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义隆道:“我知道,但我一出去这鬼域只怕会永远封闭,仁家十七口,将要永远留在这里承受着永无尽头的折磨。”
仁家确实草菅人命坏事做尽,但他们也并不全都做过坏事,最小的那丫头才十六岁,被养的天真可爱,根本不知道自己那些堂兄干过什么,就算因为享受着仁家的富贵要为自己的出身付出代价,也不该被这样折磨。
让他就这样放弃十七条人命,白义隆觉得自己要真这么做了,这一辈子怕是都要活在愧疚中。
所以明知道自己再不离开鬼域,魂魄的生气就要散了,但他还是想要赌一赌外界的救援,现在季南星来了,就证明他赌对了,只要再撑一撑,说不定就能把人救出去了。
有些人就算死,那也要经受过法律的审判再死。
知道白义隆不会走,季南星道:“去城里看一看吧,至少要知道厉鬼跟仁家的人到底有什么仇恨,你说仁家的那些人魂魄会清醒一段时间,那他们有忏悔认错吗?”
白义隆点头:“仁济昌的孙子仁文乐,仁济昌他二弟的孙子仁飞杰手里有一条见不得光的产业。”
季南星:“特殊服务?”
白义隆:“不止,黄赌毒占全了,还卖人卖器官,心肝黑得没边。”
仁家出事之后他很快就离魂找过来了,那时候仁家的那些人刚消失过一次,他们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是对被困在这里感到害怕。
但知道他是天师,一个个就觉得有离开的希望,于是死鸭子嘴硬,怎么都不说自己做过的事。
仁家几乎全家的魂魄都被勾进来了,除了姓任的,嫁进任家的,嫁出去的有一个算一个的都在。
因为人太多,大家都抱着侥幸,不敢说自己做过的那些亏心事,寄希望于厉鬼找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结果厉鬼无差别折磨。
白义隆:“就算他们没有消失后的记忆,但恐惧已经慢慢融入了魂魄中,当循环了十多次之后,仁文乐就扛不住了,跪地磕头道歉,将自己做的那些事说了出来,特殊服务在里面都算是小事,他和他堂哥仁飞杰跟境外势力合作,进行人口拐卖,境外势力有一搜游轮,表面上就是普通的豪华游轮,实际在游轮上每次都有竞拍活动,拍的就是人,游轮里面甚至还有完整的手术室,一些得了绝症的富豪会特地上来换命。”
白义隆活了这么一把年纪,什么黑暗的事情没有见过,但依旧被仁家那些人的恶毒给惊住了。
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后,他也恨得想把他们丢这里让厉鬼好好报复个够,一个个简直比恶魔还要恶魔。
但除了那几个跟境外势力有勾搭的,其他人是真不知情,白义隆还尝试着跟厉鬼商量,让她留下最恨的继续报复,放其他人出去接受法律的制裁,可这个鬼域里的鬼根本没得商量,该消失的消失,该折磨的折磨。
白义隆叹气:“这件事真的不好解决,仁家那些人做的事的确是太可恨了,死千次百次都死不足惜。”
季南星看了眼白义隆,他说是这么说,但让他放弃所有人他又办不到,总想着试试解一解这死局。
季南星道:“虽然他们不是所有人都做了恶,但他们吃着鲍鱼燕窝享受着富贵生活的时候,有人在那艘游轮上求生无门,他们衣香鬓影交杯换盏时,有人鲜血淋漓地躺在手术台上被挖走器官,他们当着人上人的时候,有人连活下去的权利和自由都没有,白叔,我不会同情仁家的人,哪怕他们有人是不知情的,能带他们出去我会带,也只是为了让他们受到法律制裁,最好能让警方破掉这条产业线,救出更多的人,杜绝悲剧再次发生,但要是带不出去,我也不会强求,如果厉鬼死都要把他们留下。”
季南星看着白义隆:“这一次,我帮厉鬼。”
第305章
◎来自民国的怨魂◎
季南星很少直言偏帮阴魂的,他经手过许多案件,各种丧心病狂的谋杀案都接触过不少,每次他看似在阻止着阴魂报仇帮活着的人争取一线生机,实际上所谋的从来都是那些阴魂的来世。
尽管有些阴魂觉得这一世的仇这一世没能痛快地报复,就算有更好的来世那也令人不甘。
他能理解这种情绪,但他所站的更是一个理性的旁观角度,他知道怎么做是为阴魂好,他想给那些阴魂更多一种选择,一种不被仇恨情绪左右之后的选择。
但这次不一样。
不是仁家那些人的性质更恶劣,也不是觉得他们这种下场有多活该罪有应得,而是这个鬼域里的厉鬼从头到尾都很清醒,他她并未被仇恨冲破头脑,白义隆一直在阻拦,但他她却从未连他一起对付,只是白义隆自己选择留下。
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没有因为仇恨而牵扯其他无辜的人,足以证明他她复仇的决心有多重,又有多理智。
再看仁家做的那些事,季南星找不到理由去劝那个厉鬼放过仁家,让仁家接受法律的制裁以免自身沾染血腥影响来世,当结下这处鬼域,将仁家所有人的魂魄都勾来的时候,厉鬼估计就没打算投胎转世。
跟着白义隆走出密林回到城里后,季南星看着很明显带有民国时期风格的建筑,转头看向白义隆:“你怎么没说这里是这样的?”
