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杜云瑟披身麻袋都比杜云镜有气质,那也不能考试时真的穿的比他差!
杜云瑟一时没有回应,秋华年自顾自地继续说,“你去府城考试,哪怕为了讨个好兆头,也得做身新衣服。颜色太暗的料子不称你,你看你是想要这个浅蓝色的,还是想要其他颜色?”
布料铺子的伙计每日迎来送往,消息灵通,听秋华年这么一说,便意识到另外一个年轻人再过两个月要去考秀才了。
在漳县,这么年轻就有把握考秀才的人可不多见,伙计忙堆起笑殷切地做起推荐。
“秀才公子长得好,自然得好好挑料子才配得上他,这匹冰台色的料子也不错,清淡又素雅,正适合春夏穿;还有这昌荣色的料子,与公子的清贵之气如出一辙,名字更是个好彩头。”
杜云瑟还未考上秀才,但伙计为了卖东西,自然是先把吉祥话说了。
冰台色是浅青色,昌荣色是淡紫色,秋华年随着伙计的介绍一一看去,觉得每种颜色杜云瑟穿上都很好看。
伙计见他不像不买的样子,转身到另一边的柜台,指着那些贵价的料子说,“如果这些看不上,哥儿不如索性裁上半匹我们新进的库金色锦鲤纹提花绢,做一身衣服给公子穿上多气派。”
金红色的提花绢在伙计手中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上面的锦鲤纹织得栩栩如生。
见秋华年眼中真的流露出几分意动,杜云瑟忙过去拉住他,“华哥儿,我要这么贵的衣料做什么,就算买也该给你买。”
秋华年冷静了一下,遗憾地将目光从提花绢上移开,这匹绢报价要二两银子,半匹也要一两,已经远远超出了这次采购的预算。
最后,秋华年挑了一匹昌荣色,一匹月白色的棉布,这两种颜色都是浅色,浅紫色和浅蓝色搭配起来不错,可以换着一个做上衣一个做裤子,不至于全家人都穿的一样。
秋华年一通讲价,靠伶俐的口齿和喜人的外貌成功以和镇上一样的价格买下了两匹棉布,共花了八百文,还和店里要了一包色系相近的棉线。
两人抱着布回到卖棉花的地方,棉花已经全部装进线套变成被褥内芯了,把所有东西在板车上大包小包放好,用稻草打底,绳子固定,两人向此行的最后一站县衙进发。
杜云瑟两天前刚来过县衙,衙役们还记得他,没有为难他们,立即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功夫,县令就传话说想亲自见一见杜云瑟。
两个衙役过来牵着马和骡车去后院安顿,秋华年跟着杜云瑟去见王县令。
王县令在漳县任职十五年有余,因为上面没有关系,一直没有得到升迁,这些年渐渐淡了心思,醉心于诗书字画之间。
当代名士文晖阳是他最推崇的大儒,对文晖阳亲自来漳县收走的弟子杜云瑟,王县令自然印象深刻。
当初文先生说十年内不许杜云瑟再考科举时,王县令十分不解,好好一个神童,正该趁着年幼惊艳四方,为什么反而不让考了呢?
他备了酒菜去问文先生,文先生哈哈大笑几声,说了一番让他羞愧自省的话。
“才气不等于实干,做文章也与治理一方不同,他年岁尚幼,有此才极为难得,堪称稀世美玉,若早早让他中举做官,反而毁了他,不如随我外出游学,看过四方风景,才知该如何化才智为政能。”
现在,杜云瑟学成归来,距离当初也快十年了,他很好奇这位神童如今胸中有几分沟壑。
拜见县令后,杜云瑟说明此行来意,王县令听到这种小事,直接让衙役拿着证明文书去找县丞写婚书,自己则当场考教起杜云瑟。
王县令是正儿八经的两榜进士出身,这些年又醉心诗书,学问不低,他心存试探之意,许多问题问得极为刁钻,但杜云瑟全都沉稳自信地答了上来。
秋华年听了一小会儿,就听不懂了,他对古文古书没有任何研究,相关知识只停留在高中层面,还忘了个七七八八。
半个时辰后,王县令意犹未尽地舒了口气,“不错,你比起当年,见闻更广,更进退有度了,可见文先生所言句句真理。”
“你明年可要下场秋闱?”
