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暗门之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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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七日,天光大亮,降虏叛将赵金龙便驱部兵分四路强攻西城、北城,攻城夺门、附墙夺楼,一次就出动上千叛兵拥着冲车、洞屋车、壕桥车、云梯、巢车冲到城脚根。
以云梯搭墙,数十人附上,十数架云梯在北城,一次附墙攻击北城门楼就是有五六百人。退回去是死,督战队的大刀不会因为你是自己人就手软。停着不动也是死,城头泄下来的擂木、滚石仿佛山洪暴发。冲上去,能站稳脚跟说不定就不死;这关头,只能硬着头皮爬云梯往上冲。
虏兵中擅射的弓手在盾牌手的掩护下,逼迫城脚根,举弓朝垛墙口的守军射击。虏兵这几天又花工夫造了好些辆巢车来。巢车是一根高木将一座吊塔高高的举到空中,与城头平齐,甚至高过城头,射手站在巢车里拿弓弩向城头攒射。
城头的擂木、滚石都是拆屋破宅使工匠稍加改造便运上来的,倒是无究无尽。辅兵们抱起滚石、抬起擂木,对着云梯上以及站在云梯脚跟护梯的虏兵或叛兵狠砸。城头精锐甲卒都严阵以待,他们中有的是专门的盾牌手,持盾掩护辅兵及其他战兵,其他战兵则等敌人爬云梯头露出垛墙口,再予以凌厉反击,将其杀溃下去。
按照要求,弓弩手还额外备有三根弓弦,连同弓弩上一根,共有四根弦。这几日来将四根弓弦都用废掉的弓手、弩手比比皆是。不过粗麻、马鬃等物,城里不紧缺,弓弦供应倒是充足,但是箭支就有些供不应求了。这几天也不知道射出多少支万箭,好些弓手胳膊都又红又肿,就只有四座小火炉熔铁打造箭支,日夜不休一天也就能打造出各式箭支两三千羽,根本就不够用。
林缚不得不放弃覆盖性的箭雨压制,而将有限的箭支分配给射术好的弓手、弩手,干扰其弓弩手发冷箭射击城头的战辅兵。
明确的分工,而不是乱哄哄都拥上去抱起滚石往下砸,或者乱哄哄的拿刀剑、枪矛将冲上来的虏兵、叛兵杀下去,守城杀敌将更有效率。即使给虏兵、叛兵一时冲上城头,也没有什么好惊慌的,拿飞矛盾车掩护精锐甲卒反冲锋,将其杀溃赶下城头即可。
没有大型的投石机将城墙砸开,城头的地形,毕竟对攻城方极为不利。虏兵不出精锐、叛兵士气低落,想通过云梯蚁附的方式在城头站稳脚跟是千难万难。
不管莫纪本部在阳信城北门损兵折将多少,城门给撞损、内护门墙给撞塌的北城门依旧是阳信城的薄弱点,赵金龙不可能不驱重兵攻夺北城门。
要夺下北城门,必须要将集中在北城门内的守军精锐分散到各处,赵金龙不仅使己部加强对西城、北城其他各种的争夺,也请莫纪本驱兵攻南城、东城。那赫雄祁为加强莫纪本部的攻击力,也派少量精锐夹随莫纪本部兵马一起攻城。即使没有成效,也要加强对阳信南城、东城的压力,使林缚无法将精锐都集中在北城,这是目前看来唯一有限的方法。
林缚手按着佩刀,仿佛礁石一样,矗在北城楼前,注视着城楼下,数百叛簇拥着十数辆洞屋车、壕桥车、冲车、厢车往北城门口气势汹汹而来。
林缚亲守北城,敖沧海守西城,宁则臣守南城,第一营哨将刘振之守东城,此时西城门、北城门及护门墙都给撞塌,唯有南门、东门不利敌兵展开,还完好无损。西城门及护门墙都给撞毁后,林缚便下令拿木栅及砖石将西城门封堵起来,留下北城门这个明显的弱点来吸引敌兵攻击,再用不断的凌厉反击,还削弱敌兵的攻城意志。周同、耿泉山、陈定邦诸将在城下轮流组织反击。
