己一个大逼斗。
真是困得神志不清了,刚进城就给自己飞出去一个短距离回旋镖——他下次再也不瞎感慨了!
第43章 可汗大点兵
“你是怎么发现的?”
老婆婆的声音依旧苍老, 语气却没了那股子行将就木的味道,她直起身子落在不远处,有神的眼眸中满是兴味。
应容许负手而立:“你的伪装本应是天衣无缝……”
老婆婆:“这个我当然知道, 天底下绝无可以看破我伪装的人。”
应容许还是头次遇到这种类型的,通常打岔别人吹一把自己这种厚脸皮的事都是他来干:“……”
他歪了一下楼:“但是我就看破了。”
“所以我问你是怎么做到的。”老婆婆揣着手, 笑眯眯道,“最好足够有趣, 这样的话, 我可以让你们上路的时候轻松一点。”
萧萧寒风吹着薄雾流转,让她在此时特别像一个引路人。
黄泉引路人。
应容许道:“那我要是不说的话……”
老婆婆还是笑眯眯的:“那就太遗憾了,你只能痛苦点上路了。”
说来说去不还是要人上路!
一点红持剑立在应容许身前, 说道:“熊姥姥。”
“你居然知道我?”熊姥姥笑道, “真是少见,见过我的人不少,认得出我的却不多, 因为见过我的人都死了。两位小公子一个比一个会带给我惊喜。”
熊姥姥这个人, 在江湖上可谓是让人闻风丧胆。
据说她只在月圆之夜出现, 在月亮最圆的夜晚叫卖她的糖炒栗子, 热乎乎的栗子香糯可口, 穿着单薄的老婆婆也让人心生怜悯, 总会有发现她的好心人上去买一包便宜又好吃的栗子。
然后为自己的善良搭上小命。
目标完全随机, 杀完人后,熊姥姥就会留下死状凄惨的尸体和满地栗子销声匿迹, 直到下一个月圆之夜, 她又会踩着月光, 蹒跚着推着一车栗子叫卖,等待猎物上门。
一点红无视熊姥姥的问题, 简明扼要地和应容许提了一下面前人的身份,后者五官皱起,熊姥姥好整以暇看着他们两个,丝毫不急。
她一定有很高的武功,有足够的自信让这两个猎物逃不出手掌心。
应容许问道:“为什么这么做,一般会来买你栗子的人,都是会可怜老人的好心人吧?”
熊姥姥慢条斯理道:“没有为什么,只是我想杀人罢了……每到月圆之夜,我都会想杀人。而他们撞上我,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她笑道:“就像你们两个一样。”
一点红冷声道:“你觉得自己能杀了我们?”
“为什么不能?”熊姥姥嫣然一笑——在一个年过半百满脸皱纹的婆婆身上用这个形容词似乎很怪异,但她的气质又确实担得上这个词。
美人在骨不在皮,就算她把自己易容成半只脚踏入棺材的老人,骨子里的气质一透出来,就知道她是美的。
应容许啧道:“无花也好你也好,长得那么好看还出来作什么妖?我要是你们,天天什么都不做,顾影自怜都顾不过来。”
熊姥姥:“小公子真是有意思,但就算是说好话,我也不会放你们走的,今夜月圆,我却还没杀到人,这是万万不可的。”
一点红从来不是废话的主,冷哼一声,一剑刺向对方心口,熊姥姥足下轻晃,袖中脱出两根长长的缎带,卷住一点红的剑,四两拨千斤着将他原路甩了回去。
一点红的剑以快致胜,在熊姥姥面前却不够快似的,每次都能被化解,应容许顾不得其他,召出乌枪就快速默念:“呔,妖孽……”
手势还没起来,枪杆就被灵巧如蛇的绸带缠绕而上,一点红的剑自熊姥姥面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后者旋身而过,竟是直接打断了应容许的读条,把他也甩了出去!
应容许心里叫苦不迭。
夭了寿了,这怎么还有人能无师自通打断读条啊!!
一点红落到他身旁,凝重道:“好高的武功,好诡异的招式!”