王县令没有问院试,在他看来杜云瑟两个月后考中秀才是板上钉钉的事,毕竟如果没有文先生阻止,他十年前就该是秀才了。
“学生明年打算下场。”杜云瑟曾在县学待过一段时间,可以向县令自称学生。
“好!我等你金榜题名之日!”
王县令想到杜云瑟家中困难,从书架上找了一本书出来,“这是县学去年新编的《院试汇要》,以你的学问院试前就不用专门进县学了,看完这本书便够了。”
他又嘱咐衙役道,“去库房从我的账上取三刀宣纸,三套笔墨给杜公子。”
一张普通宣纸3文钱,一刀纸一百张,光是三刀宣纸就值快一两银子了,杜云瑟想推却,王县令却说,“你要科考,没有纸笔怎么行?我作为县令,本就有培育治下生员之职,别的东西你不要我不强求,这些你可必须收下。”
“你若想回报,明年高高地取中举人,在我的政绩上添一笔,才是正理。”
王县令知道杜家村路远,待婚书送来后就放他们离开了,临走时秋华年想起拐子的事,杜云瑟看出他在想什么,专门问了王县令。
“我已向周遭几县递派公文,请他们协同办案,估摸着再有半个月就有结果了。在此之前,案子消息会暂时封锁起来,你们回去后不要四处乱说。”
王县令想起牢里有两个人是杜云瑟夫郎的亲戚,卖他一个面子,“你那两个亲戚你可有什么想法?”
秋华年当然不会为他们求情,“县令大人为民秉公执法,我哪有什么想法,该怎样就怎样便好。”
王县令闻言呵呵一笑,对他倒是高看了几分。以杜云瑟的才气,若是配一个粗笨愚孝的乡下夫郎,王县令难免会觉得可惜。
第18章 启蒙
伴着落日,秋华年和杜云瑟驾着自家的骡车回到了杜家村。
正赶上村人们干完活回家的时候,高大健壮的青花大骡子一到村口,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这下原本不知道他们买骡子的人也全都知道了。
“华哥儿,这骡子是你家买的?好家伙,这么壮实的骡子,少说也得个七八两银子吧。”
秋华年笑着回答,“庄婶子,这是我今天和云瑟一起去城里买的,今年你家种地尽管来借。”
庄氏是住在秋华年隔壁的邻居,丈夫早逝,只养了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目前独自寡居在家,她上山摘野菜时,经常带着九九和春生两个孩子一起。
“好、好。”其实庄氏手里只剩下两亩旱地,累一点自己耕也耕得过来,但这种长面子的事当然要先答应下来。
在杜云瑟由武官朋友陪着光彩回村,秋华年越来越能干,一家人日子越过越好后,与这家人交好已经成了村中让人羡慕的事情。
胡秋燕每天只顺手带一下华哥儿家的两个孩子,就有吃不完的高粱饴,村里谁人不眼热呢!
赵氏牵着小儿子福宝走过,面色不虞地看了眼那头青花骡子和拉满货物的板车,没管和自己打招呼的村人,径直离开。
买骡子了又如何?她家云镜今年就能中秀才,杜云瑟都考不了科举了,一个吃软饭的拿什么和他儿子比!
大儿媳魏榴花担着担子冲周围的人笑了一下,紧赶慢赶跟上婆婆的步伐。
看见华哥儿家已经买了骡子,魏榴花更加坚信跟着华哥儿干准没错,她心想必须快点找机会回趟娘家,把甜菜根的事情办好了。
秋华年出门前给九九留了钥匙,防止他们想取什么东西进不去门。
回到家门口,秋华年意外地发现院门开着,里面有说话的声音,打开门一看,九九和春生已经回来了,院子里晾晒着早上拆下来的被褥外面的布。
“秋燕婶婶早上要去河边洗衣服,我们回来拿了布,跟婶婶一起洗了。”
布是早上洗的,在院中挂了一天,已经差不多干了。
“九九和春生真厉害!”秋华年没想到两个孩子会给他这样一份惊喜。
“我们已经长大了,可以帮华哥哥干活了!”春生挺起小胸膛。
九九也小声说,“以后哥哥不用送我们去秋燕婶子家了,村里我这个年纪的姑娘已经是劳力了,族长家的存兰每天都帮家里做针线呢!”