虏兵、叛兵便是知道林缚的意图,也不得不从北门进攻,相比较其他地方,北门依旧是阳信最大、最明显的薄弱点,也是最容易突破的薄弱点。就仿佛是仅有的一座通往阳信城里的桥,即使知道在桥的那头会遇到守军的疯狂拦截,也只有疯狂的往里填人命,填到守军支撑不住的那一刻。
林缚眯眼看了看天色,天时还早,给城下的周同等人打了手势,至少要反复争夺到黄昏,才能将部分敌兵放进来。
看不到有攻下阳信城的希望,虏王叶济多镝、虏将那赫友祁是不会将手里的虏兵精锐押上的。虏兵朱龙伏营寨及围垒内严阵以待、不出动,这边的反击打出去就没有足够的力量。
程唯远、张晋贤都在北城楼上,从阳信城彻底给封死才过去十天,他们也万万没有想到阳信这么一座小城攻防战会打得这么激烈,东虏先后调来的虏兵、叛兵将近两万人,随军民夫也有近万人,将阳信围得水泄不通。
若是东虏在攻陷济南之后,还分兵东进的话,其东进兵力差不多就都聚集在阳信城下了。程唯远想到。
这么一座小城,也许江东左军进驻之前,有一支千人规模的虏兵只要有足够决心便能攻打下来,此时竟然最终吸引这么多的虏兵、叛兵来攻打。
程唯远实在想象不出要不是江东左军的存在,在城门给敌兵从外面撞开之后,守军还能坚持多久。但是现在,给撞开的北城门却成为虏兵与叛兵的坟场,那渗入泥里的血已经凝固得发黑。护门壕给尸体填完,将尸体拿长钩子拉出,眼下又快给尸体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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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金龙虽然不体恤胁裹自己投降东胡的那些部署,但是攻城之惨烈,还是让他心惊。他们这边攻击安排得再密集,那个青甲红盔的青年在墙头仍然不动摇一分。他们虽然在北城门洞里拿洞屋车、厢车建立起来屏障,但也没能再往里推进一步。
就算不断运泥土过去,将护门壕填上,即使将北城门内侧的障碍物清理掉,也要将江东左军的精锐消耗尽,才有把握彻底攻占阳信——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知道江东左军的极限在哪里。
从军中对前几日攻城的描述来,江东左军大量杀伤新附汉军左路兵马,都是用计、用陷阱,自身伤亡还很有限。赵金龙也无法得知道江东左军极限在哪里,不知道还要打多久东左军才会支撑不下去,他就担心等不到江东左军支撑不住,他这边先支撑不下去了。
最好是能得到东胡精锐下马支持作战。
对赵金龙的这个请求,叶济多镝没有直接否定,但要赵金龙部在城里建立起立足点,他这边的东胡精锐就立即参加攻城战。
赵金龙强迫圣天喜亲自进城门洞子指挥填壕清障,打开通往城内的通道。
谁也不知道城中守军打反击的能力有多强,如今他们只是勉强在城门洞里站稳了脚,很可能给城中守军的一个反击,城门洞里的士卒都无法生还。圣天喜贪生怕死,但是赵金龙仗着东胡人给撑腰,容不得他有讨价还价的地步。他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四五十名亲信,借着洞屋车的掩护,冲到城门洞子里。
天气寒冷,一筐筐的土搬进来,填进护门壕里,又浇上水,很快就给冻上,守军想挖开都难。圣天喜站在城门洞不耐烦,也不管会不会触犯众怒,让人将他们这边的尸体一起丢下护门壕里。一具尸体抵得上两筐土,将尸体都用上,填壕就要快得多,还有尸体上那不断往外渗的血,恰好能将尸体牢牢的冰实在坑里。
