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没去午休,靠在楼梯边同冉星招手,要冉星上楼。
冉星知道外婆要和他说悄悄话,他让司机等一会,转身跟外婆上楼进书房。
二楼书房摆的都是外公和两位舅舅的工作材料,外婆让冉星跟她到会议桌那坐一坐。
冉星这趟回来,家里外人多,又碰上白事,要处的事多,外婆都没时间好好和冉星聊聊天。
这日子一晃又过半年。
外婆先问冉星的休息日:“高三带结束了,你什么时候放假?”
冉星回忆了下领导在群里的通知内容:“过几天,孩子们毕业典礼后就放假。”
“第一次从高一带到高三,感触很多吧。”外婆笑问道。
会议桌就在大窗旁边。
正午的烈阳穿过窗玻璃,外婆满头银发泛着光。
冉星眸光轻颤,很用力地点头,表情真挚:“嗯,收获很多,谢谢外婆。”
他一个本科生能进市重点高校,沾的都是外婆的光。
那年冉星求职,外婆走了点人情,让上头的人给冉星面试开了些路。
冉星能有现在这份工作,说来说去,还是冉星有点后台再有点小运气。
他入职后第一年只是高一的语文老师,后一年刚开学时,恰逢新高一有一班级的班主任小产休假,冉星占了这个便宜,上头的人还记着外婆那份人情,冉星就顺成章被安排成了新高一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
一路从高一跟到高三。
从锋芒到内敛,遇到的人,碰到的事,将冉星磨褪了一层皮。
这是一段难得的又无法替代的人生体验。
外婆感叹:“你这性子,我知道,有点脾气但又能忍,外婆不能护你一辈子,你能自己总结经验,会自己面对困难,是好事。”
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
外婆说,是冉星自己争气,这世上虽然有很多不公平的事,但还有很多事情,是付出总会有回报的。
又聊了几句工作的话,外婆哎了声,想到另一个事:“小苏前不久不是回来演出吗?他最近怎么样?”
冉星笑盈盈的表情一顿,旋即,干巴巴地:“还好吧。”
外婆眼尖,抓住冉星那么一瞬间的不自在,她问:“吵架了?”
冉星牵强地扯个了笑,糊弄过去:“我们年轻人的事,您不用操心。”
“不操心就不操心,”外婆对苏英里这人的印象一直都不算太好,话题转开:“那我操心操心你的终身大事?”
说这话题冉星可就要走了,他站起来,让外婆不要再瞎折腾,说句心里话:“外婆,我最近有在接触的人。”
外婆跟着起身,听此话,张口就来:“你那白月光?”
冉星眼神躲闪,嗯嗯哈哈。
外婆笑起来:“你啊你,就栽一个坑里啊。”
冉星唔了声。
是的啊,从头到尾就想蹲在那个叫邱遂辰的坑里。
也不知道邱遂辰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
提着蛋糕和米糕回到自己的小窝,冉星先去把床头柜上摆的两颗巧克力吃掉,再收拾了下房间,看看群里布置的后续工作任务。
明天要回学校材料。
冉星昨晚没睡好,洗了个澡准备睡午觉,睡前特地看看手机,翻翻和邱遂辰的聊天记录。
那张日出图邱遂辰的评论言简意赅:“好看,不错,早上好。”
“大床房事件”冉星还记本本上呢,早上都懒得回消息。
好好睡一午觉,再醒来时,外头夕阳西下。
屋里被照得金灿灿。
冉星爬起床走到阳台。
他这套房子虽没邱遂辰的房子大,但好歹也坐北朝南,狭窄的小阳台伸出脖子就能看夕阳。
黄昏时刻总是让人感到寂寞。
白天还在一群人的大房子里过,转眼午休一醒来,小房间里只有冉星一个人。
静得让人难受。
尝过欢乐,冉星觉得自己突然忍不了失落。
看夕阳的兴致消散,回床上躺着,冉星捞手机,往安静一天聊天窗里投入消息:“滴滴。”
彼时邱遂辰刚好翻身从床上坐起身,拿手机看时间,冉星的窗口小气泡就冒出来,他睡眼惺忪,眯着眼回消息:“嗯?”
