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气也太欠揍了,闻明钰一把搂住他的肩膀:“还‘珊瑚罢了’,你今天必须给大爷我交代清楚,这玩意儿哪儿来的?不会真是殿下赏你的吧?”
萧扶光被他用哥俩好的姿势搂得死紧,都有些喘不上气来,只能一边用力掰开,一边搪塞:“我家好歹也是侯府,几颗珊瑚还是拿得出来的。”
废话,谁家拿不出来,但这么大、这么高、这么艳的绝品,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闻明钰将信将疑,加大了手上的力度,还欲继续拷问好友,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怒斥:“你在做什么?!”
条件反射地松开手,闻明钰觉得那个声音熟悉的可怕,缓缓地转过身,果然看见了某张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面孔……
闻明钰面如死灰,也不行礼,站在那里自言自语:“我一定是疯了,不然我为什么会看到太子殿下从萧期年的房间里出来。”
“不不不,我绝对是疯了。”
……
他像喝了假酒一样,说着说着居然自我催眠成功,逐渐逻辑自洽起来,对萧扶光道:“看来我还是得好好休息一下,不然都出现幻觉了,我先告辞了哈。”
他晕乎乎的想往外走,萧扶光伸手拦了两回都没拦住。
梁上的一对鹦鹉却在此时闹腾起来,清脆地叫道:“殿下金安!殿下千千岁!”
第86章 千秋(七)
太子怎么来了?
看向跟在闻承暻身后战战兢兢的湖笔,萧扶光倒是明白了为什么一开始没见到她人。
两人规规矩矩地向太子见了礼,闻承暻一手扶起萧扶光,又看向缩脖鹌鹑似的闻明钰:“你刚才是在做些什么,?”
闻明钰支支吾吾的,半天也答不上来。
萧扶光看不下去,在一边打圆场:“先前阿钰只是在和臣开玩笑,并没有做什么。”
谁知他一开口,便被太子似怒非怒地瞪了一眼,还交代他:“这种玩笑往后少开些,这小子没轻没重的,仔细伤了你。”
听出来他是不喜欢闻明钰同自己太亲近,萧扶光连忙笑着答应了,闻承暻脸色这才稍微好了一点。
两人明显是要说些私房话儿,奈何还有偌大一个闻小王爷杵在那里,正眨巴着清澈无辜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太子二叔,一会儿看看萧扶光。
八宝拼命给闻明钰使眼色,用力到脸皮都抽筋了,还是没能让脑子里缺根弦的小王爷弄明白自己的意思,只能在后面干着急。
湖笔见状,上前一步,冲着闻明钰一福身:“请小王爷的安。今儿不巧,您常住的厢房屋顶坏了,工匠还没来得及修呢,只能委屈您去另一处院子更衣安置了。”
闻明钰这个憨货满脸疑惑:“我在侯府哪有常住的厢房?以前不都是和萧期年凑活睡的吗?”又看着一脸无语的湖笔,笑道,“不敢麻烦姐姐,待会儿我还是和期年对付一宿得了。”
湖笔咬着后槽牙,盈盈笑意不减半分,只是这回加上了手上的动作:“请您先随婢子来。”
随后便不顾闻明钰的抗议,半强制地将人带了出去。
他俩离开后,八宝也识趣地消失,院子里陡然一空,安静地让人有些不适应。
闻承暻低头看向不自在的萧扶光,笑道:“你这婢子倒也是个妙人。”
萧扶光含糊地应了,担心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迟早谈到自己和闻明钰同宿的事儿,遂主动转移话题,问道:“殿下怎么出宫来了?事先也不说一声,臣家里怕是被吓得不轻。”
闻承暻哪能不清楚他的小心思,暗笑一声,才回答:“今日难得清闲,便想着出来看看。还有,孤是跟着八宝进来的,令尊令堂都不知情,卿卿只管放心。”
纸面上的称呼乍然出现在现实中,听得萧扶光耳朵里痒痒的,脸上热热的,心里还有些酥酥的。
不想在太子面前丢脸,小萧同学强装出来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清了清喉咙,正色道:“您还是头回过来呢,不如让臣带您到处看看?”