看着护门壕一点点的变浅,圣天喜琢磨着接下来要怎么打:在护门壕填平能通过人时,就立即组织大量的精锐兵力往里突冲,不能给守军反冲击的机会,更不能给守军足够的时间将护门壕重新挖开,或者直接将北城门封起来。
看着护门壕填得差不多,圣天喜又借洞屋车掩护退到围垒后,他怕仅凭归降的浙兵冲击强度有所不足,不足以抵挡住守军的反冲锋,更没有把握在北城门内站稳脚并从背后攻打北城楼,希望那赫雄祁能派几百名东胡健锐给他当冲锋的主力。
只要攻下北城门楼,阳信城就算是攻下一半了。
那赫雄祁也从城中守军的反击次数与强度感觉到江东左军差不多是强弩之末了。毕竟日夜不休的轮番攻打了六天六夜,林缚手里的兵力有限,这么大强度的守城战,江东左军便是一支铁军也会打疲了。
那赫雄祁调了三百东胡健锐跟圣天喜钻进城门洞子,等着在护门壕给填平后一起冲进城里去,在北门内侧找到立足点,他们就能源源不断的派兵从北城门冲进去。他要圣天喜眼睛睁大一些,莫要再跌进林缚在城内挖好的陷阱。
赵金龙感觉阳信就要攻下来了,他相信自己的这种感觉,从守军反加到攻城兵马身上的压力是非常清晰的。不要说他们在北城门洞里已经站稳脚步,就是在城头,将卒从云梯抢上城头的次数越来越多,虽然每次都给反击打了回来,但是在城头滞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这就是江东左军已经到强弩之末的表现。
城头直接对抗的守军是无法示弱的,退一步,就意味着生命之忧,就意味着要拿双倍的人命将失去的城头夺回来。
“圣将军率部从北城门突进,势必会将北城楼上的守军大量吸引过去封堵,这时候城头反而成了守军的薄弱点,”赵金龙蹲在地上,拿细树枝画示意图,给孙中武、周知众二将看,“圣参领率部突进城门的一刻,你二人都要亲自带队,从这处、这处,借云梯上城墙,我亲自带队支援圣将领。只有城上城下两边同时施加巨力,才能将顽抗到现在的守军一下子捏爆掉——我原以为要打三天,看来今夜就能将阳信拿下!”
孙中武、周知众都不想上城头,但是怕赵金龙公报私仇,拿东虏的军法先将他们的脑袋砍了。
那赫雄祁让莫纪本将手里剩下还能打的精锐兵力都调过来加强北城的攻势,使副都统古格塔率两千下马披甲的东胡精锐出营寨到阳信城西北角上的空地待命。不论圣天喜、孙中武、周知众哪一部能在阳信城里站稳脚跟,东胡精锐都要迅速跟上,一举将阳信夺下,避免这些新附汉军持续不足,给林缚组织的反击打回来……
天边浮起白月,天色渐暝,但能看出来今天是个月夜,那赫雄祁觉得老天终于要帮他一回了,这夜色正适合连夜攻城。
叶济多镝要回营寨换药治腿伤,不过也会在朱龙伏营寨里盯着这边的战场
在阳信城西北角上,也是在朱龙坡的东南面,是一块不大的谷原,是阳信城与朱龙坡之间最大的展开地,纵深有一千三百步,除去床弩、投石弩的射距离,这块谷原还有千步宽可作为支援西城与北城两边作战的出发阵地。
莫纪本用壕垒、冰土墙将阳信北城门、西城门都重重的封围起来,只留下狭窄的出兵通道,除非江东左军从西北角的城头爬下来,不然就攻击不到这里。
在天色将黑之时,谁都感觉阳信城今夜能攻下来,在这处谷原上,聚集起下马作战的虏兵两千人、新附汉军左路即莫纪本部两千人、新附汉军右路孙中武、周知众部三千人,将注意力都放在北城门上,等着圣天喜率部冲进北城,他们将兵分两路从城头以及北城门源源不断的进城攻打守军。
“啊!嗨!”北城门里传来发闷的呼喝声,传令兵纵骑狂奔过来:“攻进去了!圣参领带人攻进去!”
