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倒好,来一拨人,他们要巡视一次。
还得给登记、安置,挨个问有没有什么手艺,还得跑去县里那些大户人家求爷爷告奶奶的问人家买不买奴仆,愿不愿意到城外施粥做善事。
那些有钱人愿不愿意行善积德不好说,他们都快成他娘化缘的和尚了。
偏偏还不是人人都领情愿意好好待着听从安置的,前些日子城外出了难民抢劫的事,县令老爷发了好大的脾气,这也能怪他们吗?
他家要是有多余的粮食多余地,他也卖,这不是没吗?
现在好了,县尉操练他们快赶上军营里练兵了,还不给加饭吃。
要不是吃不饱,他也不至于为了顿酒赖在这儿说半天话。
说着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咱们这儿哪有那么多荒地可开呀!”
官差:“听说那些难民里有些会开山种田的,叫什么……反正说是什么一层一层地开。”
沈青越:“梯田?”
官差:“对对对!梯田!”
众人好奇:“什么叫梯田?”
官差:“说是把山弄成一层一层的平地,说从下面走上去,跟爬楼梯似的,咱也不知道,县令老爷正带着他们看山呢,要是能行,叫他们都开荒去,大伙儿也省了事了。”
原来他们这儿没人会弄梯田呀!
沈青越听得也有些心动。
姜竹家山脚有一片缓坡,要是也能开梯田就好了,哪怕种不了水稻、麦子,能种些豆子粗粮也是好的呀。
第47章 看病
沈青越兴致勃勃开始追问梯田的事, 结果一问,得, 这哪轮得到他们?
县里那些山头众多的大户人家也盯着呢。
慢慢排着吧。
说不好他们学开梯田的希望,还得寄托在姜竹表哥身上。
韶家可有不少山呢,也在县里说得上话。
不过韶家对梯田的态度,和县内百姓对梯田的看法也差不多——看热闹。
他们打心里是不相信这个的。
从酒肆出来,事情办完,姜竹赶车送俩哥哥回去, 一路上沈青越还在询问梯田的事,见他真对梯田感兴趣,韶宗升渐渐也有点儿动摇了:“我爹他们还道山上哪能种庄稼,这事肯定办不成, 莫非沈兄弟觉得梯田真有希望能弄成吗?”
沈青越也不好说能,当然能, 多着呢, 还很漂亮, 只说:“我从前听说过南方多山的地方八山一水一分田, 田地比宝峰县还缺, 农田不够, 人又多, 只好在山上开梯田, 那一层层梯田像叠放的盘碟似的, 连绵成片, 还能种成稻米。”
韶家两兄弟吃惊:“果真?!”
沈青越:“书上看来的, 不知真假,不过既然有人写在书上,想必不是无中生有。”
韶家两兄弟重重点头, 韶宗升:“多谢沈兄弟告知,回去我就告诉我爹和管家,若是县里梯田有什么进展,我就到山上寻你们去!”
沈青越:“好,多谢二哥。”
韶宗升:“谢我什么,该我们谢你才对,兄弟你有所不知,我爹在府上主要管的就是这些个庄子……”
二叔受器重,他们全家被提拔进府,他爹也当了管事。
可大半辈子都是庄稼汉,哪会管什么事,做的无非还是看田,从前自己种,现在变成看别人种。
他们老爷、大管家都不懂农事,梯田的事先问的就是他爹的意见,要是梯田真能行,他爹偏偏说不行,韶家开荒落后了,说不定他爹还要吃挂落呢。
若能行,他们提前得了消息走在前头,他家肯定少不了一番奖赏。
再说了,姜竹家那么大的一片山,梯田若可行,随便开一片种上粮食,他爹娘爷爷奶奶就再也不用为小表弟挨饿受饥担心了,说不定他们遇到什么为难时刻,姜竹还能反过来拉他们一把呢。
韶家对家生子还算可以,至少姑娘们长大了,府里是愿意成人之美,放籍让她们找个好人家成亲过日子的。
即使他们不能脱籍,将来女儿多一门好亲戚也是多条出路。当初他爷爷愿意让他姑姑嫁到穷山村去,可不就是瞧他姑父人品可靠,是个良人,以后是门好亲戚吗。
可惜他姑姑、姑父命薄。
韶宗升心里头叹气,好在姑父家这小表弟是个有良心的,他们姑姑、姑父也算有后了。
聊着聊着,就有点儿交浅言深,沈青越还听出些大户人家的不容易,问道:“县令带人寻山尝试开梯田,选的可有韶府的山?”