闻承暻当然是客随主便。
他的住处统共就一个二进的小小院落,用不了半盏茶的功夫就逛完了,担心萧扶光尴尬,闻承暻还得想词儿夸他:“贵府上果然是家风清正,节俭有度。”
可他这回猜错了,萧扶光才没有觉得尴尬呢。
靖远侯府是什么地段,搁在现代就是妥妥的二环里啊,能在二环独享一套完整的四合院,根本就是他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豪华待遇好吗?他骄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为此感到尴尬。
萧扶光没把这当一回事,但他一抬头,却在闻承暻眼里看到了真真切切的心疼。
萧扶光:……
算了,和你们这种天龙人没什么好说的。
莫名其妙被“寒酸”了的萧世子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将太子殿下请到书房坐下,又取出茶具,亲自烹茶。
趁他煮水的功夫,闻承暻起身四处打量,这间书房到处都收拾得规整干净,各色书籍满满当当塞了几架子,屋内一应玩器俱无,唯有一株大红珊瑚用清水养着,珍而重之的摆在案上。
只是书桌上凌乱的散着几本打开了的书,一摞折子歪歪斜斜地堆在旁边,还有一张临了一半的字帖摆在那里无人收拾。这格格不入的画风,一看就是不怎么讲究的主人家自己整理的。
伸手摸了摸桌前圈椅上放着的鹅绒靠枕,触感就如想象中一般柔软,闻承暻几乎已经看到某个人平常写字看书时懒洋洋靠着坐没坐相的样子了,不由笑道:“你倒是会享受。”
萧扶光转头看了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当下有些囧。没办法,古代的椅子不管用料有多名贵,坐起来都是硬邦邦硌屁股,他怎么都坐不习惯。
在外面装样子正襟危坐也就算了,独处的时候他才不想委屈自己,便让丫鬟们特制了数个舒舒服服的大靠枕,权当简易沙发垫用了。
闻承暻调侃了一句,又拿起最上面的一张折子打开翻阅,见里面是年底朝贺事宜的条陈,粗看了几条发现居然写得颇为老道,让他一时间看得入了迷,不由得寻摸到萧扶光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想要细细翻看。
他刚一坐下,便感觉到身后不同寻常的柔软,原来他坐的这把椅子上也摆了两个硕大厚实的鹅绒枕。
整个后背被柔软轻盈的包裹着,规矩惯了的太子殿下没忍住发出惬意地低叹。对面正在烹茶的主人家忙里偷闲地抬头,冲他得意的一挑眉,似乎是在说“看吧,是真的很舒服。”
闻承暻微挑的凤眸里满是笑意,表达了对主人家巧思的认同后,点了点手上的折子:“条陈写得不错,倒有些干吏的风范了。”
萧扶光小心地将茶叶用小竹勺舀进茶壶里,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一边往壶里注水,一边带着点儿社畜的怨气:“没办法,柯大人可是很严的,我们底下人要是敢敷衍,他发起火来可不是玩的。”
京城里的大佛太多,柯济民这个鸿胪寺的一把手,压根儿不够格时常出现在太子面前。所以闻承暻还是好好回想了一番,才从记忆里扒拉出了这个人,点评道:“柯济民做事还可以,官声也算清廉,虞尚书倒是对他寄予厚望,但此人太过刚正,容易得罪人,这才一直提拔不上去。”
萧扶光闻言“嘶”了一声,简直要两眼泪汪汪了,太子根本就是鸿胪寺大小属官的知音人啊!
半起身将泡好的热茶递过去后,一屁股坐回原位,靠在软和的枕头上大声抱怨:“可不是嘛!他把我们这群下属当骡子似的训,一个条陈不改八百遍都不算完,您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经常忙到好好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闻承暻原本还在笑着听,在他抱怨自己忙翻天的时候脸色却冷了下来,将茶盏不轻不重地往桌上一搁,语气凉凉的开口:“哦?原来卿卿这么忙的吗?孤看你和闻明钰一伙儿胡闹,还当你很清闲呢。”
太子冷不丁提起一这茬,被抓住小辫子的靖远侯世子瞬间收声,低头老老实实地喝茶。
见他理亏的小模样实在有些可怜,闻承暻终究还是没舍得再说什么重话,清了清嗓子,道:“孤也知道你不是那种胡闹的人,和他出城定是有正事要办。只是现在是多事之秋,你与东宫走得近,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你看,今天不就被阿里不哥找上来了。”
对于太子这么清楚自己的行踪,萧扶光毫不意外,毕竟他身边麒麟卫鼻子上面的两个孔又不是用来出气的。
只是一提起阿里不哥,萧扶光瞬间想起了适才他所说之事,当下便和闻承暻复述了阿里不哥的话,又道:“臣也不知道他所说是真是假,只是他倒犯不着在这上面耍炸。”
闻承暻的脸色从听到他说有人在跟踪的时候就阴沉得吓人,等他说完后,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孤看他们是找死!”
见他发怒,萧扶光怕他气坏了身子,又是劝又是赌咒发誓:“臣保证以后一定规规矩矩的不乱跑,肯定出不了什么事的,殿下您就别生气了。”
他都这样了,可太子殿下还是紧紧地抿着唇一语不发,一副很难哄的样子。萧扶光只好换个思路,倒打一耙:“还说我呢,明明您现在才是处境最危险的。您有什么事要找我的话,直接写信不就好了,干嘛要冒险出宫。对了,殿下您找我究竟是有什么事啊……”
太子殿下的眼神太过可怕,萧世子在他直勾勾目光的注视下,声音不自觉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那张不停吐出不解风情话语的可恶嘴巴终于停了下来,太子殿下挪开了眼神,语气里带着点儿生硬:“非得要有什么事才能找你吗?孤只是想见见你,不可以么?”
