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岑浔重点找的,是副院长以上职称的教职工档案。
寻找的过程还算顺利,每找到一份档案,岑浔就会拿出空白纸条,对它使用“点纸成真”的特技,用纸条复刻出相应的档案,再把复刻的假档案原样放回架子上。
在此期间,楼下的动静越来越大,嘈杂的喧闹声变为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和痛骂,岑浔能猜到发生了什么,身为H大的教授,他很清楚H大的安保不是吃素的,发现赤手空拳无法制服玩家,保安肯定会去拿安防器材。
伸缩制暴钢叉,强光手电,伸缩棍,狼牙棒,电击棍……这些东西杀伤力虽然不大,但也足够玩家们狠狠吃一壶了。
岑浔心情没有任何波澜,手上继续快速翻找,除了副院长和院长的档案,岑浔没忘记把自己的档案也找出来。
自己的劳务合同,还是捏在自己手里最踏实。
打开写着自己名字的档案袋,岑浔拿出了里面的资料。
第一张是他当年的入职申请表,表上还贴着他的一寸照。
照片上的青年神色冷峻,一双琥珀双瞳直视镜头,利刃出鞘般的森寒冰冷。
岑浔拍照片的那天,心情其实很不好。
因为在拍照之前,他和封霁寒之间发生了一件事,为了这件事,岑浔跟封霁寒吵了好几天的架。
更确切来说,是岑浔单方面冷暴力封霁寒。
原因很简单,封霁寒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非要把他的公司搬到H市,如果光是搬公司就算了,最让岑浔不满的,是封霁寒工作时间上的巨大变动。
据封霁寒所说,搬到H市后,公司业务量变大,他的工作量也会随之增加,整个白天都需要待在公司,如果忙起来,连晚上都要加班。
当时岑浔无法理解,他们家又不缺钱,这公司是非搬不可吗?
封霁寒表示,还真的非搬不可。
可一旦岑浔追问非搬不可的原因,封霁寒又答不上来,只说是公司发展需要。
岑浔认定封霁寒有事瞒着他。
相伴多年,岑浔深知封霁寒不可能为了赚钱而忍受长时间的分离。
观念不合的问题转变为信任问题,于是就吵了起来。
岑浔自认天生坏种,没有遇上封霁寒之前,他曾把对他图谋不轨的人引入垃圾场活埋,也曾亲手将人.贩.子丢下蛇窟,老天做的最大错事就是没让他死在那个山村里,而是让他跟着封霁寒一起走了出去。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岑浔在孤儿院肆意狩猎,直到后来封霁寒接他离开,寸步不离地看管着他,严厉地管束他的行为,岑浔才按捺住了本性,给自己披上了一层温和的人皮,没有由着性子在城市里大开杀戒。
但是,当封霁寒惹他不爽的时候,封霁寒对他的约束力就会大大减弱。
岑浔一向喜欢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
既然舍不得解决搞出问题的人,那就直接去解决问题的根源。
所以冷战的第二天傍晚,岑浔压制不住蠢蠢欲动的摧毁欲,去了封霁寒公司楼下,打算放一把火,直接把大楼烧掉。
但岑浔没想到,他刚浇上汽油准备点火,封霁寒就像随时出警的尽职警察,冷不丁出现在他的身后,阴冷地问他。
“你在做什么?”
准备干坏事的时候被逮住,岑浔手抖了一下,不死心地还想继续放火,死不悔改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封霁寒,当晚岑浔被抓了回去,用某种方法狠狠“科普”了用火安全的重要性。
岑浔那次是真的跟封霁寒杠上了,被教育一顿后,他第二天依旧锲而不舍地打算再次尝试。
封霁寒有一套独特的管束岑浔的办法,见岑浔屡教不改,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把岑浔关在了家里。
直到他们搬到了H市,眼见得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岑浔才不情不愿地松口……主要是被连着教育那么多天,他实在有点吃不消了。
摄影师上门拍摄的那天,岑浔已经在新家的卧室里待了一个星期,浑身都是欲望的淫靡气息,封霁寒这次没帮他清洗,而是随手拿了个用具堵住,再亲手帮他穿上衣服,在他耳边半威胁半诱哄地低声道:“乖一点,明天就放你出去。”
照片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拍摄完成的。
那天,岑浔真的很不爽。
非常,不爽。
……
岑浔不是很想回忆这段往事,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张一寸照看了一会儿,正要将它放回档案袋中,门口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令岑浔的手指条件反射地一抖。
“你在做什么?”
不一样的声音,同一种阴冷语气……还都是在他偷偷干坏事的时刻,这种强烈的即视感令岑浔脊背一麻,下意识地僵硬住。
但他很快意识到,能做到随时出警的那个人,现在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岑浔缓缓抬起头,看向门口。
潦草青年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门外的光打在他的后背上,使得他的面容和表情有些模糊不清。
他往里走了一步,整个人完全立在了昏暗的档案室当中:“你怎么会一个人来档案室,你想找什么?”