白义隆:“我没说吗?这里也没什么特别的,很多屋子都破破烂烂,除了我和仁家那几个,一个鬼影子都没有,我甚至怀疑这处鬼域并不是厉鬼,而是某个地灵。”
当然他也只是这么想想,因为如果是地灵,什么人都可以误入,但却不会有目的性地将仁家所有的魂魄都勾来。
某个地方生了灵简称为地灵,可以是一栋房子成了灵,也可以是一个很早之前就消失的地方成了灵,一处村子,一个小镇,甚至一座城都能成灵,当亡者太多怨气太重,一座城化为灵都有可能。
只是跟阴魂或者其他灵不一样,地灵是无意识的,只会在特定的时刻突然出现,然后突然消失,误入者甚至能在那空无一人的城镇里看到曾经最鲜活的生活痕迹。
像是刚做好的饭菜,洗完还没晾晒干的衣服,还冒着热气的茶,以及空无一人的城镇,因为成灵的是这个地方,而不是某个人,所以它只是静静存在于那里,并不会伤害任何人,时间一到就会自然消失。
不过这里应该不是地灵,鬼气浓烈,阴气漫天,这里的鬼恐怕死了有些年头了。
看季南星进了城之后明显戒备不少,白义隆道:“我在这里这么久,不管用了什么方法,那鬼就从来没有出现过。”
季南星环顾着四周道:“之前的猜测基本可以推翻了。”
白义隆:“什么猜测?”
季南星:“厉鬼应该不是人口拐卖或者被卖了器官的受害者,时间对不上,这里很明显是民国时期的建筑风格,鬼域一般是按照厉鬼认知来的。”
就像之前他接过的一个案子,山中邪灵看中了一个漂亮的男生把人魂勾了去,带进了自己的鬼域,那次的鬼域就是荒村,因为邪灵没出过村,它的认知里整个世界就是村子的模样。
现在这里是民国的模样,也就是说,凝结出这片鬼域的鬼,是个民国鬼。
可一个民国鬼为什么要对付现代的仁家人,季南星有点想不通。
白义隆也知道季南星的意思,他之前也是这么想,但如果是个民国鬼,那跟仁家又能有什么关系,如果是世仇,直接报复得他们家破人亡就是了,为什么要费劲地把人魂魄勾进来。
季南星突然觉得有点棘手了:“如果是民国鬼,那至少死了一百年以上了,百年老鬼啊。”
怨气深重能凝结鬼域的厉鬼,又是个百年老鬼,buff叠满了。
白义隆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断掉的法器,道:“如果实在没办法,我们直接出去吧。”
季南星:“不管仁家了?”
白义隆:“只能说那是他们的命了。”
能救的话他肯定倾力去救,不管他们犯了什么罪,活着的人最好是接受法律的制裁,但他不想为了一群犯了罪的人,把未来有大好前途的孩子搭进来,季南星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燕老头怕是要追杀他整个师门。
两人分析着情况的时候,仁家的游魂慢慢出现了,那些人双眼发直,在街道上漫无目的游荡。
白义隆看向季南星:“带红绳了吗?”
季南星进来就是找残魂的,人数又多,为了方便一口气把人带出去,工具当然是带了,将一条红绳递到白义隆的手里后,白义隆握着红绳在掌心一抽,红绳上灵光乍现,随即他虚空一抛,红绳自动缠绕在了游魂的手腕上。
不一会儿仁家十七个游魂都被他缠住,一拉扯,那些魂魄就飘飘荡荡跟在他身后。
季南星:“看出来了。”
白义隆不解:“看出什么来了?”
季南星:“看出熟能生巧,白叔这一手套魂运用的真熟练。”
白义隆笑的无奈:“十六次了,进了这鬼域,套魂的次数比我当天师以来的一辈子都多。”
天上的云层慢慢散去,月亮换了个方向又一点一点爬了出来,浑浑噩噩的游魂逐渐清醒,这次白义隆没有把他们带着找个屋子躲起来,而是就在马路上等着他们清醒。
清醒后的仁家人慌着神地去找各自最亲近的亲人,都是先找妈,再找爸,几个年纪看着就很大的虚软得站不住,一清醒后就被家里人扶着了。
季南星之前在医院见过他们,一眼就认出了仁济昌还有他另外三个兄弟,四人的名字组合起来就是国运昌隆。
可能是他们家一开始生了个儿子,只想要家族昌盛,所以取名叫济昌,没想到后来又生了三个儿子,就干脆组成国运昌隆了,不过想到宵野查到的资料,季南星看向年纪最大的那个:“您的名字是谁取的?”