那赫雄祁抓住赵金龙要发号司令的手,沉声说道:“再等一等!”他需要确认城里再没有陷阱,需要确认圣天喜在城中站稳脚步,需要确认圣天喜能抵挡住江东左军的第一波反击,他才能将手下这么筹码一起压下去。
那赫雄祁看到北城墙头的守军迅速抽调下城墙去,想必是加强对圣天喜部的反击,传令兵再次纵骑狂奔过来:“圣参领在城中占据一处墙垒,要求立即支援!守军从四城迅速往北城聚集,反击力度极大!”
那赫雄祁手都微微颤抖,终于要胜一回了,他下令道:“汗王有令:活捉敌首林缚者,参领以下攫升三级,参领以上者攫升一级,皆赏百金!出发!”集结于此的七千兵马立即往阳信城北门猛扑过去,接近阳信城北城墙三百步时,两路兵马分出来,高举着数十架云梯,像蚁群似的附向北城墙,在阳信城西北角与朱龙坡之间的千余步谷原,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给七千余兵马填满。
“砰,砰……”那赫雄祁似乎听到两声异响,警觉的望向阳信城西北角,但在他们这边发出的震山慑海的嚎呼声里,这两声异响更像是幻听,就在那赫雄祁想将这个古怪异响从脑子里消除时,阳信城西北角墙脚跟突然破开两个口子,最先探出来的锋锐枪矛就仿佛一根毒刺猛的扎进那赫雄祁的心里。
“暗门!”赵金龙、莫纪本都惊得大叫!他们千算万算,万万没有算到林缚这厮偷偷摸摸的在阳信城西北角的夯土城墙里挖了两道暗门等待这一刻才最后打通。
这边近七千兵力完全展开,大部分往北城门涌去,一部分正搭云梯正准附墙冲上城头,无数人的眼睛要么盯着北城门,要么盯着城头,这两处暗门正开在他们的腰眼上,根本就不给他们调整阵形或者收拢兵力的机会,数百甲卒从两道暗门如虎狼涌出……
第51章 撤还是不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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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缚站在城头,望着耿泉山、陈定邦率领从暗门突击而去的八百邵武精卒。
阳信城周边的地形决定了虏兵在即将攻进城的关键时刻会将大量兵力集中布置在西北角上的朱龙坡谷原里。不仅仅有较为陡直的小道与朱龙坡相通,更方便控制、掌握西城与北城的攻城势态,而且他们以为将西城门与北城门拿壕垒与冻土墙围信,这处相对其他地方更开阔、更平坦的谷原是安全的,是守军无法干扰到的。
阳信城周围一千三百余步,除四城门段外包砖石外,其余城墙段皆版筑土夯而成。从虏兵围城那一刻起,林缚就使人在城墙西北角段挖出两处高六尺、宽四步的出兵暗门,拿木梁架子支撑住顶壁与侧壁。为避免虏兵发觉,出兵达到出奇不意的效果,暗门从内往外挖,留下最外层的一尺多土墙到最后时刻才挖通。
林缚知道守军只有一次利用暗门出城打反击的机会,便用在这虏兵误以为北城将破、倾全力攻城之时。
的确,将邵武军精卒从城墙及反击拦截部队中抽出来,超过三分之一的精锐兵力从防守部队中抽出来,没有精锐老卒当城防骨干,民勇辅兵士气可用,但是作战经验不足,伤亡要数倍于前,北城楼上下都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要是没有邵武军精卒的加强,城外的虏兵、叛兵若是继续保持这么强度的攻势,北城也确实支撑不住多久。
