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半马的存在静静地看着她，女孩正小鸟依人地靠在对方的…马？骨？总之应该是怀里吧，属于马匹腹部的那个位置。怪不得这么暖和，原来是对方毛皮的温度。

　　格洛丽亚打量着对方，这副模样有些熟悉，曾在教堂的图书馆里见过。在她做出反应前，对方便开口道。

　　“你最好不要乱动，你伤得很重。”

　　女孩果然不动了：“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仅仅俯身望向她。眼眶中的棱形神格宛如宝石璀璨，暗藏流动的光晕。

　　“我是骸骨大君，掌管死亡与毁灭的怪物。很高兴见到你，拥有死亡神格的灵魂。”

　　这句话说完，祂略略一顿，又道：“你也可以叫我另一个名字，我曾是死神的从者。负责审判那些有罪之人。我名为...”

　　“鲁库图斯。”

　　鲁库图斯，在黑雾前时代意为“哀悼者”。

　　再次说出这个名字，就连骸骨大君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

　　在那个时代，众生死亡后皆会进入死神的国度。在这里迎接审判。有罪者为了生前的所作所为赎罪，行善者得以被众神引渡，去往安息之地。那时的鲁库图斯仅仅是一个渺小的神明。

　　“我是在荒原上捡到了你的，你受了很重的伤。”

　　“谢谢你的帮忙，我们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吧？你是那些猎犬的主人。”

　　格洛丽亚坐起身来，手中自然出现了一盏提灯与黑色的玩偶。她看起来并不慌张，这是一件好事。教导一个聪明的孩子总比愚钝强。

　　骸骨大君的目光落在了黑色玩偶上：“我们是该好好谈谈。我在这里等你很久很久了，从1000年前开始，我就在等着你的出现。”我们的使命就是被了你活到现在。

　　祂仍旧记得许多年前的那个时刻，祂所追随的神明将祂呼唤到身旁。身为异神有两个结局，一个是被除处死，另外一个就是臣服于正神，选择遵从祂们的教义，成为祂们的助手。那时的鲁库图斯就是这样的渺小异神，负责惩罚那些有罪的灵魂。

　　黑袍的死神平静地看着祂：“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会很辛苦，但是对未来无比重要。命运指引我，这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鲁库图斯。”

　　那时的祂还不懂对方语气中的沉重，只以为自己终于能够派上用场，因此兴奋异常。

　　“遵命，冕下，我将会执行您的所有意志。”

　　给予祂的会是什么样的任务呢？

　　掀起战争让死亡的威名传遍四方，还是说需要祂去建立宗教，进一步传播死神的信仰。又或者冕下终于看到了祂的能力，想要给予祂奖励...

　　种种想法从脑子飞快闪过，最后归于全神贯注。出乎意料的是，伟大的神明只是说了一句话。

　　“鲁库图斯，你要活下去。”

　　无论未来遭遇了什么都一定要活下去，而后你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

　　从那一刻起命运就抓住了祂。直到今日。骸骨大君有时觉得自己或许只在两个瞬间活过。第一个瞬间是多年前神明将这个任务交给自己的时候，第二个瞬间是如今祂终于看到这个任务实现的希望的时候。

　　女孩仰头看着祂，聆听着这个故事，神情满是困惑。

　　“为什么是我？”

　　“并非所有人都能继承死亡的力量。你身上是最特殊的一种，唯有它决不能交给邪恶的人。”

　　半人半马的怪物凝视着她，声音如梦吟。

　　“那是能够操控一切，扭转生死，将野兽启迪，又或者扭曲人类本心的可怕力量。它是一瓶毒药、一个噩梦，一个曾经被我主封印，又在这个时代降临的东西。”

　　“你的神格名为——”

　　“灵魂。”

　　操纵万物的灵魂，便是决定其生死。倘若连精神都不属于我，那么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真实的？

　　这个危险的神职仅在历史上出现过一次，便由死神亲自出手进行封印。防止对这个世界产生不可知的影响。如今看到对方手中的提灯，骸骨大君竟隐约升起【果然如此】的预感。祂终于明白了为何需要自己活到现在，倘若没有先人引导，失控的灵魂神格会将世界化为一片比黑雾更绝望的扭曲之地。

