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容许心里憋着股气,回去后把那三人当桩子用力绑在一块儿,保准他们别说跳窗逃跑,就算是爬都爬不远。
药物的效果被做了本土化处理,吃下去也不像在游戏里那样瞬间让他活蹦乱跳,顶多止了血。楚留香帮他绑了绷带,问道:“我看他们的武功套路都是杀人的法子,应当是杀手,阿许,你可有招惹过什么人?”
“我就是无妄之灾啊……”应容许长长叹气,把途中如何碰到追命的事情和他说了,长吁短叹,“本以为跑掉就算完事了,哪成想这群人属鬣狗的,鼻子好还记仇啊?”
追命,账本……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没想到还有这么巧的事。
江湖人都不爱和朝廷的人打交道,楚留香虽然不至于敌视朝廷,但也同样如此。毕竟不管江湖人如何敬仰他,说他是“强盗中的大元帅,流氓中的佳公子”,也改变不了他是个盗贼的本质,所以通常能避着六扇门的人走还是避着点的。
但人总会有几个跨越立场的朋友,追命和楚留香就是这样的朋友。朋友办案途中遇到他,听说他想要盗走知春镇钱员外的东西,当即提议他换个时间,好给追命去同镇另一处府邸找账本的动作打点掩护。
追命查案要的证据楚留香不好多插手,帮了那一把,他们二人也心有灵犀的没去特意碰头,一人揣着账本火急火燎往回赶,另一人佯装无关的卖掉钱员外不干不净得来的东西散财给家境贫寒的百姓。
那些官场上的人,发现不对后买凶杀人的举动可真是比武林中人还要干脆利落。
就是没想到,最终被波及到的不是他,反而是半路杀出来的应容许。
楚留香看看地上三个人,应容许敲得重,但到底是习武之人,此时他们已经悠悠转醒:“你打算拿他们怎么办?”
“要是之前的我,会把他们直接送到衙门吧。”应容许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瞳里的神色,“但是现在……说真的,都被追到这来了,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是可忍孰不可忍,叔能忍婶也不同意啊……”
他叹息着,带着一股子悲天悯人的味道,从怀中缓缓掏出一个颜色很不详的黑紫色瓷瓶:“你们醒啦?恭喜你们,惹到我,你们算惹到火爆辣椒啦!”
“啵”的一声轻响,应容许拔掉瓶塞,面带慈悲的微笑,把瓶子里晶莹的药粉均匀洒在三人头顶。
在那三人眼里,他背着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
“好好享受吧。”
挨到药粉的头顶在这样诡异话语落下的瞬间泛起异样的感觉,那感觉很快从头顶蔓延到全身,三个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脸色一变,不约而同开启了震动模式。
楚留香见状欲言又止:“你给他们用了什么药?”
“自己做的一点小东西。”
应容许回首对他一笑,轻轻浅浅的,一如初见。
“但保证能让他们的精神上留下不可磨灭的欢乐印记……”
抖成筛糠的三人在楚留香微蹙的眉头下,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声音:“嘻……”
……嘻?
三人:“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应容许抛了抛瓷瓶,笑容越扩越大,比地上那三个更像反派:“含笑九泉散,你们说不说?不说的话就可以成为史上最先把自己笑死的杀手了哦~”
楚留香:“……”
楚留香心情微妙:这人……大概可以竞争一下天下第一的意外性吧。
第8章 找一个好邻居
“说不说!说不说!”
“嘻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说是吧?!”
“咦嘻嘻嘻嘻!”
“行,真是一群硬骨头,那就让你们试试这凄风苦雨露,切实感受一下泪如雨下……”
“等一下!”楚留香看不下去了,“你还没问他们话呢啊!”