这便是决定胜负的最后一刻,差不多有七千多虏兵、叛兵在阳信西北谷原完全展开往北城门及北城易攀搭云梯的城墙根而来,仿佛一只猛虎像到口的食物做出最凶猛的扑击,完全无视腰眼弱处的防护;耿泉山、陈定邦率领的八百邵武精卒从暗门出击,仿佛一把尖刀直捅在其腰眼上。
这么近的距离,大约就十几二十息的时间,两兵就接战,使得从谷原往阳信北城展开的虏兵、叛兵根本就没有调整或收缩的机会,阵形就直接从侧胁处给冲溃……
阵形溃散的传递是非常迅速,就像一粒石子投入水中,水波会迅速荡漾开去一样:城脚跟正将云梯支到墙头要往上攀爬攻城的叛兵最先发现从暗门出去的甲卒,起初还想派出人拦截,但是这么短的时间里,根本就组织不了多少人与有力的防护,十几二十人,还都是短刀薄盾,三下两下就给杀溃,云梯脚下护梯的人见拦不住出击的守军,撒腿就逃,爬上云梯的人也慌不择路的跳下,更无心想着要拿大盾遮挡城头倾泄下来的礌石滚木,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用来跑路。
四野虽有月色,但只能近看、无法远望,人心一旦惊慌起来,只会往来处逃。叛兵莫纪本部早就没有攻城的士气,其部在七千众之间,闻风即散。叛兵赵金龙部在两侧,要不是给赵金龙借虏兵督战,也没有多强烈的救战意愿,特别是孙中武、周知众二将,看着城中有甲卒从暗门反击冲出,也不管有多少甲卒,看到前头溃散,就骑兵带着百余亲信往后逃,虏将古格塔正率下马披甲的两千东胡精锐夹在莫纪本部、赵金龙部两路多股叛兵之间,两翼的阵形一溃,特别是南侧溃兵给冲突出来的甲卒压着往北面坡地逃,直接冲击虏兵阵列,虏将古格塔完全没有想到溃败会从侧翼连锁发生,想组织兵力弹压南侧的溃败,老天却不给他一丁点的时间,他也只能在护卫的簇拥下往回逃。
阳信城西北角、朱龙坡东南谷原说小不小,纵深有一千三四百步宽,但是说大也不大,七八千兵马一旦展开,整个谷原就有些摆不下。
朱龙坡整体并不陡,但就是在东南面突然切下去。这里的坡路,走下来容易,爬上去却难,加上天寒路冰,坡路极为陡滑,惊慌失措,十人爬陡坡,差不多四五人要滑倒,一人滑倒便将身后一长串人都冲倒,乱作一团。
在两翼,由于要防备北城门、西城门的守军反击,构筑的围垒、冻土墙形成障碍,只留下狭窄的出兵通道。换作平时,出兵通道是足够进出了,但是溃散之时,人人争先筑后的往北逃。
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把守进出兵通道的是东胡督战队。
督战队一时还看不到城中守军从暗门出击的情形,他们看到溃兵卷来,第一反应是不使溃兵冲散围垒内的部队,迫使他们继续攻城,拿起大刀手起刀落就砍溃兵。哪里想到溃兵越来越多,与督战队直接混战到一起。
督战队毕竟人少,谁知道城中反击出来的守军有多少,再说这几日来给督战队逼着去送死,新附汉军对他们也是恨之入骨,督战队不多时就给杀溃。阵后的虏兵甚至以为是叛兵又反了,要组织兵力过来封堵,本来就狭小的出兵通道更加的混乱不堪……
城中守军从暗门出兵反击时,那赫雄祁、赵金龙、莫纪本就在谷原最内侧的高地观望整个战局,所以能够及时退回到朱龙坡上,看到这混乱不堪的局面,欲哭无泪。
叶济多镝也拄着拐杖过来,组织精兵要下坡去反冲锋。
“来不及!战场过于狭窄,出击守军压着溃兵在打,林缚在城头以旗鼓指挥进击方向,组织多少人,都会先给溃兵冲散!”那赫雄祁苦劝叶济多镝不能出兵,只能引导溃兵从两翼疏散,这边只要在坡上保留精兵窥视,就能压制守军长距离的追击溃兵,不至于使整个战线都崩溃掉。
