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默了几秒。
冉星只听到对面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而后,苏英里不咸不淡地声音顺着网线再传了过来:“啊,我以为你戒掉了……”他总喜欢用这种欲言又止的表达方式说话,让一件明明两句就解释得清的话题变得让人难以捉摸,“我看你这么多年都没找对象,”还爱所当然地猜想别人是什么样:“想你是不是有所改变。”
冉星进戒同所的事除了冉家和兰家,苏英里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
别人可以好奇问冉星是不是改变了性/向。
苏英里最不应该这样问。
冉星的思维第一次那么清晰,声音骤然冷清:“改变不了。”
苏英里后面的话被堵了。
冉星面无表情:“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小妹的意思?”
苏英里很轻地啧了一声,“她的啦,”打着哈哈,“咱们星星长得这么好看,小姑娘家惦记着呢。”
冉星没什么感情地嗯了一声。
结束完通话,冉星转头就给苏英美发消息。
他们是有联系的,冉星记得大学军训时冒着大太阳倒三趟车来学校给苏英里送换洗衣物和吃食的小姑娘,兄妹俩长得像,秀气又漂亮,可惜只能打手语,还要被亲哥嫌弃给他丢面子。
后来小姑娘也来过学校几趟,都是给哥哥送吃送书送换洗衣物。
苏英里不在宿舍的时候都是冉星下楼和小姑娘做对接,久而久之有了联系方式。
毕业后苏英里到处巡演,有时和家里闹别扭不和家里联系时,小姑娘都会通过冉星问苏英里近况。
冉星和小妹有联系,这是苏英里不曾在意的内容。
夜猫子苏英美还没睡,给冉星回了消息:“抱歉小星哥,我家出了点事,我哥最近脾气大,脑子抽风,你别听我哥瞎说。”
碍于苏英美的特殊情况,冉星没办法像和苏英里一样一通电话过去询问情况。
也不好给小妹过多负面情绪,冉星回了个知道,丢开手机,只觉一阵荒唐又可笑。
***
邱遂辰的第一堂实训课在六月某个阳光明媚的周一拉开帷幕。
冉星大早就跟着邱遂辰进校园,青春阳光的校园环境让冉星顿感身心愉悦。
好像一进校园就可以忘掉所有烦恼。
他给自己安了个身份:邱遂辰的临时小秘书。
实训课授课方式同公开课类似,同专业几个班级凑一堂,先在学校T形教室讲论,再分小班、分不同时段到实训室上操作课。
操作课比论课精短,临床十个班,一周里要讲完所有内容和考核,一切安排紧密结合。
实训课上完马上就按学号排队考试。
往年都是邱遂辰一个人过来,学校会派老师给邱遂辰帮忙,录成绩、整顿考场秩序。
今年有冉星跟着,作为刚监考完高考的冉老师,算是派上用场了。
邱遂辰看冉星跃跃欲试,也没拦着。
这次学校安排的是位年轻男老师,眉清目秀,斯斯文文,戴着金框眼睛。
冉星就跟着这位男老师一块干活,配合算默契,一下午考完两个班级的任务。
剩下的还有四天时间来考核。
冉星把邱遂辰当场打好的操作考核成绩单归好,递交给男老师,男老师再把材料收进文件袋。
后续只需他们学校的人把成绩录进电脑就可以。
今天考试的两个班级学生留下来操作台上的器械用具。
冉星和邱遂辰把他们自己带来的东西好,和学生们道别后,走东边的楼梯下楼。
冉星脚步轻快,大包都是邱遂辰在背,冉星负责说话聊天:“刚那个男老师问我是不是实习生。”
邱遂辰让冉星注意脚下台阶。
冉星笑嘻嘻:“我说不是啊,实习生有工资,我没有。”
邱遂辰嘴角泛笑,“我们医院实习有补贴没工资,鉴于咱们关系好,回去我给你开工资。”
冉星比了个耶,后又道:“哦,那位男老师刚还问我晚上有没有空。”
邱遂辰嘴角的笑容战术性消失。
他扬眉,猜:“约你?”
冉星点头,两人走到一楼,冉星又摇头:“我没答应,我说我是和你来的,晚上要帮你整教案。”
邱遂辰听着。
冉星:“然后他问我,我是你什么人。”
“我学术不行,不好意思说是你的助教。”
现在是下课时间,实训楼前后左右的通道都走着一群身披白大褂的医学生。
人来人往的世界。
他们混在白衣群里。
两人步伐一致。
冉星抬高视线,看邱遂辰棱角分明的侧脸。
邱遂辰的声音不轻不重:“那你说自己是什么?”
冉星眼尾翘起一抹弧度,反问回去:“你想要我是什么?”
有一串脚步声由远至近,旁边楼道窜出几个学生,他们急着去食堂吃饭,跑步带起一阵疾风。
冉星怕被撞到,侧了个身,腰上就被一双大手搭住。
邱遂辰这个动作做得十分自然,伸手一捞,圈住冉星的腰,和邱遂辰想象中的一样,细腰盈盈一握。
把呆愣住的人往身边带。
冉星僵直身。
夏天布料轻/薄,腰上缠了一条发热带。
邱遂辰臂膀有力,靠压在冉星后腰上。
冉星脑袋当了机,空白了几秒。
两人紧挨着,脚下步伐没有停,缓缓向前行。
周围偶尔有几道好奇的目光往他俩身上逛。
冉星低下头,没推开邱遂辰,也没看周围。
这样的姿势保持到走出校园。
冉星白净的脸上染了一片红,双眼乌黑明亮。
邱遂辰放开冉星。
两人四目相对。
冉星撇了下嘴。
暗涌的情绪在邱遂辰眸子里跳跃,最后忍不住,倾泻出来。
邱遂辰声音带着诱惑人的磁性:“冉星,我们领证吧。”
冉星喉咙干涩:“现在?”
这一路走出来,计划已经在邱遂辰里生成报告:“我明天的第一堂实训课是在明天下午一点半。”
现在出发回C市,明早领证,再飞回来上课。
冉星微愕:“这么着急吗?”
校门口有直达酒店的公交车。
两人站在公交牌后面等车。
这个角度隐蔽,不仔细看没人注意到后面有两个奔三的老师在商量闪婚的事。
不顾一切的,要结婚,要马上在一起,要对方不能给其他人“有空”的时间。
邱遂辰逼近冉星,他右肩上背着包,想像刚才那样伸左手去揽冉星的腰。
冉星躲开了一下,没让邱遂辰捞。
他脸上的红晕还没消。
邱遂辰收回手,半晌,方道:“我怕你会和其他人说晚上有空。”
嫉妒心在那一瞬间滋生。
冉星聪明又漂亮,跳出固定生活轨迹,接触新事物,就会有和邱遂辰一样眼光好的人追问冉星“晚上有没有空”。
冉星从来都是出色的。
邱遂辰:“我害怕你反悔,不和我领证。”
夏天的热浪卷着热风。
不仅是冉星,邱遂辰也觉得喉咙干涩难忍。
急需要一阵甘露,滋润就快干枯的邱遂辰。
冉星的回应便是邱遂辰求得的一汪清泉。
冉星睫毛轻颤,声音缓慢:“别怕,我不会反悔。”
谁都能反悔,但冉星不能。
***
冉星怎么舍得反悔。
试问谁能像冉星一样,历尽磨难,还能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继在戒同所与人斗殴、到冉家大闹天宫后,冉星短短二十七年余的生活里,惊心动魄的事要再添一笔:飞跃千万里,在与时间的赛跑里,和喜欢的人领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