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颗种子扎根在孩子的心中。从那一刻起,名为亚当的人类爱上了机械,并发誓为其付出终生。
第282章 A27和A11
当亚当睁开眼睛, 一只熟悉的机械兔出现在面前。
它没有外皮,古铜色的钢铁骨架裸/露在外,能够看到内部密密麻麻闪动的零件。右后腿有些瘸, 见主人清醒过来,机械兔亲昵地磨蹭着对方的掌心。
冰冷, 坚硬, 熟悉。
亚当不由伸手抚摸它的脑袋,触感如同记忆中一样。他难以掩饰语气中的惊诧。
“真是不可思议, 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说了,我来自一个神奇的地方, 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来那里做客。我想领主大人会很欢迎你的。”
女人伸了个懒腰, 亚当这才注意到对方腰上缠着一块怀表。机械城内从不缺这种东西, 可他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落了上去。表面刻有叶脉般的纹路, 亚当甚至有种听到零件奏鸣的错觉。
是什么样的能工巧匠制作出这样的怀表?没等他细想, 怀表便重新隐没在了阴影里。
“顺便一提,机械城不久就会派人过去,你可以搭乘那艘飞艇一起来南部。我会给他们说一声的,至于要不要来随你。”
“我...”
“不用现在决定, 专注于眼下的工作吧,孩子。”
机械师站起身来。她的右手插在兜里, 背对亚当用左手懒洋洋地挥了挥。黑色大衣包裹的背影在人群中格格不入, 又像是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在对方眼中留下一个飒爽的背影。亚当的心脏怦怦直跳,他从对方的只言片语里瞥见了崭新的天地。
她说的是真的吗?世界上有比机械城更先进的地方?就像是他在祖父的指导下制作出这只兔子一样时, 那种懵懵懂懂的新奇感再次涌上心头,为亚当推开了崭新的大门。透过这扇门, 他窥到一缕天光向自己投来。
新镇...
年轻人抱紧了怀中的兔子,眼底升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向往。
另一边。
机械师出了酒馆,径自走向那座古铜色的城墙。眼下的事情都处理完了,调查的事情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守卫机器人日夜不息地履行职责,环绕在城墙外侧。机械师拿出ID卡,经确认后打开了通往内城的道路。
夜晚的内城灯火通明,如白昼无异。研究员们作息混乱,此刻仍有很多人。他们对彼此不怎么在意,一昧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没人注意到机械师的进入,后者学着A11的样子坐上车,启动了自动引导系统。
a27,内城。
按照A11提供的地址,她快速找到了对方的住所。
银白与古铜相间的色泽很有机械城的风格,建筑整体呈现长方形,没有窗户。门口立有两只机械守卫。检测到陌生信号后齐刷刷面向来人。
“滴滴滴...”
所有机器闪烁起红光,很快熄灭下来。机械师甚至不需要隐藏身形,所有机械自动识别其为不存在。
女人就像是黑夜中的幽灵,机械门锁无声打开,迎接着闯入者的进入。种类繁多的监控机器调转镜头 ,入侵途中甚至没有遇到任何一个人。
屋内没有点灯,仅能通过少数仪器发出的光辨别环境。A27的家装修简约,门口正对一张占据了二分之一墙壁的巨大画作。上面没有图案,而是密密麻麻的公式。梅森看得有些眼熟,仔细回忆片刻才想起来这些公式在中央塔会议室里也见过。
这些是从初级到高等的公式,契合机械城的发展轨迹,被视为代表物。放在前世,可以理解成家家户户在墙上贴着五三公式。机械城的风格由此可见一斑。
画作两边有向上的楼梯,直通二楼。二楼通往卧室和书房,房间干净异常,缺少人类居住的痕迹。
“A27去哪了?”
机械师来回转了几圈,确认这间屋子里真的没人。这地方肯定有东西,可不在这里又会在哪呢?
女人闭上眼睛,感知片刻后回到一楼。机械指引着她找到机关。随着一个个按钮转动,自动打开一楼的壁画,后方赫然是一扇门。幽暗的台阶螺旋向下,中间是一条长长的地下走廊。
走廊上布有数量众多的探测装置,不乏致死陷阱。恶龙守护者自己的珍宝,可惜来冒险的不是勇者而是魔王。机械师轻车熟路地搞定了这些报警器,穿过了尽头的密码门。
灯光映入眼中。机械师眯了眯眼,没想到这边还连接着一座屋子。
比起A27的房屋,这里更加具有生活气息。
“你是谁?”
困惑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一个穿着睡裙的少女畏惧地看着她。陌生的女人转过头,脸上有种不近人情的冷峻。
“你是飞艇上的人?”
少女警觉地后退一步,像是马上就会叫起来:“你是什么人?”
“我是协会派来的人,南部新镇,梅森少爷的下属。”
机械师很是娴熟地报出了身份,她的语气和表情都相当有说服力。比对好信息后,女孩立刻高兴起来。
“太好了,终于看到协会的救援了!我们在路上遇到了袭击,幸好A27先生帮了我们,否则会有不少人被那些机械兽杀死。”
“别激动,你慢慢说。”
少女定了定心神,开始从头说起。
机械飞艇出事后,所有人散落到了森林各处。好在机械城及时派出了救援,救下了大部分人。由于那群怪鸟来路不明,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被暂时安排到了这座房子里。
“现在由A27先生负责与我们对接,他帮助我们和协会联系。”
黑大衣女人眼中闪过一丝微光,片刻后,她回答:“据我所知,协会目前没有收到联络。”
女孩下意识反驳:“不可能,我们前些天刚刚与协会联系过。他们说很快就会派人来的,你不就是为此而来的吗?”
