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与秋华年合作分销高粱饴以来,他已经攒下了足足七两银子,都够买一头健壮的青花大骡子了!放在半年前,这都是不敢想的事。
孟武栋对读书和院试都不感兴趣,也插不上小哥儿之间的话,在院子里待了一阵子后,就想到处找点活干。
他见院子里的柴垛几乎没有柴了,自告奋勇要去山上帮忙砍柴,秋华年劝不住,孟圆菱还在旁边起哄,秋华年只好叮嘱后让春生带路放他们出去。
孟家兄弟来这一趟,中午肯定得留饭,秋华年把孟圆菱带来的豆腐和肉收拾出来,去小菜园子摘现成的菜。
秋华年清明后种下的两垄刀豆,一垄小白菜、茄子、辣椒全都长得有模有样的,茄子和辣椒植株上都能看到指头长的青涩果实,再长半个月就能吃第一波了。小白菜嫩嫩的叶子现在吃正好,刀豆架下端也结了不少嫩豆角。
秋华年拿了个柳编篮子摘豆角,孟圆菱也过来帮忙,秋华年教他豆角要从下面开始摘,这样下面不占营养,上面的豆藤才会也长豆角。孟家不怎么种地,孟圆菱听得啧啧称奇,不管以后用不用得到,反正先全部记下了。
摘了半篮子豆角,割了一把韭菜和几根葱,还有一把小白菜,秋华年回到了灶台边上,准备做饭,孟圆菱跟着他帮忙洗菜择菜。
秋华年打算简单地做四道家常菜,一道豆角焖肉,一道韭菜炒鸡蛋,一道家常豆腐,一道凉拌小白菜,这句话一说,孟圆菱顿时笑了起来。
“华哥儿你这叫家常,那我们平日里吃的叫什么?已经快赶得上村里办席了!”
秋华年笑而不语,在府城一直吃舒意楼大厨做的饭菜,又吃过黄大娘的手艺,回过头来看他自己做的饭,确实只能称为家常。
但家常不意味着低端与不好吃,用简单的手法做自己亲手种出来的菜,别有一番滋味,哪怕山珍海味也未必比得上。
这四道菜里的重头戏是豆角焖肉,他种的这种豆角在现代的学名应该不叫刀豆,但漳县的人都这么叫,秋华年也入乡随俗。
秋华年先把猪肉切成半指厚的大肉片,然后放进盆里,加葱、盐、酱油和一点豆油抓匀腌制,豆角焖肉的肉片不能切的太薄,否则焖久了会没有口感。
孟圆菱已经把豆角洗干净,两端的尖角和边线都按秋华年教的择掉了,秋华年双手抓住一把豆角,从中间拧开,直接丢进烧热的干锅里。
炒豆角之前,先用烧热的铁锅把豆角本身的水汽煸出来,豆角后续才能吸足调料味,而不是水不拉几的不入味。
等铁锅里的豆角表皮渐渐干瘪发皱,发出一股熟气,秋华年才把它们暂时盛出来,在锅里加入豆油、葱和一小瓣八角炒香,放入腌好的肉炒出油来,再重新放入豆角,加入一些盐和酱油补味。
把锅里的所有东西翻炒均匀后,秋华年最后倒入没过菜的清水,盖上锅盖等它慢慢焖煮。
孟圆菱闻着锅里已经开始飘出的香味,吸了吸小巧的鼻子,趁秋华年暂时闲下来,把他拉到一旁的梨树背后。
院里的梨树的花早就谢了,现在抬头能看见繁茂绿叶间星星点点的青涩果子,等到秋天,估计能收好几筐梨子。
“菱哥儿要问什么?”
“谁要问什么了!”孟圆菱小声否认,左右看看,确认杜云瑟在正房读书,九九在左耳房练习刺绣,注意力都不在这边后,才扭捏地说,“我就是……听说云成回村了……对吗?”
“云成回没回来,你自己去你堂姑家看看不久知道了?你——”秋华年先是觉得好笑,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燃起八卦之魂,“你这是——”
“哎呀!什么都没有!”孟圆菱极力否认,声音大了些,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圆圆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指控。
“没有就没有吧,别急别急。”秋华年见暂时听不到八卦,只能遗憾放弃。
孟圆菱小声嘟囔,“就是没有。”
秋华年故意说,“既然没有,我就不和你说云成的事了。”
“云成怎么了?”孟圆菱赶紧问。
“没有?”秋华年笑眯眯地看着他。
“……”孟圆菱红着脸跺了下脚,拉着秋华年的胳膊晃,“华哥儿,我求求你了,你心里肯定清楚,就别逗我玩了!”
