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堂弟那么多菜。
每天忙得都顾不上编篮子了。
结果一上山,就听到有人挖了株兰花,卖了五两银子,大伙儿正摸银子呢。
没赶上热闹的姜树那叫一个悔恨,早知道他就不去卖菜了,跟姜竹去卖花儿多好啊!他辛辛苦苦这么多天还没赚到一两银子呢。
姜树:“唉,你们咋不叫我?我肯定能多卖点儿银子。”
别人笑他:“多卖了也落不到你口袋里呀?”
姜树撇嘴,“那咋也得请我吃顿肉吧!”
一院子人全笑了,连苦着脸记新字的娃娃都哈哈乐。
姜树凑姜竹跟前儿,“竹子,你那么多菜都晒了干菜啊?大爷爷家还有那么多笋呢,要不然,我替你卖?”
姜竹听完,转头看沈青越。
姜树:“你看他干嘛?这你家还是他家,谁做主啊?”
沈青越朝他露出一个标准假笑:“昨天我才建议姜竹找你帮他卖菜来着。”
“……”姜树一拍姜竹,“竹子,不是我说,你还是得听沈先生的。”
姜竹:“……”
他们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前两天听四伯吹姜树每天卖菜能赚钱,都卖到码头了,沈青越就建议他找他这个“姜家村头号菜贩子”堂哥帮忙销菜。
还让他别着急,说“菜贩子”卖出甜头肯定会主动找他,到时候他们才好要价,不想,没过三天,姜树就真来了。
不过姜树的活儿,还真不是谁都能干的。
卖菜怎么吆喝怎么卖另说,进出算账就挺麻烦,在这个文盲遍地的时代,连个账本儿都没有,也多亏他记性足够好,帮几家卖菜,谁家每天给了啥,卖了多少钱换了多少东西,他竟然都记得,卖了小半月了,也没怎么出过错。
当然,也可能是别人也记不清了,差个一两文,或差一碗两碗粮食的,人家也不好意思和他计较。
这样的人确实适合做生意,尤其是来回倒腾的生意。
姜竹就不行,人太实在,适合搞生产,或者做大生意。
但现在他们没大生意。
堂兄弟俩加上沈青越一通谈价,山上的菜运下去太沉,他们主要晒菜干,若是在较矮的坡地摘的,也不辛苦大伙儿往他家院子里挑了,和笋一样,直接去他大伯家交就行,姜大山管收,姜树管卖。
新鲜的卖鲜菜,蔫了就晒菜干,赚了钱他们三家平分。
不过晒菜干有的要过水,有的要挑拣,笋煮了还得切,辛苦又麻烦,姜树他们家得管往他大伯家送柴。
分到的钱也不能都算姜树自己的,怎么分他们家自己商量,不过得抽出十分之一留着给家里孩子念书用。
梁玉兰笑得合不拢嘴,她同意,她特别同意:“放心吧,没事儿我就上大伯家帮忙去。”
姜树顺势道:“嫂子,你得让大哥二哥他们帮我往山下挑东西,我自己可挑不动。”
从山上运下去的菜是他单独和姜竹合作的,他不答应之前的条件,姜竹就自己慢慢卖,摆明了就是要带上大伯一家。
梁玉兰哪有意见,毛玉珠也没意见,就姜树这懒蛋,他不说,姜胜、姜齐也得给他帮忙,否则他回家告状,姜四山得脱鞋揍那俩当哥哥的。
“行,你放心,到时候都给你帮忙。”
姜树琢磨着,到时候他还能找大堂哥和他好堂侄姜家俊一块儿干,一起分钱一起干,谁也别想跑。
第38章 换教材
每天要晒一堆菜和笋, 篾匠家竹席都不够用了。
姜竹顾不上下山卖货,每天除了晒菜就是编席。
姜松思考了几天, 还是想跟姜竹学手艺。
他们家人多,挖野菜、挖笋他哥哥姐姐能干,连他爷爷奶奶也能在低坡干点儿,他爹叫他好好学,野菜不见得能挖一辈子,但手艺能跟他一辈子。
每天学完字默写过, 姜松也不跟着别人往山上跑,天天跟在姜竹后面学编东西。
这会儿扇子他已经编得挺熟练了,尤其是不需要花纹的小扇子,他负责编, 沈青越画,糊扇子的活儿姜壮壮常来客串。
小胖子和姜松是他们小队里学习最快的, 一直都是第一批默写会的, 只不过姜松是学了不怎么忘, 小胖子是狗熊掰棒子, 学新的忘旧的, 沈青越搞个突袭听写前两天学的东西, 这孩子几乎次次考零蛋, 搞得沈青越相当没脾气, 他实在难以理解他爷爷为什么当老师也能上瘾。
他就不一样, 他只想抽棍子揍人。
好在还有几个能给他续口命的好学生, 姜家旺、姜松还有几个小孩儿, 学得都挺好的。
尤其是一个叫姜美月的小姑娘,次次听写几乎都是全对,据说她每天下山回家还会教几个不能来学字, 只能挖野菜的小姑娘。
沈青越渐渐懂了点儿为什么老师喜欢好学生。
上课时候,那求知若渴的眼神,听写时候,整齐还对的字儿,教起来都有成就感。
其他孩子,蒙对的瞬间,只要他点头,他们就跟刑满释放似的。
沈青越自己也想下课,想去玩,可总有那么一两个能从早上熬到中午也学不会的小笨蛋。
姜大望就是其中的老成员。
到了快中午,不剩几个人了,他就开始带头趴在板凳上抓耳挠腮。
有下山的大人瞧见了,调侃他:“你小子是不是不想干活儿故意赖在这儿呢?”