应容许一愣,手一抖,药粉就这么撒了下去。
三人含笑九泉散的药效还没过去,嘴上还在笑,眼泪却唰地涌了出来,眨眼间就哭湿了衣襟。
楚留香竟然有点同情他们,但三个大老爷们梨花带雨的样子实在辣眼睛,他不忍直视的移开目光,干咳了声:“看来我提醒晚了。”
“这不过是我计划中的一环罢了。”应容许强行嘴硬,反手又掏出来两个瓷瓶,威胁的在三人面前晃晃,“咳咳,看好了啊,年轻的杀手呦,你掉的是左边这瓶痒死人不偿命的痒痒粉,还是右边这瓶能让你们手舞足蹈的跳舞粉呢?两边都不选的话,可以告诉我是谁指使你们来要我命的哦。”
“不说的话……”应容许一秒变脸,“就都给你们灌到嘴里去。”
“这些药粉可都是外用的,要是灌入体内,说不定会爆发出十倍有余的药性,届时你们都要手舞足蹈又哭又笑,五脏六腑宛若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爬。”
三人被强制性陷入的大喜大悲,又哭又笑地浑身发软,说话咬字极不清晰,囫囵道:“呜呜呜呜嘻嘻嘻……我说,我们说嘻嘻嘻嘻……你嘻嘻你先嘿嘿嘿把我们的药解开呜呜呜……”
“我为刀俎你们是鱼肉,会不会阅读情势?你们还敢和我讲条件?”应容许掐着最近一人的嘴就要灌药,那人头晕眼花,见状一个激灵,断断续续道:“青……楼。”
应容许脸黑了:“青楼?谁家青楼能养出你们这样的,你当我傻啊?”
“他说的应当是青衣楼。”楚留香说出猜测,果然见到那人几不可见的点点头。
应容许收回手,问道:“你知道?”
“青衣楼是个杀手组织,青衣一百零八楼,据说每一楼都有一百零八人,他们的首领被称作总瓢把子,算是江湖上最神秘的人之一。青衣楼的杀手接单只有成功,因为就算失败了,他们也不会放弃,被杀掉一批,就会有第二批更强的杀手去完成任务,直至成功的时候。”
“这样啊,”应容许拍拍杀手的脑袋,亲切道,“来,说说,我不是你们的目标吧?难道就因为我把追命救走了,你们就来找我的茬?”
杀手双目无神,断断续续说:“还有……一个单子,我们查到……目标被你,救了……你坏了两次好事……”
“两单暂时都无法完成,上面说……先除掉碍事的。”
应容许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他一共就救过两个人,结果两边都是被青衣楼接了单子的……孽缘啊!
心里奔腾过一大群羊驼,每一只路过他那到处挥洒的善心时都呸了一口口水,发出凄厉的嘲笑声。
应容许问:“你们要是失败了,还会有更厉害的来追我么?”
杀手早就笑过劲儿了,哈出会儿笑音,勉强点点头。
应容许陷入沉思。
楚留香看着两边一问一答,不解道:“按理来说,这样的杀手组织中出来的人,即便被用上极刑也不一定能说出什么东西才对。”
“不奇怪。”应容许扯扯嘴角,晃了晃手里的药瓶,“术业有专攻,这些药粉可不止捉弄人那么简单。”
【林捕快提供的药匣:本朝不提倡使用私刑逼供,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拿上药匣,挑选合适的掺有诱供剂的奇趣药粉,撬开犯人的嘴吧!】
八百年前的主线任务道具放在背包里都快落灰了,没想到还能在异世界发光发热。
奇趣药粉消磨人的体力和精神,让他们精神涣散下也没力气去咬舌自尽,等到他们没什么力气时,就轮到诱供剂生效大发神威了。
楚留香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应容许是个和他截然相反的一个人,就像楚留香是个四海为家的浪子,应容许目前最想做的是在这里买下属于自己的宅子一样,如果是楚留香遇到这种事,必定要去把事情全部解决才行,但应容许……
楚留香拿不准他的想法。
应容许看着地上已经笑不出声,哭不出音的三人,一双眼黑沉黑沉的,没什么情绪,他天生长着一张笑唇,不笑时也会微微扬起,自带三分笑意,此时抿地紧紧的,被黑漆漆的眸衬出几分冷来。
“还能怎么办呢?”应容许挨个摸摸三人狗头,“都被追上门欺负到这份儿上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要是不还以颜色,日后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阿香啊,帮个忙呗,把这几个带上。”应容许打了个响指,嘴角又提了起来,“冤有头债有主,出门左转是政……衙门,咱们去报官!”