仁家众人这才发现这里竟然多了一个人,他们只是没有消失那段时间的记忆,但每次消失他们都记得,也记得他们一直在这里重复着某件事离不开,这会儿见到突然多了一个人,一个个眼里迸发出离开的希望。
仁济昌还没疑惑这个小年轻为什么问他名字,人群中一个青年就冲了出来,像是在抓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你是来救我们的吗?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
季南星没等那人扑过来碰到自己,一挥手就将人的魂魄给抽飞了出去。
被他抽飞的是仁文乐,虽然是魂体,但季南星这会儿也是魂体,因此打在他身上甚至比身体上的疼痛还要重。
仁家其他人有的冷眼看着,有的不忍偏头,但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搀扶,因为他们对仁文乐也恨,他们会落到今天,说不定就是仁文乐和仁飞杰不干人事导致的。
季南星将众人的神色都看在了眼里,有的眼中带恨,这种应该是真不知情,以为是被他们做的坏事连累,有的怒其不争又恨又痛心疾首,他们应该是仁文乐的父母,母亲恐怕不知情,但他父亲知不知道就难说了。
还有的松了一口气般的庆幸,这种只怕对他们堂兄弟干的事知道一些,甚至也参与了,只是参与不深,跟着赚钱喝汤而已。
至于现在仁家当家的,很明显已经将他们放弃,连多一个眼神都没给,反而看向季南星:“我的名字跟这件事有关系吗?”
季南星:“没有,只是好奇。”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好奇这个,但仁济昌还是开口道:“是我们的爷爷取的。”
季南星哦了一声,他就说看资料的时候,他们的父亲连国都不想回,只想待在国外享受,怎么会取这种国运昌隆的名字。
满足了好奇心后,季南星没再开口问什么,这些人经过这么多天的折磨,真要犯了什么罪也早就认完了,如果到现在还有没开口认的,那就是死了活该。
人群中年纪最小的那个丫头小心翼翼看过来:“季南星?”
季南星闻声看去,这个应该就是白义隆说的那个无辜的丫头了:“你认识我?”
仁舒玉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是季南星,之前见到他都是穿着校服,慵慵懒懒的,虽然有些安静疏离,但也会对人温柔的笑,就是个符合女生所有幻想的学长。
可眼前这个季南星,感觉像是一把锋利的剑,气势强又带着压迫感,也没穿校服,所以一时间都不敢确定这是她然认识的那个人。
仁舒玉:“我是高一的,今年要上高二了,你不认识我,但你在学校很有名,所以我认识你。”
季南星闻言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本来就是不认识的人,并不会因为一个学校的就有多特殊。
他没太大反应,但这段时间被折磨不轻的仁飞杰一见状,就拽着仁舒玉将她拉到季南星面前:“你只要帮我们出去,我就把我妹妹给你,仁家所有家产我全都给你,只要你救我出去!”
仁舒玉一巴掌打在了仁飞杰的脸上:“你是不是有病!你卖人卖得没人性了是吧?”
仁舒玉刚骂完,她妈妈也冲过来一把护住自己的女儿,同时也给了仁飞杰一巴掌:“畜生!畜生都比你有人性!”
仁飞杰早就在这里被折磨到疯魔了,被打巴掌被骂也激不起他多大兴趣,他只是不理解,有办法出去为什么不出去,这人进来肯定是为了他妹妹,不然这鬼地方谁愿意来,那他把妹妹给他,不是皆大欢喜吗。
仁飞杰的爷爷是仁济国,仁家二爷,见孙子这样再也忍无可忍,推开搀扶着他的儿子,捡起地上的石头就朝他脑袋上砸去:“你个没人性的东西!你丧尽天良啊!我仁家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畜生!那是你妹妹,你为了自己活命,是不是谁都可以卖?卖妹妹,卖你爸妈,再把我也卖了!”
仁济昌站在一旁闭了闭眼,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不管能不能出去,仁家是没了,彻底没了。
他还记得小时候,他爸不愿意回国,觉得国内很穷,他爷爷拉着他,让他以后一定要回到自己的国家,说那里才是根,让他以后一定要做个顶天立地的人,不能忘本,不能犯错。
后来爷爷越过他爸,直接将仁家交到他手上,仁济昌不敢说自己这一辈子没有做半点错事,但他绝对没做过任何丧良心的事。
甚至一直以爷爷的要求来培养下一代。
可是他就闹不明白了,怎么就养出仁文乐仁飞杰这两个畜生东西,还让这两个畜生连累的将全家都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季南星没理会他们的内部争斗,他看着四周渐起的雾气,转头看向白义隆。
白义隆一手拉住季南星:“又一次循环开始了。”
月亮爬上高头,清幽的歌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天涯呀……”
歌声一响,仁家所有人都惊恐得紧缩在一起,还有人跪在地上猛磕头:“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我以后再也不做坏事了,我求求你放过我吧,害死你的又不是我,你去找害死你的人啊。”
仁舒玉也紧紧抱着妈妈哭,她妈妈一狠心,拉着女儿跪爬到季南星的跟前:“求求你带我女儿出去,求求你,所有的错所有的罪孽我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