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辉灿烂滚烫,奥雷乌斯的皮肉间隐隐泛起疼痛,骨血好似融化的波浪,滴滴答答往下流。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疼痛。率先融化了双腿。
小花女慌忙想要过去帮忙,刚刚踏出一步,突然后背一痛,头脑发晕。
毒素在几秒内发挥作用,让她晕了过去。嘈杂的噪音在袭击者脑海中爆开,对方冷漠地扎了自己一针,头颅中的愤怒嘶吼同样失不见。
光辉将杜克与奥雷乌斯笼入其中,犹如沸腾的岩浆。奥雷乌斯想要挣扎,光辉死死地拥抱住了他。
一瞬间,无尽知识流入了青年的脑海。
日月运行的规则,云海形成的规律,污染流动的规则...
污染物的制作与提升方法,怎样才能将污染物转化为失控级...
矿物锻造的方法、如何提纯怪物血脉...
他的身体在消融,大脑却因为知识而胀痛不已。这种感觉很奇妙,不算折磨反而让人觉得有些痴迷。
知识本身就是一种毒药,勾起人类的求知欲。在追求知识的同时,人类也将走向死亡。
在毒入骨髓的过程中,奥雷乌斯模糊听到了两个声音。
“别碰他的血,会被操控的。”
“我主需要捕捉他。”
“啧,你们真麻烦。只需要留下骨头和心脏就行了吧,我知道你们有血肉苏生的装置,就算死了也可以当作材料。”
地上的青年气息微弱,血水满地,骨骼森白。
谈论的人不以为意,毫不避讳地讨论着该如何抓捕红发青年,丝毫不将其当回事。
就剩一个头颅而已,有什么可在意的?
是啊,就剩一个头颅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大局已定 ,无人可改。
就在所有人这么认为的时候,一道光柱刺穿天穹,将正在融化的奥雷乌斯笼罩于其中。
地面绽开三十二瓣的饱满花朵,空气如流水般清澈,隐约有圣歌回荡。无形之音齐声颂唱。
“凡祂所至之地,尽为天国所在。”
“流淌奶与蜜的长河,人人虔诚向善。”
血肉生长,重新覆盖上蜜色的皮肤。骨骼抽节,蒙上密密织构的筋络。
唯有祂可如光刺破黑暗,唯有祂垂眸望向人间。唯有祂身披荣耀,应永享尊贵信奉。
风中有万众高呼:“有罪者,迷途者,绝望者。不可追回者,无能为力者。”
“勿要让泪水流下,我们已抵达那永恒幸福之地。”
在天国力量的洗礼下,红发青年终于摆脱那些知识的纠缠。他咳出了一口淤血,看到两人呆滞的神情,不由得低低地笑了起来。
“可别小看我啊,蠢货们。”
在所有马甲中,和奥雷乌斯力量最为适配的无疑是迦南。这也就是为什么在世界树叶映出的未来中,彻底成为奥雷乌斯的梅森杀死了迦南,将其力量与自己融在一起,提供源源不断的能源。
而在此刻,有什么能够突破黑雾阻碍,将身受重伤的奥雷乌斯救起来?
放眼所有马甲,梅森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迦南!
杜克望着那道光柱,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疯狂生长,却始终无法突破束缚。
这是谁的力量?为何如此温暖,如此圣洁,又如此...熟悉?
与呆立于原地的杜克,虫之女王立刻认出这是万事万能之主的力量。
她顿时惊疑不定:祂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要知道,这里可是黑雾最深处。没有定点是绝对不可能如此精准。可哪位神祇会这么无聊,天天把注意力放在人类身上?
倘若梅森知道她的想法,肯定会回答:“就这么定位的啊。”
奥雷乌斯和迦南都是他的马甲,定位的难度就像是伸出左手摸右手,这有什么难的?
只要他自己不进入黑雾,怪物之主就抓不到他。顶多是解决掉马甲。但有传送门在,抢在祂降临前逃跑应该不成问题。
种种因素综合下,梅森大胆放飞自我,直接引动神恩!
迦南的天国力量一如既往霸道,小花女随之苏醒。回过神来的她张牙舞爪,恨不得咬虫之女王一口。当时站在自己身后的只有对方,她哪里想不出来是谁在袭击了自己?
虫之女王神情冷漠,既然被看出来了,就没有继续伪装下去的必要。她冷笑起来,满眼怨毒。
“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想杀了我。我帮了你这么多忙,甚至为奴为仆,你居然都没有一丝心软,视我为必除之物,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站在另一边上了。”
虫之女王汲取人类的痛苦成长,十分擅长分辨谎言与隐瞒。从要和奥雷乌斯再遇起,她就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会死的想法萦绕在脑海里,让她毫不犹豫选择了背叛。这家伙不是什么善茬,如果有机会,恐怕他会毫不犹豫地杀掉自己。
奥雷乌斯毫不意外她会这么做,甚至可以说,他是故意让虫之女王去跟踪杜克的,这是最好的时机。除此之外,虫之女王再无机会脱离他的视野。
正如他所料的那样,虫之女王抓住时间,与杜克顺利勾搭在了一起,策划了这场阴谋。
“别把自己说得这么无辜,杀人的是你,凌虐人类的是你,自不量力失败的是你,摇尾乞怜的还是你。你表现出价值,我让你暂时活着,不是很公平吗。”
青年随意将阻挡视线的头发捋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鼻梁高挺,嘴唇薄而锋,红发穿过指缝,黯淡如凝固的血。
他用一种奇妙的眼神看着虫之女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你说对了,我不可能放过你。从始至终,你对自己犯下的罪行没有任何忏悔,自然不值得同情。你在离开黑雾深处后,我会用最残忍的方法对待你,将你交给那些虫之民。如果你能够好好活着,那死去的人算什么?这个世界未免太胡闹了吧 。”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强者才能够生存。”
虫之女王轻蔑无比:“一群愚民罢了,他们有什么资格审判我?”
