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有个扁鹊庙,让大家在那里休息十分钟,顺便吃点东西。不然累不死人,会饿死的。”胖子喝了三口,将竹筒递给张庄。
张庄沉吟片刻,见周围经过的魏武卒都用希冀的目光望着他,手下弟兄们的心意不能违背,更不能犯众怒。
这是张庄作为一个资深大混混的经验,他认为带兵和带小弟并没有实质上的差别,只要对他们好,能给他们带来好处就成。另外,就是不能犯众怒。
“好,前方扁鹊庙休息十分钟。”张庄高声下令,见手下魏武卒对自己投来感激的目光,他很自得,很满意。
“准备!”伏晓光看着这股身穿褐红色,全副武装的魏军进入了自己的伏击圈。
一具具五连轻弩早已摆放在压瓷实的雪堆上,抖掉上面的松雪,伏在雪地里的无当飞军从怀里伸出了暖暖的手,开始操作连弩。他们伏着脑袋,观察着百米外的重装魏军。各自心中无不感叹,这股魏军实在是太猛了,简直就是全能军种!
有盾有戈,有贴身战的刀剑,还有远程战的弓弩!还好没有战马,不然伏晓光的伏击效果就会大减。
“头,我们已经走了四十里地,前面可能会遭遇秦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不要派一些探子过去?”胖子和张庄以前是同一个职业,还是跟一个老大混的,关系说不上多么的融洽,但没有什么实质上矛盾。
“好,我给你三匹马,你挑两个人去前面看一下!”张庄手中战马只有二十来匹,除了一匹他骑着,另外的都是驮运物资的。
胖子一脸黑线,骑着马在公路上轻快前进,目光在四周打量。不过他也知足,骑马也是一种休息,再说,走到了前面,停下来慢慢等后面的部队,不是一样有休息时间么?似乎想通了这一点,胖子紧抓马缰,扬起马鞭,正要挥下。
“射!”伏晓光低喝一声,他这边五百连弩不分先后,对着百米外褐红色有些模糊的身影射出了强劲弩箭。
张庄砍杀多年的直觉猛地爆发,在伏晓光下令之时猛地浑身一颤,想都不想就滑下战马,同时高声大呼:“趴倒!有埋伏!”
魏武卒有的还在惊愕中,或有的反应过来正要趴下之时,五百弩箭猛地射过来,射倒一片,整个道路上的魏武卒突遭打击,纷纷爬到地上。
张庄望着一头栽倒,浑身满是弩箭的座下战马,浑身凉飕飕,尾椎发寒。如果他刚才反应慢一些,下场不会比这匹战马好太多!
胖子被一箭射中背部,弩箭上强劲的惯性将他冲下战马,脸先着地,胖子迷糊糊抬起脑袋,一把抹掉粘在圆脸上的冰雪,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
“头,伏兵在那里!”胖子背上插着一支弩箭,公路上极快爬行,幸运的躲过了无数支比公路地面高一两尺,从南面疾射而来的弩箭。张庄看到胖子一脸血迹,背上插着一支弩箭,心中很是感动。
他没想到这个胖子就是受了这么重的伤,也要爬到自己身边,这样的人,不是忠勇又是什么?
“反击!”张庄竭声大吼,凶神恶煞。
趴在公路上的魏武卒纷纷取下盾牌,头朝南方,将盾牌和刚死不久的尸体堆积起来,取下背上的弩,开始准备射击。张庄的战马,也被一群趴在地上的武卒推到公路南边,当成了防御工事。
伏晓光对于对于战果很不满意,自己出其不意的伏击,居然没有干掉对方一半人!要知道他半分钟的时间里,射出去两千多支弩箭,结果才造成魏军两三百的伤亡。
“头,要不要两面夹击?”一名飞军屯将问道,道路北面,还有四百飞军,两头夹击,刚刚魏军摆成的防箭工事可就成摆设了。
“我们再射两轮,再让北面交替射击,将魏军压制后,我们再杀过去!”伏晓光已经看到了魏军有弩,心头在滴血。弩箭就像子弹,射中就是重伤,自己飞军经过这一场伏击战之后,又要减员百来人。
“我们在高处,他们在低处,临高而射,他们射不过我们!”张庄亲自操弩,趴在一具还未彻底冰冷的武卒身躯上,激励周围的武卒。
“老大说的对!弟兄们,瞄准了射!”胖子扣着弩机,一口气射完五支弩箭,又开始填装。张庄看他安然的模样,想来那支弩箭是被胖子背上的弩盾挡住了大部分劲力。至于脸上的血迹,张庄想不明白。