　　而为了掌握这颗神格，祂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告诉对方，有很多很多的东西必须教导对方。这便是祂生存至今的原因。

　　但骸骨大君还是按下了这份冲动，不要紧，祂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在那之前，祂需要先向女孩解释清楚这些事情。

　　祂讲述着那些古老的记忆，一边将宝石碾碎，放进了女孩的身体中。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力量缓缓恢复。格洛丽亚的眼睛亮了亮。骸骨大君重复着这样的动作骨框眼中的火焰跳动，主动出声询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想要回到人类中去吗？”

　　女孩儿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我想要继续待在这里，你看起来有很多话想和我说。”

　　而且还有这么多好东西，回去也太可惜了吧！

　　读出对方的潜台词，骸骨大君很难得地笑了一下，半张脸上浮现出柔和的神色：“是的。我不能离开这里，这是我和怪物之主的约定。”

　　“祂知道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我主留下的预言。为了活下来，我和祂做了约定。除非祂允许，否则我绝不会离开黑雾深处，与人类接触。而祂不会杀死我。或许祂觉得只需要把我和人类隔绝开就算遇到这种情况也不用担心了，又或者那个骄傲的家伙相信就算预言成真也不会对祂产生什么威胁。总之，如果我离开了这里，祂就会立刻追过来处决掉我们。”

　　当祂选择臣服后，那个存在并没有为难祂。与其他人相比，骸骨大君总是与其维持这一种若其若离的关系。祂之所以跟随怪物之主只是因为祂们的约定，后者知道这一点，留下祂也仅仅是为了从其身上了解死亡属性，从而进一步掌握死亡的权柄。双方各取所需。

　　看着蠢蠢欲动的女孩，骸骨大君很清醒：“如果你想跟着我，在离开这里前，你有一节必修课。”

　　“是什么？”

　　“你得学会隐藏自己的气息，否则你会很容易被怪物之主发现的。”

　　“这就是你能直呼祂名字的原因吗？”

　　骸骨大君颔首表示认可：“没错，祂听不着我的声音。”

　　“你应该知道。每个生物身上都会散发出污染。所有的污染互相交织而构成这个世界。隐藏气息实际上就是隐藏灵魂所散发的污染。你可以想象自己的灵魂是透明的。”

　　“透明的？”

　　“没错，就算是石头也会有污染。但如果你将自己的灵魂转化为透明的。那些污染就会从中穿透过去。这句话听起来是不是有些难懂。我给你演示一下好了。”

　　这么说着，骸骨大君驱散了自己身上的气息。当浓浓的死亡气息消失以后。女孩儿惊讶地发现对方在自己的感知中变成了不存在的东西，就好像那里根本没有人一样。明明眼睛可以看到，感知里却空无一物。

　　“这是怎么做到的？”

　　“需要一段时间练习，也只有死亡系的神格才能够做到这样。如果你想留下来，那么接下来我会对你进行严格的训练的。”

　　骸骨大君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祂盯着女孩，缓缓道：“你现在想要离开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去。但如果你留下来，剩下的事情就由不得你了。当你选择应下这段预言，直到怪物之主死亡为止，危险将永远缠绕着你。”

　　女孩笑了一下。她抬起下巴，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最不担心的就是危险了。从我诞生以来，它就没离我而去过。”

　　倘若这个世界是场风暴，那么这位小小的挑战者早已做好了准备，迎着狂风骤雨永不停歇。直到将所有东西踩在脚下，实现自己的愿望前，这盏提灯都不会熄灭。

　　既然如此，祂还有什么能说的呢？祂本就是为了这一刻而生的。骸骨大君笑道：“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女孩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瞳孔亮如火焰：“没问题，老师，那您能顺便给我讲讲黑雾前时代的事情吗？关于死神的事情真的很少。我想知道更多关于预言的事情。”

　　“当然，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第362章 苏醒

　　骸骨大君的出现让梅森感到有些惊讶, 他从未想到原来对方会站在自己这边。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好消息。青岚之木和虫之女王都已经解决了，深海之主如今情况不明, 再见应该是敌对阵营。骸骨大君一旦倒戈，怪物之主手下就只剩下两个能用的了。