韶宗升点头,“有。”
沈青越提醒道:“我听说梯田可行的地方全是雨水丰沛之地,咱们这儿若想开梯田,怕是也得先找有水的山。最好也别太高,坡越缓越好修。”
韶宗升点头,若是山上没水,要靠人和家畜往上运水,那能种几亩庄稼?不够那辛苦钱呢。
至于低矮的缓坡山地……
他心里苦笑,可能最合适的都种了茶了。
不过有这些限制,他倒是知道该选哪些山了。
“多谢兄弟你提醒,这样哪些山头有戏能成,我大概就有数了!”
到了家里,赵福丫已经给姜竹装了一大篮子东西。
鱼干,点心,还有一大块儿腊肉和一坛子酒,韶宗升热情地给他们俩搬到车上,“买了骡子了,以后常到家里来走走。”
姜竹点头。
赵福丫:“路远就不留你们吃晚饭了,早点儿回去,路上慢点儿,稳稳当当的。”
姜竹:“嗯。”
韶宗固也道:“有事没事都常来。”
姜竹点头,“知道了,舅妈,二哥,三哥,你们也回去吧。”
一家人送姜竹他们到巷子口,姜竹也频频回头,一直到姜竹牵着骡子和驴走上了街,彼此看不见了才往回走。
沈青越看着姜竹压都压不下去的嘴角,笑道:“走亲戚这么开心?”
姜竹朝他傻笑。
从前是没这么高兴的,他走的时候舅舅一家忧心忡忡,他也不怎么高兴。
这次不一样,大家都开心,他也开心。
巷子内,赵福丫道:“我瞧竹子好像比从前过得好了。”
韶宗固:“都有钱买骡子了。”
韶宗升:“长大了。”
韶宗固:“嗯。”
还会交朋友了,一交就交了个挺厉害的。
就是感觉他和他那朋友哪儿怪怪的。
怎么好像他们俩间,是沈青越说了算呢?
钱袋子都给沈青越拿着了。
不过又一想,人家是好心帮忙砍价,没沈青越那番胡扯,那头骡子少了十八两怕是都难拿下,那卖骡子的肯定得后悔。
人家沈兄弟又推心置腹地替姜竹打听,帮他们出主意,肯定是一番好心。
兄弟俩琢磨一番,又觉得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多好的人,为了帮姜竹买牲口,大老远地专门过来了一趟呢。
两人越琢磨越有道理,韶宗固想,从前他爹说他傻他还不服气,今天和沈青越一比,他确实不如人家聪明,年纪比他还小好几岁呢,懂得忒多。
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看来他没事儿还是得多读读书。
压根儿就不爱读书的沈青越算算还剩下的钱,说去买醋。
姜竹不急,李记香醋出城就能路过,他想先和沈青越去看看大夫。
县里有好几家医馆,镇上的大夫给他推荐了一个擅长治沈青越病的,他想去看看。
沈青越根本就不想看。
他都看了多少年了,什么状况什么程度他自己就挺清楚。
就他这毛病,多活一天赚了,少活一天不亏,喝药纯粹受罪。
但想了想,还是看看吧。
他现在的日子过得挺开心的。
姜竹今年的税钱还没搞定,梯田也还没影,他还没教会他那群笨蛋学生几个大字,他的手机、平板、充电宝还有寿命。
再不济,熬不过手机,他也得活过充电宝吧?
沈青越乖乖跟姜竹一路打听着进了恩济堂。
给他看病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大夫,一口开口就是“喝酒了?少喝酒。”
搞得姜竹眼见地开始慌张。
沈青越盯着大夫乌黑茂密的头发,再看看搭在自己脉上强劲有力的手,心说,这大夫能靠谱吗?
大夫:“夜里咳醒的次数多吗?”
沈青越:“不多,偶尔。”
大夫:“嗯,养得还不错,吃着什么药吗?”
姜竹:“陈皮菊花茉莉花茶,还有枇杷膏。”
大夫:“那就继续吃吧,平常多吃些润肺益气的,少吃冷,少吃荤腻,每日快走半个时辰,要是快走没有不适,你再慢慢加些时间,不舒服就停下,慢慢来。一会儿再到后面叫我小徒弟教你套拳脚,每日起来练一遍。”
沈青越:“……”
大夫收回了手,“忧思过虑,郁燥成疾,都对你这病不利,年轻人,平日放宽心。”
他又问已经听呆了的姜竹,“他是你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