熊姥姥笑而不语,欺身而上,却未像方才一般迎上一点红,而是越过他直指应容许。
一点红心中一凛,正要过去硬接一式,但他的速度照熊姥姥还是差了些,眼瞧着那绸带就要抽上自己的脸,应容许向后暴退,和熊姥姥拉开一点距离。
他在电光火石间把枪扔下,从怀里掏出一只懵逼的幼鸟,照着脑壳猛薅一把!
被抓下一把毛成了斑秃的幼鸟:“嘎嗷嗷嗷???”
几乎是同一时刻,头顶上传来一声愤怒的鸟鸣。
熊姥姥下意识一抬头,一只大鸟展翅拍击,离弦之箭一般“嗖”地冲到眼前,在空中拖出长长的残影,梆硬的嘴壳子“咚”地一声砸在她脑门上!
“唔!”熊姥姥怒道,“哪来的小畜生!”
蕴含内力的绸带卷上去,幼崽被攻击陷入狂化被动的母雁看也不看,扭着身子左右腾挪愣是没被卷住,照着熊姥姥脑袋又叨了好几口,易容的头套都被它揪了下来,熊姥姥怒从心中起,扔下绸带手腕一抖,右手落了一把短剑。
母雁“嘎嘎”叫了两声,在她丢下实际上并不致命的绸带掏家伙事儿的瞬间身形拔高——跑了。
再一扭头,地上空空荡荡只剩下倒扣的竹篮和满地栗子,应容许和一点红趁着她分心的瞬间,也跑了。
熊姥姥:“……”
算了。
熊姥姥撇了撇嘴,嫌弃地把短剑扔了,对着满月抻了抻腰,把身上破破烂烂的围裙脱掉,易容也揭了下来。
那果然是明艳动人到极点的一张脸,熊姥姥——公孙兰把东西一裹,随意塞到竹篮里,在夜色中潜入某个仍亮着灯烛的院落中。
暖光昏黄,照亮她足上穿的那双红绣鞋,那是新娘子常穿的款式,只是上面绣的不是鸳鸯,而是凶狠的猫头鹰。
“大姐,你受伤了?!”
“别大惊小怪的,小伤而已……”公孙兰随手擦掉脸上干涸的血滴,找出药膏往红肿的脑门上抹,“总比被那个疯女人找过来划毁容要强。”
“这一遭试探,计划能否推进?”里面的人问道。
“马马虎虎。”公孙兰看了眼她丢到桌上的篮子,美目流转,她笑道,“虽然我不及那疯女人、他们也不是我的对手……但看起来后手蛮多的,在那疯女人手里活下来应该不成问题,接下来把人引过去,就可以等好消息了。”
“应容许,一点红,陆小凤,楚留香……”公孙兰点兵似的数着,笑语嫣然,“坑一个人能集结起许多能量,我就不信,这么多武林天骄,还弄不死那个石观音?!”
“陆小凤……也要去么?”那人迟疑道。
“你那姘头的命可大着呢,他可不会死在里面。”公孙兰道,“八妹,不忍心了?”
“我才不管他呢!”那人骄横道,“他既然躲我到这个份上,我也不会提醒他!”
“那就随你了。”公孙兰不欲多说,推开窗户看向外面明月,摸了摸自己的脸。
顾影自怜?说得到轻巧。
也不知道那个女人从哪得知她的事情的,有这么一柄随时会落下来的铡刀悬在头顶,她不把对方弄死,就会成为下一个秋灵素。
公孙兰可不想顶着一张毁容的脸过下半辈子。
她想到那一转眼就没了身影的两人,暗自琢磨究竟会是什么样的轻功,才能让他们眨眼消失的呢……
……
什么样的轻功?
仓鼠飞天滚轮的轻功。
应容许不管合不合适应不应该,趁着母雁转移视线一手揣起幼鸟提上武器,一手揽过一点红的腰。大敌当前,他连心猿意马的心思都没有,一心只想着逃命。
从城西飞到城东也没停,一点红的视角天旋地转,一双手拉着他旋转跳跃不停歇地,等落地时他一抬头,好一个荒郊野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