“.....”
自然不可能。梅森刚切换到了奥雷乌斯那里,向罗家族询问了情况。
罗恩没回来,现在的家族由阿诺德负责。后者十分肯定地告诉他协会根本没有收到联络。
面对激动的少女,机械师的语气温和下来:“我们确实没有收到联络,而是通过另一种方式得知的消息。能把A27的情况告诉我吗?”
对方不疑有他:“A27先生是个好人,你可以去楼上找他。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门口有警报器,我没听到声音啊。”
“这对高级血脉者来说不是难事,你在这里见过贵族协会的高级血脉者吗?”
“没有,他们似乎住在其他地方。A27先生说他们已经被上级接走了。这次虽说活了下来,我们的损失仍不小。飞艇上的乘客都是有背景的人,肯定要向机械城索求赔偿的。”
两人一问一答,很快了解了这里的情况。
住在这里的都是实力较弱的乘客,除了A27,他们没怎么见过其他人。由于能够与协会正常沟通,虽说外出受限,住在这里的旅客们也没什么怨言。毕竟他们中的不少人受了伤,正处于需要好好休息的阶段。
少女之所以跑出来是因为呆在房间里有些无聊,结果刚出来就撞上了机械师。
见从她嘴里再也问不出什么,机械师很善解人意道:“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接你们了。”
听到回答,少女很自然地放松了一些,道了声晚安后回到了左手第二间屋子里。
等她离开,机械师单膝跪地,掌心贴在墙壁上。
“——”
伴随无形的波动,房屋内所有机器运转。数以百计的景象从女人眼前滑过。
睡着的人们、聊天的孩子们、刚进入房间的少女,低声交流的血脉者...
每个人的举动清晰映入脑海,借助机械的眼睛,这座房子中的所有景象显露无疑。最终,机械师在上层捕捉到了新的信号。
“找到了。”
女人睁开眼睛,毫不犹豫地向楼梯走去。她推开二楼某间屋子的门,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房间中传来。
“小姐,深夜拜访前至少该穿个斗篷不是吗?”
主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苍老的脸。他身穿研究者服饰,眼神深邃平和,正是A27。来访者轻轻挑眉。
“只有弱者才需要隐藏自己的身份,我有事情找你,先生。据说你是飞艇事件的主谋,对此有什么想法吗?”
“我以为你不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我不建议你说谎。”
女人抿唇而笑,A27猛然一悚,仿佛遇到了某种危险的肉食动物。他有一种直觉,如果说谎真的会死,这让A27立刻抛弃了故弄玄虚,加快语速道。
“你受骗了。我之所以让他们住在这里,是为了保护飞艇上的人。机械城内有一伙混蛋在行动,他们打算杀掉飞艇上的所有人,借此毁了机械城。”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负责对接机械城,自然清楚这些事情。我已经查清了主谋会是谁,可我缺乏必要的证据。希望你能帮助我。”
女人眯起眼睛,心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名字。但她没有说出口,只是言简意赅地问:“谁?”
果不其然,A27说出了那个意料之中的名字。
“A11!”
“A级研究员根据晋升时间命名。当我成为A级研究员时,A11就已经在这里呆了很长时间了。他和上层的关系十分亲近,因此时常替他们跑腿。按道理来说,我不该怀疑这样一位有资历的研究员。可随着海拾兹的叛变,我不得不升起这样的怀疑。海拾兹身上有他绝对无法拒绝的东西。”
“那就是恢复手术!”
A27道:“进入内城的硬性条件是改造手术,但人类失去情感就意味着失去了感知快乐的情绪。在最初,每个研究员都是抱着为科技奉献终生的念头加入内城的,可空虚是会杀死人的,只有意志最坚强的研究员才能克服改造手术的后遗症。”
“与外界不同。内城的研究员很少被污染。除了死于实验意外的人,研究员中死亡率最高的是自/杀。”
“虽说海拾兹离开了机械城,但他留下了很多遗留问题。袭击飞艇的鸟群也是如此。有人在飞艇上安装了诱鸟器,那些鸟的尸体上也发现了改造和诱导的痕迹。”
“A11不是致力于制作监听装置的研究员吗?”
“看来你已经和他接触过了,怪不得会出现在这里。我知道了,是不是他让你来找我的?他只是想除掉我而已。”
听到机械师的话,A27半笑半叹。
“在进入机械城后,他的研究方向的确是监听领域。但在外城时,他是赫赫有名的武器天才。制作这点机关对他来说不成问题。最重要的是他们家族很擅长幻觉系机械兽的改造,因此A11非常了解普通污染兽的习性。”
“在飞艇出问题的时候,有人看到他出没于森林附近。A11辩称自己是去丢垃圾的。而据我所知,他已经很久没有制作过机械兽了。这只是他的借口,用来掩盖其真实意图——他就是袭击飞艇的主使!”
女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垂下眼睛,似在思索。A27手里攥了一把汗。他别无选择,只能寄希望于对方相信自己。
片刻后,对方终于开口:“我知道了。”
短暂的交流让A27出了一身冷汗,女人微微俯身,黑曜石般的双眸倒映着他的面容,清晰无瑕如镜面。这种清冷感宛如锋利的剑,刺得A27遍体鳞伤、皮肉发疼。
“我知道你有所企图,我不在乎。但如果你对我说谎,你一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明白吗?”
冰冷的声音涌入耳中,A27吞了口口水,声音是连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干涩:“...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