　　SSS级怪物的控场能力相当强悍, 完全足以改变战局。当初五位SSS级怪物跟随怪物之主入侵, 几乎摧毁了大半个人类国度。如今它们一个个减少，对于人类来说, 意味着之后要面临的战斗会简单许多。

　　当然，前提是他们能够像梅森计划的那样发展起来, 摆脱黑雾的局限。

　　这些事情就在之后再解决吧，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醒了没多久。便贴到了许多拜帖, 其中就有罗家族的。其他人可以不接待, 罗家族必须有！梅森当仁不让, 立刻应下了对方的拜访。

　　来的人是阿诺德。金发贵族彬彬有礼, 率先送上了拜礼。脸上笑容温柔：“很高兴看到您恢复，公爵大人。”

　　“有劳您亲自来了。”

　　新公爵冲他微微一笑，让阿诺德不得不暗叹对方年轻有为。明明是比丹还要小一点的年龄，已经跃居到数一数二的位置。

　　“哪里的话。我一直想来拜访您, 只是由于家里繁忙，没有时间, 还请您见谅。”

　　两人客套一番, 阿诺德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入自己此行的目的。

　　“先前, 罗家族在野外发现了您和一位昏迷的罗家族族人，后者到现在还没醒来, 我们有些担心，不知道您有什么办法吗？”

　　没醒过来？这不是很正常吗, 他还没投入精神力呢。能醒过来才是奇迹。

　　梅森心里稍稍有些心虚，含糊道：“他应该很快就会苏醒了。”

　　罗家族帮了他很多忙，反而言之，他却没怎么帮过罗家族...

　　呃，也算不上。

　　毕竟【万石之母】神国崩塌后流出来的资源一半归第一家族所有，另一半则被罗家族拿走。和龙裔关系缓合后，双方也建立了良好的贸易来往，可以说是事业蒸蒸日上。

　　而奸商商会与罗家族的关系更是密切，在他的嘱咐下，无论做什么生意都会带上对方。一来二去，罗家族的资本越来越大。也算是梅森为他们做出了一些小小的贡献，这怎么不叫贡献？

　　想到这里，梅森淡定了一些。

　　虽然他拿了罗家族的钱，虽然他拿了罗家族的人，虽然他让罗家族给自己干了不少苦力活。但这叫投资懂不懂，投资！

　　保险起见，临行之前果然还是要把这些事情全都处理好啊。

　　新任公爵一边暗自嘀咕，一边笑脸相迎，应付走了阿诺德。

　　后者前脚离开，他就把将机械师和奥雷乌斯两个马甲同时苏醒。

　　机械城中。

　　一直昏迷不醒的女性睁开眼睛，像是刚刚从一场酣眠中醒来般，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她的头发睡得有些乱了，嘴里留着些甜味。抿一抿唇就知道那是机械城专属营养剂的味道。明明甜得有些发腻，久违地尝一下，居然让人感觉还不错。

　　这个哈欠还没打完，门外就传来了鬼哭狼嚎的声音。

　　“好徒弟啊！你终于醒了，我真是差点被你吓死。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不要放放假。你不要整天都埋在研究室里，没事出去玩一玩，如果有谁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字！整个机械成都会为你做主的！”

　　这一番话速度快得惊人，让人完全无所反应。机械师手疾眼快，抬手以掌心抵住着一张扑过来的脸。表情有些无语。

　　“请不要这样，我觉得我们应该保持适当的距离。”

　　“徒弟大了都不亲近师傅了。”

　　汉姆痛心疾首地停了下来。机械师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直到对方站稳了，她才伸回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周围的景色很熟悉，秉承机械城一贯的特色，以简洁的银灰色为主。

　　这里是机械城的宿舍，也算是半个看护病房。一般用来安置病人。看来在机械师昏迷后，机械城的人直接将其送去监护了。

　　在工作的时候突然晕倒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总不能提前说一句“我要晕倒了！”再晕过去吧？

　　汉姆仍在唠唠叨叨，看样子将他吓得不轻。机械师叹了口气：“真的没事了，真的没事了。不用担心，这次只是一个意外。”

　　听着她的安慰，汉姆脸上写满了不信任，唯有嘴上嗯嗯地答应着，看起来又在打算什么。

　　没办法，这个老头子总是有些过分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