秋华年笑着摸了摸两个小豆丁的头,觉得一天的疲惫一扫而空。
趁天还没黑,秋华年拿出绵软蓬松的新棉花做的被褥芯子,把它们放在洗干净的布中间。
一条芯子两块布,上面的略小,下面的略大,把下面露出的边折上来与上面的布缝在一起,就成了一个整体。
秋华年刚缝了几针,就被看不下去的九九夺过了针线。
“华哥哥,还是让我缝吧。”
华哥哥什么都会,就是针线做的太可怕了,好多年没做过,针脚快歪成了蜈蚣!
秋华年只能在旁边干看着九九熟练地穿针引线,飞快缝合好八条被褥,心中飞过无数流泪猫猫头。
针线确实是他上辈子少数没有涉及过的生活技能,因为有缝纫机,他就算偶尔需要缝点东西,也不用手工缝线,现在穿越到古代,彻底抓瞎。
九九倒是很高兴自己终于找到了能派上用场的地方。
这一夜睡在换了新棉花的柔软褥子上,盖着轻薄但保暖的棉被,秋华年终于睡了一个舒适的觉。
穿越来后,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好了。
第二天早上,秋华年新做了一大锅高粱饴,和杜云瑟一起忙活许久,在院里搭了一个草棚,用来养骡子和放板车,原本空旷贫瘠的院子越来越丰富了。
九九和春生每天除了摘柳叶,还多了一项任务,给骡子割新鲜草料。
不用早出发赶路,中午吃过饭后,秋华年悠哉地赶着自家骡车去镇上卖糖,两天没见面的孟圆菱一下子凑了上来。
“华哥儿,听说你男人回来啦?”
秋华年脸上一热,在真正见到杜云瑟后,这三个字对他来说更加暴击了,除了难堪,还多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问这个干什么?”他转移话题。
“好奇啊!”孟圆菱理所应当地说,“我姑姑把他夸得天上少有,云成也特别推崇他,一口一个云瑟兄长的。”
“咦,云成推崇他,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个表哥当的还挺管的宽的。”秋华年开玩笑。
“哎呀!你乱说什么呢。”孟圆菱跺了下脚,可爱的圆脸鼓了起来。
这回轮到他转移话题了,“你这骡子是去县里买的?县里是不是很好玩啊,可惜太远了我去不了。”
“你怎么突然想去县里了?”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去玩。”孟圆菱说着帮秋华年把骡车往豆腐坊后院拉,“快进来卖糖吧,你两天没来,好几个老客户问你呢。”
秋华年熟练地卖起了高粱饴,现在高粱饴的销量已经下降到稳定值,每天能卖出一百条左右,虽然一个月下来也有个三两银子,但想吃好穿好,读书修房子,显然还不够。
秋华年已经打听过了,以家里院子的大小,盖一院亮堂的砖瓦房,至少得十五两银子。
秋华年不想在草房里过冬,今年冬天前必须搞定房子,盖一院不漏风的砖瓦房,弄一个室内厨房。
想多赚钱,要么探索新道路,要么扩大已有东西的销路。
前者受到原材料、市场购买力、人脉资源等现实因素的制约,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好的,而后者也不简单。
画画方面,短期内已经没有一个清明节这样的特殊节日能给他赚快钱了,秋华年问过王诚,他说下次估计要到秋天的中元节。
高粱饴在清福镇的市场已经开发完了,其他地方……
秋华年正想着,突然看见孟圆菱的二哥孟武栋赶着骡车送豆腐回来,眼睛豁然一亮。
“武栋哥,我想和你问个事儿。”
孟武栋接过孟圆菱递的布擦了擦汗,“华哥儿你说。”
这些日子下来,秋华年和孟家人已经很熟了。
“你们豆腐坊的豆腐,一般是哪些地方订的多啊?”
孟武栋没有想直接熟练地说,“清福镇下面八个村子的人家办大席都从我们这儿买豆腐,还有隔壁镇一些离得近的村子,不少也找我们定。此外,也有已经发达了搬到城里,但还惦记着这口豆腐的人家。”
孟家的豆腐坊经营了三代,积攒了不少熟客和回头客,孟武栋时不时出门送大笔订单的豆腐,为豆腐坊赚了不少钱。
“你想不想在送豆腐的时候顺便卖高粱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