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说话,闻承暻感到有些难为情,但在看到对面坐立不安、脖颈都通红一片的另一人时,他心里那点逗弄人的恶趣味瞬间便占了上风,开口调侃道:“孤刚才就想问你,为什么一见面就拉着我聊公事。难道世子从前同老相好会面的时候,也都是这么公事公办吗?”
害羞归害羞,原则上的问题不能错,萧扶光一个激灵,背挺得直溜溜的,大声反驳:“没有什么老相好,你可别胡说!”
他说完才看清楚太子眼神中的戏谑,明白对方刚刚是在逗自己,也不生气,反而又小声解释道:“那个……臣在这种事情上面没什么经验……”
天可怜见的,小萧同学作为一朵两辈子的大牡丹,花王中的花王,他怎么可能知道正常小情侣见面该干点什么。以前他和太子见面都是聊公事,现在一见面当然还是聊公事,他都快形成路径依赖了。
闻承暻却突然笑了起来,不是往常的浅浅微笑,而是爽朗的大笑出声,就好像萧扶光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正当萧扶光不明所以的时候,闻承暻收敛笑意,定定地看了过来:“既然卿卿不会,那孤就好为人师一回,还请卿卿勿怪。”
什么意思?
懵懂地萧世子话还没能问出口,就看到眼前那张正在逐渐放大的俊脸。
萧扶光:……!
太、太犯规了吧……
感受到唇上清晰的热度,牡丹世子迷迷糊糊地想到。
第87章 千秋(八)
闻承暻在外不能久留,小小的占了一点便宜之后,就只能遗憾地告别害羞的心上人,换上来时穿的侍卫的衣服,跟在八宝后面静悄悄离开了侯府。
送人离开的时候,萧扶光才知道太子居然是乔装打扮成侍卫混进来的,这个小发现让他本就翘得老高的嘴角忍不住翘得更高,直到他将人送出二门外,转身回来重新坐下后,嘴角都没落下来过。
【你脏了。】系统的机械音适时响起,冰冷而无情。
可惜小美的人身攻击没有收到预想中的效果,准确的说,它那色迷心窍的宿主不仅连半个眼角儿都没留给,甚至还发出了鬼迷日眼的傻笑:“嘿嘿嘿。”
闻明钰趁着夜色悄悄摸进来,准备拷问好友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相比于牡丹小萧,闻明钰才是真正风月场上的老手,现在看到萧扶光春心荡漾的样子,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简直太明白了。
当下把原本要说的话囫囵吞进肚子里,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用气声道:“你和太子……?”
反正看都被看到了,又笃定闻明钰不敢说出去,萧扶光很光棍地点了点头。
闻明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冲过来狂摇好友肩膀,似乎希望通过这样的举动将萧扶光脑子里进的水给摇出来:【卧槽,你是不是疯了?还是被什么山精鬼怪附身了?】
他的出发点很好,但脑浆子都差点儿被晃匀实的萧世子希望他最好别出发,使了个巧劲儿挣脱这傻大个的手掌:“此事你知我知即可,要是你敢说给第三个人知道……”
不等萧扶光把狠话放完,闻明钰打断道:“我现在都恨不得把这双招子戳瞎了!那里还敢说出去!”
“倒是你!萧期年,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啊!”
闻明钰说着说着又急了起来,在书房里转着圈儿地数落萧扶光的不是,数落完一圈后,老闻家护短的天性让他还是不忍心过于苛责好友,转而想起另一个“女|干夫”,当即一拍脑门道:“不对,不对!你一个雏儿,你懂什么,一定是我二叔在勾引你!”
萧扶光冷眼看他忙活了半天,最后竟然得出这么一个天才的结论,不由得拍案叫绝:“说得好!要不你再细说说,太子究竟是怎么勾引我的?”
闻明钰却是越回想越觉得不对劲,气得将两手撑在书桌上,整个上半身凑过来逼近桌后的萧世子,语气又快又急:“当初你俩的刚见面的时候,我就发现太子看你的眼神怪怪的,让人心里发毛。”
“现在想想,他个老色胚,一定是当初就看上你了!”
想到好友这一朵单纯的娇花,竟然就这么惨遭太子的毒手,闻明钰不禁悲从中来。
他偏开脑袋,不想让好友发现自己眼中打圈儿的泪花,却正好看到那株红艳艳的珊瑚。
闻明钰:……
闻明钰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那株无辜的珊瑚痛心疾首地质问:“这玩意儿果然是他送的吧!简直是伤风败俗!”
小美赶紧随声附和:【对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