姜大望囧:“不是!我可想干活儿了。”
他们六人小队因为他老是拖后腿,都快变成五人小队了,今天那五个不够意思的家伙也没等他。
正往外抓菜的大嫂道:“你娘还说攒攒钱往后也送你去书院学学呢,我看啊,这钱还是割肉吃了吧。”
“哈哈哈!”
几个倒霉孩子一起笑,姜大望自己也笑,瞧见姜竹和姜松扛着竹子从竹林里出来了,他撂下木棍儿,“我去给八爷帮忙!”
沈青越头都不抬:“嗯。”
反正每天都这样。
姜竹开始教姜松劈竹子破篾了,正好他们现在晒野菜用不少席子,自己晒菜用也不讲究篾薄了厚了,席子编得够不够好,有没有缝,给姜松练手正好。
姜竹自己劈八层,让姜松先学劈开,试试能不能分到四层。
四层不行就两层,先找找手感。
姜松学得挺认真,结果过来混时间的姜大望上手比姜松还块儿。
姜松有点儿怕刀,劈得慢,求稳,姜大望活像个傻大胆,姜竹都没教完怎么弄,他就敢照着姜竹比划的来了。
姜大望灵机一动:“要不然你替我写,我替你弄这个?”
姜松、姜竹:“……”
沈青越大声道:“我没聋,也不瞎。”
姜大望瞬间蔫了:“唉……”
他还得回去学。
要是今天他没学会那几个倒霉的字,回家他娘要揍他个屁股开花。
揍他还不是因为他学不会,而是为什么人家孩子都能学会就他不会。
不和那些拔尖的比,就比常一起玩儿那几个,他年纪最大,个子最高,咋认个字就落到最后了呢?
他娘不能理解。
他也不能理解。
这是为什么?
这能怨他吗?
唉。
他那几个小兄弟,忒不讲义气。
为了去山上玩,连装都不愿意多装一会儿陪陪他。
其他家长也有这个困惑:
“这脑瓜子咋就这么笨呢?就那几个字儿,我都快听会了。”
“不是个读书的料子,早点儿干活儿吧。”
于是,沈先生的扫盲班,人数开始减少。
里正每次上来看都要数一遍人头,然后长吁短叹。
叹得别说那些小孩儿了,沈青越都有点儿受不了。
这种软刀子,还不如他爷爷那样骂他,你怎么不好好学,你怎么不好好教来得痛快。
傍晚山上人散了,吃完饭沈青越照旧先教姜竹。
姜竹比那群小孩态度端正多了,坐得老老实实,写字端端正正,铺着张晒干的竹壳,用他自己削出来再烧好的木炭条一笔一画地写,那小学生字体写得都挺可爱。
沈青越仔细观察姜竹的反应。
长相有点儿冷有点儿拽的小孩皱着眉,颇有些抓耳挠腮,努力地死记硬背……
沈青越将那张纸扣过来:“算了,不学这个了。”
他是按姜家旺买那本蒙书教的,但说实话,那书是有点儿无聊,很枯燥。
他偷偷拍了书存平板里,这会儿书上又多了一页笔记,字挺好看,和外面对联一样都是江修文写的,引经据典倾囊相授,看得出来他对同村的后辈非常认真地照顾。
然而,真的很枯燥。
沈青越自己只有在查资料时候才能耐着性子读这种书,十来岁的小孩儿,还有几个更小的,谁爱读这个啊!
反正又不是人人都要走科考,沈青越决定换个教材,寓教于乐。
他想了想,在平板上画了个卡通熊猫。
在熊猫旁边写了句“熊猫先生爱吃竹笋”,再在竹笋旁边画了俩竹笋,然后翻过来给姜竹看:“能看懂什么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