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云时继续说：“业海，你是很厉害的企业家，我上网查过了，你有好多好厉害的头衔和有好多钱。”

　　“大家都说你是一个很成功的人。”

　　郁业海不知道郁云时为什么这么说，但这是真的。

　　郁业海：“……是吧。”

　　他承认一个众人皆知的事实……不能算自恋吧？

　　郁云时问：“那如果你不是关山的孩子，关山没有给你培养和支持，你还能成为这么厉害的人吗？”

　　郁业海张开的嘴巴合上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点。

　　现在郁云时突然问他，一定要他回答的话，他……觉得大概是不能的。

　　郁关山给他的资源和平台，没有几代人的积累是不可能有的。

　　他也许也会创业，也会成功，但版图绝对不可能有现在的规模。

　　郁云时慢慢地说：“我的父母亲是很厉害的人，因为很厉害，所以我们能在乱世里活下来。”

　　“他们从小教我习武、教我读书，大家看到我都夸我是很聪明的孩子。”

　　“可我遇到过很多和我一样大的小孩，他们的父母不厉害，所以他们没有办法习武，不认得字，甚至很多都吃不饱饭，活不到成年。”

　　“如果他们也是我父母亲的孩子，说不定他们也会和我一样聪明的。”

　　“但你不会因为这个，就说我不聪明是吗？”

　　郁业海说不出话来了。

　　当然，郁云时的聪明是很客观的。

　　可郁云时说的他得到了家庭支持的红利又是真的。

　　郁云时又换了个说法：“而且你也不知道小舟生在普通人家里会是什么样呢。”

　　“说不定他会因为换了爸爸妈妈，变成你理解中的厉害的人。”

　　郁业海心情复杂，郁云时这话的意思是，郁斯舟换个父母或许会更好。

　　他想反驳，可这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如果”，这要如何反驳？

　　谁也不能肯定没有发生的事情。

　　话又说回来了，他总是用他对郁斯舟的支持来批评他，又何尝不是一直在假设他没了这些支持会怎样。

　　实际上的结果谁也不知道，这本来就是无法假设的事情。

　　郁云时叹了口气：“不要用你给小舟的东西来否认他呀。”

　　父母为孩子搭建的平台和资源应该是成为孩子的保护伞，而不是成为父母攻击孩子的武器。

　　郁业海手里的相册滑到了地上。

　　他慌慌张张地弯腰去捡。

　　郁业海捡得很慢，半天都没捡到相册。

　　郁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他摸摸郁云时的头，语气温柔极了：“虽然小云说其他小孩如果和你一样，也会和你一样聪明。”

　　“但我觉得，小云只有一个，如果你没有来到现代，或许会出现在我们的历史书上呢。”

　　郁江来直接叫了郁云时“小云”，言语间的亲昵和赞赏溢于言表。

　　郁江来拍拍弟弟肩膀，说：“先带小祖宗回你房间休息吧。”他给了弟弟一个眼神。

　　好歹也要给爸爸一点面子，让他一点时间消化消化。

　　郁斯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站起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和郁云时已经站在他的房间里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他的房间却没有变化。

　　还是老样子。

　　“这里就是你的房间吗？”郁云时进入郁斯舟的房间，开始参观。

　　郁斯舟：“嗯。”

　　出乎郁云时意料的是，郁斯舟在爸爸妈妈家里留的房间要比他自己买的家更有“人情味”。

　　他有两个房间，一个是卧室，一个是书房。

　　书房里还放着很多书，大部分都是他上学时候的教科书，从小学到高中都有。

　　还有其他的杂物。

　　郁云时走向书房，看到了一个很大的柜子，里面摆放了很多奖状和奖杯。

　　郁云时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你得的奖吗？”

　　郁斯舟应了一声：“嗯。”

　　郁云时好奇：“怎么不带到你家里呢？”

　　郁斯舟：“没必要。”

　　郁云时一脸了然，对着郁斯舟竖起大拇指：“你是觉得到了新的家，就要有新的开始，不能沉迷在过去的荣耀里了吗？”

　　“很好的决心！”

　　郁斯舟再也忍不住了，他走到郁云时面前，把郁云时调转了一个方向，面对自己。

　　郁云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眼睛睁得大大的。

　　郁斯舟蹲下身，一把掐住了他的脸，语气很复杂：“你是认真的？”

　　郁云时本来想阻止郁斯舟掐脸的动作，听到这话，他不动了，被掐住的脸的他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发音：“森莫？”

　　郁斯舟觉得很难以启齿：“……就是你夸我的那些话。”

　　郁斯舟破罐破摔：“就是像你现在说的这些，什么要有新的开始，不能沉迷于过去的荣耀里了之类的。”

　　郁云时不解：“不似莫？”不然还能是什么理由？

　　郁斯舟：“怎么可能是！”这么厉害的理由，和他也太不相配了。

　　郁云时眨眨眼，好奇：“那你为森莫不带走捏？”

　　郁斯舟挣扎一秒，回答：“因为我觉得没必要，这都是过去的东西了，拿走也没什么意思。”

　　郁云时看看郁斯舟。

　　郁斯舟看看郁云时。

　　这话和郁云时说得有什么不一样的？

　　都是要抛弃过去的荣誉。

　　郁斯舟：“…………”

　　郁斯舟：“不对！”他哪有那么伟大！

　　郁斯舟松开掐着郁云时脸的自己的手，重新组织语言：“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那些都是小时候的我获得的奖，小时候的我又不是现在的我，我……我……”他“我”不出来了。

　　怎么……感觉怎么说，都是郁云时说得那个意思呢！

　　郁斯舟看向郁云时，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质问：“我是这么高尚的人类吗？”

　　郁云时点头。

　　郁斯舟：我都有点害怕我自己了。

　　郁斯舟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于是他又试图说自己的坏话：“可我也没什么新的开始，我过得很糟糕。”

　　“我演的电影被质疑，电视剧大扑街，被观众骂了个狗血淋头。”

　　郁云时：“你会这么想，不就是因为你想变得更厉害，失败了才会这样吗？”

　　“你心里是想变得更好的呀。”

　　郁斯舟不说话了。

　　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发现……郁云时是对的。

　　对哦。

　　好像真的是这样的。

　　正是因为有了期待，才会有失望和摆烂。

　　怎么完美地和郁云时说的对上了！

　　郁斯舟都磕巴了起来：“那、那你和爸说的那些。”

　　郁云时：“嗯？”

　　郁斯舟变得小心翼翼：“都是认真的？”

　　郁云时的眉毛拧巴到一块，脸上难得带上了点生气的意味：“当然啦。”

　　“我明明讲得那么清楚的。”

　　郁斯舟瘫坐在地上。

　　他捂住脸，热度蔓延到他的耳根。

　　他的耳廓全都红了。

　　原来他在郁云时心目中，真的有那么好。

　　长久以来，他面对的只有否定、否定和否定。

　　他小时候也是想成为爸妈期待的人的，只是做不到。

　　他试着换了一条路走，然而不管他怎么做，都得不到父母的肯定。

　　他越努力，父母就越失望。

　　因为那不是他们所期待的，每次郁斯舟被他们这种态度刺激到，试图反抗的时候，就会收到理所当然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