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这事肯定是紫蓉撺掇的,不然庄寡妇早不卖晚不卖,偏偏等到这个时候卖。”
“不管是不是被人撺掇的,反正方子肯定是从她嘴里说出去的。”
……
宝仁冷下脸,按规矩问庄寡妇几人,“华哥儿说的事你们认不认?认了,就赔礼赔钱,不认,就这么耗着,耗到你们在村里待不下去的时候。”
紫蓉冷笑一声,丹红的长指甲拨弄着青丝,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庄寡妇从地上半爬起来,急急忙忙对秋华年辩驳,“华哥儿,我不是有意要卖你的方子的,当时、当时那个卫老板只是问我你平时是怎么做高粱饴的,我想他听一听也学不会,家里、家里快一个月没吃饱过饭了,我就、就……”
在秋华年淡漠眼神的注视下,庄寡妇的声音越来越磕巴,最后全堵在了嗓子里。
秋华年冷着眸子轻笑,“这话,您自己信吗?”
“当初紫蓉带白彦文回来时,您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这个男人这么有钱,紫蓉又怀了他的孩子,说不定他真的这么痴情,说不定他就是紫蓉的好归宿呢?’”
“故意忽视隐患和坏的结果,以侥幸心理安慰自己,理所应当地获取利益,这不叫‘有意’,还有什么叫‘有意’?”
“……”
庄寡妇面如土灰般喃喃无言,回答不上秋华年的问题。
在四周越来越轻蔑的目光的压迫下,她哭喊道,“到、到底多少钱?我豁出去老命赔你还不成吗?!”
秋华年只是摇头,“您何必这么说?我要您的命有什么用,只会叫人觉得我对长辈咄咄逼人。因为方子泄露,我和孟二哥一个月就少赚了六七两银子,你要怎么赔?如何赔得起?”
“……”
铅灰色的天空中又飘起雪花,明明还在午后,室外的光线却阴暗到如同傍晚,御寒衣物不够的村人们渐渐站不住了,有些惦记着家里牲畜的已经离开。
杜云瑟从家里来风帽和包着崭新棉花布套的手炉,妥善塞进秋华年手里,秋华年笑了笑,乖乖让杜云瑟为自己戴风帽。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虽然揭露了紫蓉等人的真面目,可高粱饴的方子已经无法挽回,庄寡妇家里所有东西加起来都抵不上后续的损失,就算去告官,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也无法拿卫德兴怎么样。
“宝仁叔,按族里的规矩,这事应该怎么办?”
宝仁叹气道,“族里就没出过这样的事!”
“紫蓉是外嫁女,她的两个孩子也不是杜家的人,最多就是等雪停了把他们赶走,不许他们继续住在村里。”
“你损失的钱,可以找他们赔,但能赔多少就……”
紫蓉动了动嘴,把带着鎏金臂钏的手藏在身后,玉钏赶紧抓紧了身上新换的填了棉花的袄子。
秋华年懒得费时间去扒她们身上的东西,在寒冷的大雪里再听一顿哭天喊地。
“劳烦您带人找一找他们家里的钱,我只要钱就行了。”
紫蓉把得来的钱大多换了漂亮的衣服首饰,少数换了米面柴油,宝仁带着人粗略搜了一番,最后只找出二两银子并七十三枚铜钱。
秋华年拿了二两银子,分给孟武栋一两。
“天气太冷了,大家都回家取暖吧,别在外面站着了。”
秋华年谢过宝仁,待人散的差不多后转身回自家宅子,庄寡妇干瘪的嘴动了动,不知是该怨还是该谢,一肚子话语全部掩埋进了雪里。
……
回到烧着炉子的温暖正房,孟武栋还是觉得气不顺。
“华哥儿,你可真心好,就这么放过那几个东西了?要是我,就把他们御寒的衣裳全扒了,一文钱不给,大雪天赶到村外去,任凭他们死活!”
秋华年摇了摇头,正如之前十六的评价,他这个法治社会长大的现代人放在古代背景下,有时候确实有些“心好”了。秋华年相信,如果有需要的话,杜云瑟这位端方君子都会比他心狠手辣的多。
秋华年也不着急非要改变自己,他是“心好”,但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烂好人,真到必要的时候,他不会因为不忍心出人命就掉链子,实在不行,还有杜云瑟看着他,提醒他。
“紫蓉母子三人的性格和行事作风,迟早会自取灭亡,不急这一时。”秋华年安抚孟武栋,“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弥补损失,找出破局之法,把失去的市场份额抢回来。”
破局?孟武栋愣住了,方子已经外泄,卫德兴连城里那些铺子的关系都打点好了,还能怎么弥补甚至破局?
“孟二哥难道不信我?”秋华年勾起唇角,还未取下的风帽外檐的一圈兔毛衬得他愈发面如美玉。
杜云瑟过来替他解风帽,秋华年微微抬起下巴,方便杜云瑟解绳子。
孟武栋心里感慨他们夫夫之间的日子过得真有滋味,摇头道,“哪能不信,但那卫德兴已经有方子了,还是说华哥儿你有更好的?”
“高粱饴的方子是无法改进了,但其他的未必不行。”秋华年微微一笑。
他卖了个关子,“今日雪大,孟二哥留下住一晚吧,待会儿我让春生去把后罩房的炕烧热,等到明日,你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孟武栋顶着一肚子疑惑,在秋华年家后罩房崭新热乎的火炕上睡了一晚,期间醒来了好几次,又强迫自己再次闭眼,等到窗外天大亮了才终于起床。
昨日的雪在傍晚时就停了,今天日头很不错,估计用不了多久,外面路上的积雪就会化了。
秋华年也差不多在这个时候起床,他收拾好自己,和来到前院的孟武栋打了个招呼,昨晚一晚没睡好的九九从大门外进来。
“九九去干什么了?”
