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一落,成百上千的生物再次齐齐转向了一个方向——
恐怖重现,那目光冰冷沉重,如同在看着一个死物。
朱怡再也坚持不住,往后瘫倒在了椅子上。
“朱小姐,真是抱歉。”
然后,在朱怡仰天的视线中,出现了卢娜倒着的脸。
不是在屏幕里,是真人。
朱怡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其他人也被吓了个够呛,在这么多片屏幕中,真人忽然出现在面前,实在是有够惊悚。
哪怕她是个笑容明媚的美女。
她还是用跟初见时一样,用灿烂、和善的笑脸与嗓音,说道:“如您所见,我们白朗彗星公馆没办法继续收留您了呢。”
朱怡一个脱力,又向下方滑去,被卢娜拽住了一只手腕,轻松拎起。
卢娜转头向其他人说道:“抱歉,各位,今天的游戏到这里就结束了,等会儿我会送朱小姐出去,今晚就不招待大家了,可能需要大家自行回房休息。”
众人看着她,屁都不敢放一个。
“请吧,朱小姐。”她对着朱怡说了一句,但完全没有等人缓过来的意思,直接拎着就要走。
“朱朱!”丁听蓉忽然发出一声嚎哭。
朱怡死寂般的眼睛闪了闪,随即又爆发出两星亮光。她忽然疯狂挣扎起来,并在挣扎间抓住了丁听蓉的手臂。
她兴奋道:“丁听蓉,你不是总说你不想活了吗?那和我一起走吧!”
丁听蓉盯着朱怡看了几秒,那一个瞬间仿佛定格。
然而,下一刻,她就在朱怡希冀的眼中也开始挣扎,连连后退,哭嚎道:“对不起……对不起朱怡……我、我害怕……”
朱怡的脸上出现很明显的空白。
最终丁听蓉挣开了朱怡的手,肩膀上留下几道血印子。
朱怡也被卢娜拎走了,方思弄注意到,在她和丁听蓉纠缠的这段时间,卢娜并没有停止行动,朱怡被她抓在手里的那只手,已经被捏得完全变了形。
第44章 掘墓人13
众人回到“宿舍”门口那个外间。
花田笑趴在蒲天白背上, 嘟嘟囔囔:“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他刚被抽飞那一下不仅撞到头,还崴了脚,脚尖一沾地就痛。
蒲天白把他放在墙边靠着, 说他:“行了别嚎了,有这个功夫你还是谢谢展医生吧,幸好有展医生在。”
展成宵正蹲在花田笑旁边给他看脚。
“谢谢啊展医生, 都救我两次啦。”花田笑从善如流地跟面前的展成宵说,“出去以后我请你吃饭啊, 你有没有喜欢的明星啊?我可以帮你要签名。”
展成宵好脾气地笑了笑,一边说:“不必,都是我该做的。”一边伸手捏他的脚踝。
“哎呀你真……啊——!!!”
还得是医生, 表情那么温柔,下手这么狠。
一回到房间, 方思弄就冲进“卫生间”里吐,一开始有点不习惯, 不知道吐哪里, 因为没有洗手池, 好在“触手”们会解决一切,只要他进入这个房间, 生成的一切废物都会被“触手”吸收。
他吐了半天只吐出一点口水,明明吃了那么多, 胃里却空无一物一般,感觉不到饿,但怎么扣也吐不出东西来。
等他收拾好走出去,就看到玉求瑕的背影,正正立在屋子中央,抬着头望着降下来的屏幕。
屏幕里正播放着卢娜拎着朱怡走的画面。
他走过去站到玉求瑕旁边, 玉求瑕瞥了他一眼,道:“刚刚卢娜说为了打消大家的疑虑,会直播将朱怡送出去的过程。”
屏幕里,朱怡像个破麻袋一样被卢娜拖在地上走,被抓着的那只手明显已经变形得不成样子,骨头都不知道碎成了几块。
外面并没有日光,还是那片铁红沉暗的天空,与方思弄刚来时看到的天色没有任何区别。
直播的录制摄像头一直跟随着那两人平移,画幅很小,呈现的画面就是卢娜拖着朱怡一直跟着“灯带”在走,脚下的路和入境的景致都一直重复着,像一场永无尽头的蒙太奇。
走了有将近半小时,卢娜终于停下了,而景物还没有什么变化。
她把手一抬,将朱怡拎得站起。
朱怡的两条腿挨到地,一开始像面条一样就软了下去,她又提了两下,朱怡终于恢复了一点神志,踉踉跄跄站住了。
卢娜放开她,退后两步,笑容无懈可击,又行了一个不存在裙摆的提裙礼,然后道:“朱小姐,祝您好运,再见。”
朱怡顺着她示意的方形懵懵懂懂地迈出几步,又回头看向她,收到的是一个鼓励的笑容,便转回头,摇晃着往前走。
那一个瞬间,朱怡死灰般的脑海中又慢慢浮现出一个念头:也许不会死呢?也许……她可以找到另一个公馆?比如077之前提到的……天球公馆,或者别的什么……
她的思绪最终停在了这里。
她本就纤细的身体,在屏幕对面数千双眼中变得越来越细,露在连体衣外面的皮肤先是变红,然后变黑,她走着走着,属于年轻人的体态逐渐消失,瞬息之间她的身影就变成了一个耄耋老人,然后整体变黑,形如一具焦尸,然后越来越小,直至化为一片焦黑的灰尘。
不知道那些原住民们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反正方思弄看完手脚冰凉,仿佛跟着经历了一场切肤之痛。
接着他感觉手背被人碰了一下,等他转头的时候,玉求瑕已经进“卫生间”了,应该是无意间碰到他了。
被这么一打岔,他缓过一口气,动了动站得僵硬的腿,走到床边坐下。
等玉求瑕出来了,他道:“所以,朱怡说了那两个字,触发了死线?”