叶济多镝恨得拿马鞭子抽地,他们在坡顶,能清楚的看到出城反击的甲卒不足千人,但是坡下谷原里的七千余兵马都溃散一团,仿佛地里的庄稼一样,风往东吹,就往东倒,风往西吹,就往西倒,给出城反击的守军压着收割性命,甚至为抢逃出路还自相残杀,几乎就没有一道通道可以使他们在朱龙坡上组织反击。他们能够做的就是守住大营、并从两翼疏导溃兵,尽可能的减少伤亡。
东胡下马披甲而战的两千精锐也给溃兵冲散,出击的守军专门就有一部盯着东胡下马披甲的散兵正打,那两道黑黢黢的暗门里,暗影幢幢,似乎还藏着两支精锐,大概是防备他们从朱龙坡组织精兵打反击。
“报!”传讯哨骑拖着长腔纵马从侧后驰过来,“十八里外,发现大股敌兵步骑,数量不明,前哨已与其接战,敌弓弩甚烈、进击甚锐,若无援兵,最多拖延两个时辰接近阳信……”
“撤吧!”那赫雄祁艰难的跟叶济多镝建议道,城下兵马完全给溃败了,连同西城、北城围垒里的兵马也完全给冲散,南城、东城的兵马不待这边下令,城里的守军刚出击,就主动后撤,这时候派兵弹压怕是会直接闹出哗变来,两个时辰的时间,根本就来不及制止混乱的蔓延。现在还不清楚林缚从别处调来多少兵马,但是他们手头还能掌握打反击的精锐就大营三千骑兵,守军失利,还能避入阳信城里,要是他们失利,要么溃败,要么避入营寨待援。营寨的防御能力,完全不能跟阳信城相提并论。
“坡下两千东胡男儿怎么办?”叶济多镝朝着那赫雄祁大吼,他知道留给他做决定的时间不多,要么坚决派兵拦截江东左军的援军,要么就坚决后撤,不然等江东左军两路合作一处依城而战,他们完全不占据会战的优势。
夜色昏昧,这边有沿坡脊、城头烧起来的上百堆营火加强照明,亮度也仅仅能勉强看清整个战场的大体动势。
他们不知道从东面赶来的江东左军的援军有多少兵马,也不知道要派多少兵力去拦截才能有效。兵力多寡还是其次,关键是夜战。
要不是攻城战,极少有将领愿意在无法控制部队或者说控制部队能力大幅减弱的情况组织夜战,稍不注意就可能导致己方的连锁溃败,而之前数战表明,江东左军的夜战或夜间行军能力比他们更强。
但是就这样撤退,叶济多镝不甘心啊。他前后带来东胡精锐、新降汉军近两万人,民夫一万多人,他最后只带着三四千人撤退,这是他这一生来都没有遭遇到大耻辱、大败仗!
为什么没有人想到江东左军会在挖暗门!
叶济多镝心里恨得吐血,他们防备着江东左军会从城中反击,所以他们组织人力在城门外构筑工事,但是谁都没有想到江东左军会从西北城的城墙脚跟直接挖了两道暗门来。
这才是两道已经暴露出来的暗门,谁知道整个阳信城一千三百余步长的城墙还有没有别的暗门?他们之前构筑的防反击、防冲锋体系就全部失效!要是还想继续攻城,那就构壕垒将整个阳信城都包在里面才行,那差不多要构筑四千多步长的壕垒,有这么足够的时间吗?
即使打退江东左军的援军,这阳信城也无法强攻了,两路汉军不可能再有强行攻城的士气与作战意志,他们并没有将江东左军的守城体系打残、打破,难道要用东胡男儿的血肉去填平阳信城头?
叶济多镝艰难的做出决定:“雄祁,我留一千人给你断后,东胡男儿的血不能白白的流趟在南人的荒野里,能多救些,就多救些出来……”
赵金龙、莫纪本也顾不上收拢本部溃兵,带着数十亲信,跟着叶济多镝回大营,准备往西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