秋华年伸手戳了戳他的酒窝,孟圆菱赶紧鼓着腮帮子捂脸,努力瞪秋华年想让他良心发现。
秋华年开过玩笑,才正经对孟圆菱说,“云成昨天晚些时候回来的,今天就要回县学,他午饭后会过来和云瑟请教问题,你多留一会儿就见到了。”
孟圆菱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后渐渐红了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个月不见,孟圆菱脸上的婴儿肥又褪去了不少,脸颊还圆鼓鼓的,下巴却已经尖了,抿嘴笑的时候像一只可爱的小仓鼠。他瘦的这么快,除了青春期发育的原因,恐怕也和少年心事有关。
从他一系列的反应上,秋华年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先是为这位自己刚穿越来不久就认识了的好朋友高兴,转而又有些担忧。
孟圆菱和云成是差了一岁的表兄弟,清福镇和杜家村离得不远,两人青梅竹马般一起长大,孟圆菱性格活泼可爱,云成则年少老成爱操心,真能配成一对,绝对称得上良缘。
但现在孟圆菱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云成那边怎么样却没人知道,万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没什么好办法。
况且云成的母亲孟福月之前被赵氏说动,为孟圆菱和杜云镜保过媒,这事虽然最后没成,但可以看得出,孟福月并没有把孟圆菱放入未来儿媳的考量里。
就算孟福月乐意,云成作为族长家最有出息的长孙,亲事也没这么容易定下,还要看族长的意思。
虽然孟家的家境在乡间已经很不错了,但云成还很年轻,未来想走科举之路的话,完全不用这么着急,日后肯定还能遇到条件更好的。
至于亲缘关系,反而是最无碍的,古代亲上加亲的事很常见,孟福月还是孟圆菱的堂姑。
放在现代,云成和孟圆菱也是出了三代直系血亲的关系,从科学角度讲没有问题,法律允许结婚。
孟圆菱虽然活泼爱闹,但并不傻,这些事情他自己也想过,所以他才明明来了杜家村,却不敢去堂姑家见云成,就怕一不小心被人看出些什么,只能彻底断了念想。
这些日子,孟圆菱心中的甜蜜与煎熬从没有断过,常常一个人坐着坐着就抿嘴笑起来,又滚下泪珠,闹得娘和嫂子都担心他到底怎么了。
孟圆菱不敢说,云成家和他们家是关系极好的亲戚,万一因为小辈的事情闹僵了,孟圆菱会恨不得找块豆腐把自己拍死。
只有在不牵扯这些的好朋友秋华年面前,他才敢吐露一点点心声。
秋华年见孟圆菱想着想着竟有点想哭的意思,赶紧转移话题,“好了好了,事情问到了,我们回去做饭吧,还有好几个菜没做出来呢。”
“你可千万别哭,不然过会儿云成来了,肯定要问他菱表哥眼眶怎么红红的,到时候看你怎么回答。”
孟圆菱笑了一声,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继续回去帮秋华年洗小白菜。
他掐着白菜根搓洗着,手突然顿了一下,微不可察地低头嘟囔,“他要是真知道问倒好了……”
第38章 盖房子
秋华年做好了饭,又等了一会儿,春生才和孟武栋一起从后山回来,孟武栋背着不少粗柴,春生手里拎着一只肥硕的灰兔子,脸兴奋到红扑扑的。
“华哥哥!看!这是孟二哥带我捉的兔子!”
孟武栋笑道,“我们去后山砍柴,看见了兔子洞,我编了个套子试了试,嘿!还真抓到一个。”
春生拎着兔耳朵大声补充,“孟二哥把套子放在洞边上,在旁边等了一阵子,突然扯了一下,兔子就自己挂起来了!”
九九闻声过来看,摸了摸尚有余温的兔子,“这个皮剥下来,大小够缝一顶暖帽了。”
春生闻言赶紧把兔子往身后藏,“这是孟二哥答应送给我的!”
孟武栋只当这是小孩子拌嘴,拍了把春生的背,“送给你不也是送给你姐姐的?男子汉,别小气!”
秋华年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把手伸到春生面前,春生犹豫了一下,依依不舍地把兔子交给秋华年。
秋华年将灰兔子放进库房稍后处理,招呼大家一起吃饭。
饭桌上春生一边吃饭,一边手舞足蹈地讲孟武栋多么厉害,还说孟武栋答应教自己玩弹弓,九九几次暗中提醒注意礼仪后他才收敛了一些。
“我家春生麻烦孟二哥了。”
“带小孩玩,麻烦什么?都是这么闹过来的。”孟武栋呵呵笑道,“这小家伙怪机灵的,我以后有了儿子也这样就好了。”
秋华年看过去,春生给九九做了个鬼脸,九九吸了口气闷声吃饭,杜云瑟已经在暗中皱眉了。
当着外人的面,秋华年没有着急说春生的不是,但把教育孩子的事记在了心里,打算回头和杜云瑟好好商量一下。
吃完饭之后,杜云瑟主动起身收拾碗筷洗碗,孟家两兄弟看得眼睛都直了。
别说杜云瑟这种中了小三元的文曲星,他们磨豆腐的爹在家都从来不干灶上的活的!