玉求瑕:“嗯。”
“所以这是一个不能提……”
玉求瑕捂住了他的嘴:“别说出来。”
然后放开了,一触即收,方思弄抿了抿嘴:“我知道。”
这是一个不能提明天的世界。
“还有别的吗?比如……”时间?
可“时间”这两个字他不敢说出来。
玉求瑕却道:“你想说‘时间’吗?”
方思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玉求瑕轻笑了一下:“这个词应该安全,卢娜自己也多次提到过时间。”
方思弄:“你有什么想法了吗?”
“我们现在所处的是这个‘时间点’。”玉求瑕指了指自己脚下,然后伸出左手平展开,“我们说向前是已经发生过的时间。”他又伸出右手,展开,“我倾向于是,我们不能提‘这一部分’。”
方思弄看懂了,玉求瑕的意思应该是,不能提‘未来’。
这是一个没有明天和未来的世界。
这是什么意思?时光在倒流吗?还是,在这个世界里没有‘预设’的概念?原住民的思维是即时的、纯线性的,理解不了“未来”的意思?
他没有更多头绪,又问:“剧目呢?你猜到了吗?”
然后他感觉到了玉求瑕的视线,沉绵如一张厚网,由上而下密密实实地罩下来,让他呼吸发紧。
片刻后,他听到玉求瑕低缓问道:“方思弄,你还爱我吗?”
方思弄一下子攥紧了拳头,手心的伤口被指甲戳痛,痛得他一机灵。
他不明白玉求瑕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明明从在万春华家重逢的那一天起,他已经将这句话重复了很多很多遍。
他低下头,避开了玉求瑕那片绵密的目光:“……‘真心话’的时候,我回答过了。”
下一刻,玉求瑕伸出一只手捉住了他的下巴,然后把他的脸抬起来,迫使他正视自己。
方思弄再次被那道视线捉住,只感觉自己仿佛悬挂于万丈高空上,浑身上下漏洞百出,无处可躲。
然后,他听到玉求瑕说:“你能不能尝试……不要那么爱我?”
他只能更紧地掐住手心,让疼痛更鲜明,迫使大脑保持清醒。
接着,玉求瑕又说:“不然在这个世界,你会很辛苦。”
方思弄盯着玉求瑕的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偏开头,躲过了玉求瑕的手指。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玉求瑕捉住他下巴的力道根本不大,甚至可以说只是轻轻挨着,而他就像一只被木棍拴住的大象一样,脖子僵硬到疼痛,也没有移开。
其实他只要微微一动,就可以挣脱。
他扯开话题:“除了我,还有人吃了东西吗?”
“有。”玉求瑕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平静地走到属于他的那一半床,脚一撩就躺了上去,一一数道,“蒲天白、花田笑、井石屏、展成宵、姚望、罗师师、李灯水和余春民,都吃了。”
方思弄沉默。
从他清醒过来时,其他人看他的眼神可以判断,别人的吃法,和他的吃法肯定不一样。
他很有可能已经触犯了什么死线,那现在……是不是离玉求瑕远一点会比较好?
“不会是你,别瞎想。”这时,玉求瑕忽然说,“就算排队,你也不是今天。”
说完开口叫艾伦关灯,然后道:“睡吧。”
方思弄思考了一下,联想到“聊天游戏”时玉求瑕对罗师师的追问,又想到自己打扫婴儿房时床底下那个洋娃娃,心说可能罗师师可能确实触犯了规则……而他,充其量是因为“吃得多”触犯到“二级死线”?按照上个世界的经验来讲,要分先来后到,也会是罗师师先死。
他躺到床上,脑子里一团浆糊,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等他从一团乱梦中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然后他感觉到了饥饿。
真奇怪,昨天晚饭前将近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也不觉得饿,可现在居然饿了。
这时玉求瑕从“卫生间”出来,换他去洗漱,他站起来的时候眼前黑了一下,他觉得应该是饥饿导致的。
依然是大厅集合,时间到了之后众人发现江可没来。
她本来和劳帅住一间房,劳帅先死,就只剩她一个人住,不管是睡过头还是已经遭遇不测,应该都没救了。
这倒是蛮出乎方思弄的意料,他原本以为昨晚死的会是罗师师或者丁听蓉,没想到是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