奥雷乌斯咧开尖尖的犬牙:“当然是因为我比你更强。所以杀死你、欺辱你、让你不得不百般讨好求生,再解决掉想法背叛的你,不是很合理吗?你要知道,种子不可能结出与它不同的果实。”
“你现在遭受的一切都是曾经的你做下的恶事。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没想到你的背叛吧?罢了,先让你安静下来也不错。”
这句话什么意思?
女王立刻意识到什么,随着青年的话音落下,由于毒素昏睡的另一半分体精神醒来,狠狠扑向虫之女王的意识。
一白一红两只虫子在意识海中啃食,疯了似的撕咬在一起。虫之女王忍不住怒斥:“我们才是一体的!你是我的半身,为什么要听这家伙的话?”
另一半分体的精神停顿了一下,虫之女王以为对方终于被主体的身份动摇,愿意听从自己的话。却见分身的精神体膨胀了两下,表面红纹浸血般艳丽,通体骤然涨大。
“轰——!!”
“啊啊啊啊!!”
虫之女王吐出一口血来,浑身皮破肉裂,骨骼破碎。眨眼间变成垂死状套。
怎么可能?
她完全不敢相信,分体居然选择了自爆!
——所谓以血为媒介,向君王效忠。
虫之女王小看了血液操控的威力,尽管这是她分裂出来的半身,可早已成为奥雷乌斯说鲜血奴隶。如果红发青年放弃控制,它或许在一段时间后恢复【正常】,觉醒虫之女王的记忆,成为她复活的后手。
但在本体想要袭击君主,自己却没有能力阻止的情况下,分体毫不犹豫选择了自爆!
只要能对君主有好处,哪怕赴汤蹈火、原地去死,被操控的分体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虫之女王措手不及,生生遭受了这一击,灵魂险些涣散。
她又惊又怒,内心还有一丝恐惧。
太可怕了,这种能力太可怕了。
那可是她的半身,灵魂的二分之一,只要本体意识消亡就会立刻成为新的虫之女王的存在。可就凭对方的一个眼神——甚至没有说话,就拼着自爆想要杀死她。
太可怕了!
奥雷乌斯留了她一命,就这么死掉实在是太便宜她了。以瑞克斯为首的变异虫民们才是真正有资格惩罚她的人。红发青年收回眼,目光落在了祭司身上。
杜克现在的情况极差,大半身躯融化于光中。奥雷乌斯蹲下来,看着他叹了口气 。
“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是万事万能之主的信徒。难道你不知道,你的神现在是我头顶上的人吗?”
什么意思?
杜克没来得及想太多,头顶的光芒融入他的身躯。
要说红发青年是什么时候发现问题,答案是从刚开始。
原因无他,信奉神祇之人皆会有一条信仰之线,梅森用迦南仔仔细细找了三遍,发现对方的信仰之线已经断裂了。
这一般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背弃信仰,二是人死了。无论哪种都有问题。
除此之外,那座无面神像并没有和迦南产生联系。无论杜克怎么祷告,都不可能献上信仰,更无论说是神赐之地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杜克这个名字并非凭空杜撰,而是在教会中有明确的记载。
他是教会的高层主教之一,实力强大,曾被派往南部处理污染物问题。毒药当初会去处理污染物,就是因为他在那之后与教会失去了联系。
在那之后,杜克成为了教会的失踪人员,后来被认定为死亡。
这些都是经过教会确认后的信息,迦南调查得十分轻松简单。至于对方为什么会从南部来到黑雾深处,在这里驻守,信仰之线又为何断裂,他心里隐隐有所预感。
那么接下来只剩确认了了。
银发神祇抵抗着黑雾的强压,将力量注入杜克体内。后者浑身战栗,一种莫大的心悸涌上心头。
他颤抖着跪在地上。嘴唇张合着,拼命想要念出那个名字。
红发青年弯腰附耳,低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扯动着他思考。
“你现在信仰的真的是万事万能之主吗?”
“当然!我是主虔诚的信徒!我主赐予我光辉,恩赐我新生!它象征世间无穷无尽的真理与智慧!不、不对,我主不是...啊...不...”
杜克痛苦抓挠着皮肤,直到鲜血淋漓也不肯停下。
奥雷乌斯无视他的痛苦,句句犹如针扎。
“你还记得你是谁,为何来到这里吗?”
“你还记得你的任务吗?”
“你——真的还活着吗,杜克主教。”
最后四个字如惊天霹雳狠狠砸在了杜克身上,让后者头晕眼花。他拼命回想:伟大的万事万能之主、伟大的智者...啊啊啊...伟大的、神圣的、永恒的...我究竟信仰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