早上才说不人的冉学弟,主动:“学长晚上好呀。”附带个啤酒碰杯的表情包。
邱遂辰白天下班后回来倒头就睡,睡了一整天,“滴滴师傅今天头痛,”睡醒还觉得疲惫,误解碰杯表情包的意思:“没办法喝酒。”
冉星那边静了几秒,随后一通电话打过来。
邱遂辰靠在床头,接起通话。
冉星呐呐道:“怎么了?”
邱遂辰闭了闭眼,嗓音暗哑:“刚睡醒。”
昨晚凌晨三点15床那老爷子再次突发失语,左侧肌力直线下降,邱遂辰和二线主任赶紧给老爷子安排急诊拍片、抽血化验,折腾半天最后神外会诊示转科手术。
这些医疗操作忙就不说,那老太婆才是最让邱遂辰头痛的。
老爷子进手术室开脑袋,老太婆接受不了,愤愤不平地说要投诉他们医术不精、服务态度不行,洋洋洒洒怼了邱遂辰和二线医生大半天。
夜班护士也没逃过挨骂。
他们仨值班人员面面相觑,最后选择沉默不语。
闹吧,就闹吧,邱遂辰倒要看她能闹出什么水花。
回忆起这些就闹心。
邱遂辰捏了捏眉心。
冉星温温柔柔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关心:“吃晚饭了吗?”
睡一天没怎么开口说话,邱遂辰清了下嗓音,让说话声清明些:“等会吃。”
冉星沉声道:“学长,你等等哈。”
然后就急匆匆挂了电话。
邱遂辰举着手机,听到系统嘟嘟的声音,没明白等等是什么意思。
给喜欢的人送自己做的晚餐,这活动怎么听怎么浪漫。
冉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急急忙忙开始倒腾厨房。
外婆那带的米糕和小蛋糕早被冉星消灭光,冉星重新煮了锅软糯的咸粥。
白粥里加上海蛎干、瑶柱、瘦肉、面疙瘩小团块,小火慢炖,青菜最后切碎下锅。
然后提着装满粥的保温盒打了车,一路畅通无阻到邱遂辰小区楼下。
开始想的是直接冲到邱遂辰家门口,却没想楼下安保系统那么严格。
无奈只能再次,拨通邱遂辰电话:“滴滴滴。”
“嗯?”邱遂辰又躺回床上,嗓音比刚才还浑浊。
冉星铺垫:“现在呢,吃晚饭了吗?”
邱遂辰是真睡懵了:“……可能吃了吧。”
冉星:“不许撒谎哦,吃了什么?我要检查。”
邱遂辰翻身起来,这次真起来了,坐在床边,耳畔听到冉星说话时身后有车声和风声。
一个猜想涌出来,邱遂辰站起来:“你在楼下?”
冉星:“嗯哼。”
这下换邱遂辰着急了:“你等等。”
冉星就靠在保安亭边上等:“不急,你慢慢来。”
邱遂辰哪能不急,套了件衣服匆匆下楼,就差飞奔起来。
刚走出单元楼,远远就看到大门外站着的那抹身影。
冉星手里提着保温盒,因为不能进小区,老实站在保安亭边上。
保安亭里的光给得吝啬,只能照到冉星身上一小块布料。
他的人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黑暗里。
就这样乖乖站在原地。
夏天的闷热堵住邱遂辰的嘴,邱遂辰一时也失了语,快步走出去接人,好半天才找回声音,轻声地:“冉星。”
呼唤声划破黑夜里的晦暗。
冉星闻声抬头,见着邱遂辰,立马提前精神,仰着脑袋打招呼:“学长,晚上好呀。”
邱遂辰就这样,看着冉星欢欢喜喜地走向他,那本隐在黑暗的里另一半身体也走进了光里。
冉星跟着邱遂辰回家,一路冉星都在偷看邱遂辰下巴上长出的青胡渣。
“喜欢”这种感觉真的太奇妙了。
同样是不着边幅,几个月前咖啡店里那位不刮胡子的相亲对象让冉星反胃。
而现在不刮胡子的邱遂辰,冉星只想把脸蹭上去,感受下胡渣摩挲过脸颊,会是什么样的黏糊感。
邱遂辰提走冉星手里的保温盒,逮住冉星偷瞄的视线:“这么看我干嘛?”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邱遂辰反手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