楚留香:“?”
报官……?
对江湖人来说,这可真是个好小众的词。
应容许从小就知道有困难找警察,他一个平头老百姓,被黑恶势力找上门蓄意打击报复,当然要报官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就有官差发现了衙门门口被绑了三个点住了穴道昏迷不醒的人。
三个人背靠背,脑袋上每人被贴了一张纸,上面用朱砂笔血淋淋的写下他们大概杀过多少人,每个数字都被画的极大,很富有冲击力。
就这么一早上的时间,几乎满城都知道了有三个沾满血腥的江湖人被绑到了衙门口,百姓们议论纷纷,但另一部分消息灵通的,属于江湖的人们,则知道的更多一点,比如那三人的隶属。
青衣楼阴沟里翻了船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飞散开来,一下子丢了大脸。
楚留香不理解应容许的做法:“你这样算是彻底得罪了青衣楼,可你不是不想混江湖么?”
“不不不,我做不做,都得罪了青楼,现在他们让我这么不痛快,我只是反过来让他们老鸨更不痛快而已。”应容许摇着扇子,笑容灿烂,“我承认我不想混江湖,但事已至此,我既然已经踩进了这趟浑水,一味躲避只会让自己更捉襟见肘,还不如出来正面跟他们扯头花呢。”
逃避永远是面对问题最坏的方式,可能是之前脑补过很多坏事,眼下应容许对现状的接受程度还算良好。
楚留香看着扇面上白底黑墨的“恶人自有恶人嬷”,尽力无视上面的错别字,和应容许嘴里一口一个的“青楼”“老鸨”。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我?”应容许想了想,“我这药方子挺多的,过后打算办个药堂卖药,或者开个私房小菜馆,每天做什么菜接多少桌由着我自己性子来,也算给自己找点事做。”
楚留香不自觉被他带着走:“也挺好的……不对,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说青衣楼……”
“青楼啊,”应容许放目远眺,幽幽道,“香啊,你说我暂时找个穷乡僻壤躲起来,能躲过追杀么?”
楚留香斟酌道:“不太可能。”
“我也觉得。”应容许道,“在城里好歹还有官府在,老鸨手底下那些再嚣张总不能大张旗鼓的跑来砍我吧?所以我准备换个风水宝地住下来,在该不法组织被官府查清取缔前保自己一命。”
楚留香很快就知道他所谓的风水宝地是哪了。
应容许的行动力强,再加上他不缺钱,没要多久就把相中的房子买了下来,还像模像样买了食材,请楚留香和三位姑娘来吃乔迁饭。
宋甜儿和他聊得来,又喜爱下厨,两人就着菜谱都能说上一整天,楚留香站在院里看向不远处的小楼,心情复杂。
可不是风水宝地么,应容许他把家落在了百花楼旁边,距离近到楼里馥郁的花香能一并笼络住这小院。
应容许提着食盒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眯眯道:“我去给邻居送菜,你们自便哈,别客气,当自己家就行——蓉蓉姑娘,红袖姑娘,书房那边书架上的书你们随便看,别拘束!”
两个姑娘含笑谢过,应容许笑笑,提着食盒出了院子。
百花楼门窗皆开,像是在欢迎路过的所有人,楼里摆满花卉,有常见的也有不常见的,应容许刚一进门,还没来得及仔细瞧瞧里面的花,后头就传来一阵叫骂声。
他回身欲看,正正被一道身影撞了个满怀,还把食盒给撞翻在地。
对方身躯娇软,两手恐惧的抓紧他胸前的衣襟,急切道:“公子,公子救我!”
应容许摊着双手不敢搭在对方身上,两眼直勾勾盯着地上打翻的菜色,过了两秒,那双替枉死食物燃烧着仇恨的眼睛移动,落在提着大刀追进来的大汉身上。
那人被那双眼睛一盯,心中一抖,开场白顿时卡在喉咙里。
投怀送抱的姑娘瑟瑟发抖,小脸煞白,一看就是怕到了极点:“公子,公子救命,他们要……”
她微不可查的一顿。
她扑到的青年和想象中一样,模样很是俊秀,但他双眼实在太有神了,甚至能清晰看见里面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