“华哥儿,你怎么这么能耐?”孟圆菱碰了碰秋华年,用极低的声音说。
秋华年理所当然地笑道,“我做饭,他就洗碗,不是天经地义吗?”
“……”孟圆菱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有点羡慕。
在秋华年的配合下,孟圆菱找借口多磨蹭了一会儿,成功等到了云成。
云成进院子后,看见孟武栋和孟圆菱后愣了一下,过来正色问好。
因为院里人很多,孟圆菱不敢和云成多说话,怕一不小心被别人看出来,前言不搭后语地应了两句后就躲到一边去了,让暗中观察的秋华年连连摇头。
他低声对孟圆菱说,“好不容易见一面,你多说几句话吧。”
孟圆菱慌忙拒绝,“见到人我就满足了,不敢打扰他们探讨学问,我和我二哥这就走了。”
他拉起不明所以的孟武栋急着离开,秋华年只好把他们送到门口,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孟圆菱的额头。
孟圆菱瘪着嘴道,“华哥儿,我知道你是替我着急,但这事再急也没什么办法。”
“说不定过几年……也就不用想了……”
目送孟家兄弟离去,秋华年叹气摇头,他确实没什么好办法,古代不比现代,人们的思想普遍保守,还有礼法的约束,秋华年不可能鼓励孟圆菱直接去勇敢追爱,孟圆菱做不做得出来另说,万一失败后续的影响谁都承担不起。
不过他可以帮孟圆菱多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如果云成也有那么一点意思,促成一对两情相悦的亲事也算好事一件了。
……
秋华年家的宅基地有点小,他之前已经打算好把邻居家的园子买下来填土盖房。
秋华年家南边住着的是一个姓庄的寡妇,男人去世多年,独女嫁到了外边,只留下她一个人独居,根本用不了那么大的地方,也打理不过来。
秋华年找到她提了买园子的事,庄寡妇听到能换钱哪有不答应的,两人找到族长说明缘由,又请了乡约和地保见证,立了契书,秋华年以一两半银子的价格从庄寡妇手里永久买下了那一百五十多平米的园子的使用权。
这样一来,秋华年手里就有三百多平米的地可以用来盖房子了。
孟武栋听说秋华年要盖房子,给他介绍了一位手艺不错的瓦匠,瓦匠来杜家村看完地块后,与秋华年一起商议具体盖法。
秋华年铺开一整张竹纸,拿起毛笔在纸上边说边画。
“现在的院子暂且不动,把园子填平后,新宅子的房子主要盖在那边。先把坐北朝南的正房盖好,正中间盖三间,两边的耳房盖大点,盖成两间的量。”
在古代建筑中,“一间”指的不是一个密闭的房子,而是四根柱子围成的空间,柱子间不一定有墙,也不一定封起来。
有些达官显贵家的房子不仅宽而且深,横向纵向上都有数根柱子,这样的房子还有面阔几间,进深几间的说法。
例如秋华年之前所处的那个时空的故宫太和殿,整个大殿横向十二根柱子,纵向六根柱子,也就是面阔十一间,进深五间,加起来一共七十二根柱子,足足五十五间大小,可见其豪华程度。
秋华年说正中间盖三间,也就是说这个房子共用八根柱子,横向四根,纵向两根,共同组成房子的框架。
裕朝规定,平民百姓家单个的房间最多盖到三间大,有功名、官职或者爵位才能盖更大的。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真正有钱的商人有很多办法规避掉“三间”的限制,例如加一个连通的暖阁,或者外延出一个有顶的花厅。
秋华年现在还不用考虑这些问题,一是没有那么多钱,二是家里人少没那个必要。等他攒到足够住大房子的钱的时候,杜云瑟估计也有资格住三间以上的房子了。
“东西两侧盖上三间大的厢房,房子的屋檐全都盖长一些,能遮雨遮雪,正房和厢房之间,我想盖两条直角连廊,风雨天走动起来方便。”
秋华年嘴里说着,手中的笔直接在竹纸上把简易的图样画了出来,让瓦匠一目了然。
瓦匠来之前就听孟武栋说这家当家作主的哥儿是极有能耐的,他本来还不以为意,现在看见秋华年这一手不打样子提笔就画的本事,终于明白了孟武栋为何这么说。
规划掉正房和厢房后,园子的地已经差不多用完了,接下来才开始动旧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