又是这个人。
岑浔垂下眼,那股莫名的心悸感很快散去,随之涌来的便是强烈杀意。
“与你无关。”
岑浔冷冷道,他装都不想装,确认档案袋里的资料无误,便将复刻好的假档案放回原位,揣上其他档案,直接走向门口,对着挡路的青年寒声道:“滚开。”
青年没有动,高大的身影矗立在岑浔面前,十分有压迫力。
岑浔微微皱眉,仰头跟青年对视:“你什么意思?”
青年:“分享情报的意思。”
岑浔笑了,笑意不达眼底,不合作的态度十分明显:“凭什么?”
青年想了想:“就凭……我在礼堂救了你。”
“那也算救?没你我也一样收拾得了他们。”岑浔觉得根本没必要跟这个人浪费时间,当即抬腿,简单粗暴地攻向他下三路。
不料这人好像早有预料,几乎就在他抬腿的下一秒便伸手回挡。
……就仿佛对他的出招路数很是熟悉。
岑浔抱着档案袋不方便,一击不成,干脆选择直接撞过去,青年这次没猜到岑浔的路数,被他撞得一个踉跄,伸手扶住门框的功夫,那人便泥鳅似的从身边钻走了。
他下意识伸手,只来得及拽住他后背的衣料,刚一用力,只听“撕拉”一声,曾被沈文韶评价为“破布”的旧T恤衫就被撕裂,真的成为了破布。
岑浔后背一凉,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回过头,看到青年怔怔地捏着一块布料,也有点愣住了。
“我不是故意的。”他最后只说出这样一句话。
岑浔:“……”
还没来得及生恼,岑浔操控的这具傀儡就被青年一个闪电般的擒拿手按住了。
青年不容反抗地压制着他,不顾岑浔的挣扎,利落地将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
抽出腰带捆住他双手的时候,青年幽幽道:“现在是故意的了。”
岑浔:“……”靠!
不说别的,这股脑子不正常的神经病味,未免有点太冲了。
他挣扎了两下,不动了。
岑浔第一次操纵傀儡,刚开始连控制傀儡走路都走的歪七倒八,现在却要跟这个保镖打,想也知道不可能打赢。
自从看到张三出现后,有个念头一直在岑浔脑海里打转。
眼下四下无人,显然是杀掉张三的最好时机。
很好,杀了他,就现在!
岑浔垂下眼睑,看似驯服地被青年按着,实则一根黑白傀儡丝正从指尖悄悄探出。
“别动。”青年丝毫未察,低声威胁他一句,矮身就要去捡掉到地上的档案袋。
细如毫发的傀儡丝绷紧,充满恶意地对准青年乱糟糟的头顶,下一秒就要穿透他的天灵盖。
就在这时,楼下忽而传来一声大吼:“我靠,保安要从窗户爬进来了!快拦住他们!”
正要拿起档案的青年猛地起身,匆匆从围栏上往下看。
傀儡丝的蓄力一击就这么阴差阳错的落空了,但岑浔迅速把握住了这个机会,立即转变了战术。他用傀儡丝割开腰带,快速收拢起了掉落在地的档案袋,直接朝着走廊尽头的窗户跑去。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青年猛地转头,只来得及看到那人一个猛蹿,鸟一般消失在走廊尽头的窗外。
他扑到窗边往下看,楼下刚刚站定的人如有所觉,扬起头,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笑,而后在他的注视下扬长而去。
青年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喃喃道:“……下次该教他点别的,比如不能随便跳楼。”
楼下的吵闹声忽然停住了。
青年隐约听到了一个玩家自信的声音:“我们是学生,你们不能对我们动手!”
青年捋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漫不经心地笑了。
那双琉璃瞳看似包容万物,仔细一看,里面装着的情绪却几近于无。
信了那个人说的鬼话,这批玩家恐怕是要团灭了。
楼下,沈文韶紧盯着100%的进度条,长舒一口气。
成了!
他直起腰,脸上尽是压抑的喜色。
狗腿子玩家的恭维声不绝于耳,沈文韶神清气爽,轻蔑地想,什么恐怖游戏,就这?
根本没有什么难度嘛,真没意思,等今天通关,他肯定又要被论坛里的玩家各种吹捧了,他要是说这游戏简单,那些下等种估计又要说他优越感太强。
沈文韶摇了摇头,想到那个画面,无可奈何地哼笑一声。
*
鸳湖,望生亭。
岑浔一手搭在石质雕花椅背上,一手接过傀儡递来的档案袋。
湖面波光粼粼,微风很快拂乱了岑浔额前的碎发。
岑浔指尖抚过档案袋,忽然喃喃自语道:“有点不对劲啊……”
“老师考你一个问题,你知道,刚刚有哪些地方不对劲吗?”
岑浔转过头,笑问站在他身侧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