“刚才听到院外有动静,悄悄看了一眼。”
九九抿了抿嘴唇,“华哥哥,我看到一辆马车赶早来到庄婶子家门外,把玉钏他们接走了。”
秋华年想了想后点头,“难怪紫蓉昨天有恃无恐,看来早就和卫德兴说好要走了。庄婶子家的房子年久失修,只要有机会,紫蓉不会委屈自己住在这里受苦的。”
九九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犹豫了片刻后说,“我悄悄看了全程,他们好像……没带庄婶子走。”
秋华年愣了一下,深吸了一口雪后清晨肃冷的空气,长长叹息。
“最后走到这一步……后悔又能如何呢。”
九九缓缓点头,她感觉自己好像隐隐明白了很多事,在一瞬间长大了不少。
秋华年只感慨了一小会儿,就转身去库房里,找出一大堆过冬前囤好的原材料,进入厨房准备大展身手。
他说要找出破局之法,把失去的市场份额抢回来,当然不是虚话,而且操作起来十分简单——
拿出被很多现代小伙伴恨得牙痒痒,却在生活中随处可见的“捆绑销售”大法,就可以做到了。
这用来“捆绑销售”的主产品,秋华年把它的消费群体定位在县城里经济条件较好的人身上,销售区间不会有高粱饴那么广,但价格和利润更高。
为此秋华年根据现有的原材料几经比较,选择了最符合的产品——爆米花。
第61章 狼群
见秋华年拿着东西进了厨房,孟武栋穿好厚袄子,自觉拿着砍刀,说要去后山上看一看。
春生想跟着去,但冬天不比夏秋时节,天寒地冻,路上还有积雪,秋华年不放心,把他拦下了。
春生有些不高兴,秋华年给了他一个新任务,让他去云康家,问一问胡秋燕有没有多余的小筐拿一些。
如果没有,就请胡秋燕现编几个。
春生听到能去找云康玩,高高兴兴的走了。
秋华年把材料分门别类放好,准备开始做爆米花。
现代常见的diy爆米花,都是半成品,用的是加工过的玉米粒,撕开包装放进微波炉,叮个几分钟就好了。
其实天然的玉米粒也可以用来爆米花,只不过工序稍微复杂一些。
秋华年拿了几棒秋天收来囤着的玉米,从中间掰开,把剪刀竖着插进玉米芯子,一打一转,玉米棒自动裂开成几瓣,轻轻松松就取下了玉米粒。
做爆米花的玉米要选颗粒饱满圆润的,且最好是手剥而不是机器剥,这样开爆率更高。
秋华年秋天收玉米时都是挑最好的收的,非常适合做爆米花。
他将玉米粒放进锅里,烧着中火,将玉米粒均匀翻炒至滚烫后,加入一勺盐,半碗豆油。
很快玉米粒便在锅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个别已经迫不及待的裂开,爆出白色的花朵。
秋华年抓紧翻了两下玉米粒,将木制的厚厚的大锅盖压在锅上,防止玉米粒溅出来伤到人。
灶膛里的火烘烘燃烧,锅盖下噼里啪啦的声音如同密集的雨滴,共同奏响一曲美妙动人的交响乐。
每过一两分钟,秋华年便小心翼翼揭开锅盖,露出一条缝隙,将铁铲伸进去翻搅几下,让爆米花受热更加均匀,增加开爆率,防止糊锅。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锅里的动静渐渐平息,隔几秒才慢慢响一声。
秋华年熄了火揭开锅盖,原本只占着锅底一层的玉米,已经膨胀到了满锅。
洁白微黄的爆米花满满实实堆在锅里,像一团团轻盈的云朵。
他顾不得烫手,用指尖抓起几粒抛进嘴里,熟悉的蓬松微脆的口感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幸福地勾起唇角。
在古代还能吃到爆米花,真叫人感到满足。
不过此时的爆米花,只有玉米本身的一点清甜,还不是最终成品。
秋华年重新盖上锅盖,防止爆米花回潮变软。
他点燃另一边的灶膛,在锅里加入一碗清水、与清水等量的白糖,用小火慢慢翻搅熬煮。
这一部是熬焦糖,必须十分小心,对火候把控极有讲究,火候不到,焦糖太稀挂不住,火候过了,焦糖就会变干变苦。
焦糖可以用水来炒,也可以用油来炒,后者速度更快,前者更好把握。
为了以防万一,秋华年选择用水。
渐渐的,锅里无色的糖水变成了浓赤色的糖液,微小细密的糖炮不断翻滚,厨房里充盈着焦糖的香气。
九九怀里抱着一个罐子,急匆匆从门外跑进来。
“华哥哥,你叫我买的水牛奶买好了。”
杜家村只有一户人家养水牛,水牛奶产量不多,他们一般是留着自己喝的。
九九上门去买,那家人还颇为惊讶。
秋华年接过装水牛奶的罐子,给锅里的糖浆里倒了半碗的量,焦糖与牛奶混合在一起,原本的香味中又加上了奶香。
九九吸了吸鼻子,情不自禁的说,“真的好香啊。”
秋华年笑道,“别急,马上就好了。”
他没有熄火,趁着糖浆和牛奶的混合液还没有凝固,把另一个锅里的爆米花加进去,轻柔地翻拌均匀,让每一粒爆米花都裹满了焦糖。
普通的爆米花,一旦变冷就会不脆不好吃了,但裹了焦糖的爆米花,变冷后依旧是脆的,不影响风味。
秋华年做好了爆米花,春生也回来了。他虽然想和云康多玩一会儿。但知道秋华年还在等小筐,没有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