“瞄准了再射!只要将他们压制住,他们就没有胆子来瞄准我们!”伏晓光也在大声激励部下,他说的和张庄一样有道理。
“老大,对方的火力太猛,射的还准,弟兄们顶不住了!”一个魏武卒屯将左脸颊被弩箭划开一条口子,伤口皮肉裂开,血流不止。他爬到张庄面前,哀声说道。
“他们也有损失!现在比的就是意志力,看谁先崩溃!我们是吴起大将军的魏武卒,是天下间排名前十的精锐步兵!没有什么能战胜我们的,胜利只能是属于我们魏武卒的!”张庄知道自己只能扛下去,退不了,也不能退。
“我手下弟兄现在只剩一半了!剩下的马上就要崩溃!”这屯将对着张庄大吼,他们虽然是张庄的天兵,但他们是被吴起选拔出来,交给张庄的。所以他们有底气对抗张庄,而张庄也怕自己犯众怒。
第十八章 晓光
“摇旗!”伏晓光大吼一声,一根竹竿突然被竖起,一杆白色的旗子被高高举起,开始左右摇动。同时伏晓光这边的弩兵,也开始最后的填装。填装完毕,就会持弩冲锋。
“老大,他们软了,不敢打了!”胖子见对面躲在雪地里的伏兵举白旗,还停止了射击,当即兴奋的跳了起来。然后,他就落地了,落到了别的地方。
胖子被背后,也就是公路北面突然射出的一箭射中带飞出去,落在了公路南边的积雪中,面庞深深地埋进积雪里,瞪大了眼睛,很是不可思。嘴里喷出一口血,无声张合着,想说话,可肺被射破,发不出一点声音。
胖子不理解,对方不是举白旗投降了么?临死,他脑海里深深地闪出两个大字:无耻!
“白痴!”伏晓光看到有个胖子在自己举旗传令的时候,居然跳了起来。
“上!”伏晓光带着四百出头的飞军抱着连弩站了起来,对着公路疾奔而去。
“老大,我们被包围了!”另一名武卒屯将惊慌失措,瞪大了眼睛,失声说道。
张庄扫了一眼周围阵亡的武卒还有躺在冰雪上挣扎的伤兵,心头哀伤,沙哑着嗓子说道:“把武器都丢掉,我们投降……”
看着魏军武器抛下公路,距离公路还有二十米时,一个飞军屯将问道:“头,魏军要降!”
“不要杀!我们投降!”一个胆大的魏军武卒站了起来,高举双手。这时候北面的飞军正在填装弩箭,不然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站起来挑战飞行的弩箭。
战场上有为数不多的交通规则,那就是面对奔跑的骑兵要让行,面对飞行的箭矢要让行。
“不许动!举起手来!”南面飞军登上公路,高举连弩,对着一地武卒,竭声大吼。
“给我一个接受你投降的理由,我认为敌人的头颅才是完美的军功。”伏晓光站在张庄面前,张庄双手被反绑。
“投降,你可以理解为起义!我只想给手下弟兄选一条活路,不想让他们白白身死,死的毫无价值。”张庄挣扎了一下,还是被牢牢绑着,浑身不舒坦,为了小命,他只能忍了。
“今天你能为了手下弟兄活命,背叛魏国,投靠我军。明日,是不是你也可以为了手下弟兄不白白身死,而背叛我军?”伏晓光盯着张庄,语气犹如寒风一样。
“你不能杀我,我对你们有用!”天兵正要将张庄拖走,拖走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手起刀落,头颅落地。张庄自然知道这个结果,跳着大吼。
“有什么用?说来听听,如果你浪费我的时间,我会给你一个不痛快。让你深刻体悟生与死的奥妙,以及生命力是何等的伟大!”伏晓光淡笑着,眸子在夜色中的光芒让张庄不寒而粟,他想不明一个现代人怎么能这么残暴?
张庄无法想象,伏晓光在甜瓜郡经历的遭难。要面对军魂邪灵,还要面对色目人的压榨。对人性已经失望透顶,在死亡的压迫下,伏晓光本性中的狠厉觉醒。因此才能在甜瓜郡存身,活了下来。
而以残暴面目出现在甜瓜郡的公孙策,又让伏晓光觉得很对胃口。跟了公孙策,伏晓光心中的暴戾虽有遏制,但本性中的狠厉果决还是如往昔一样的锋锐。尽管乱世之前,伏晓光只是一个热爱自然,喜欢四处攀山涉水的驴友。
“魏武卒!我有五百武卒战魂!知道魏武卒么?一代战神吴起训练的绝世精锐,纵横战国无敌手的武卒!”张庄最大的资本就是和他融为一体的武卒神将将魂,五百武卒,可以改变一场局部战争的力量!
“看你说的很猛的样子,怎么会被我击败?我会把你交给君上,五百天兵战魂毕竟比你的头颅有价值。至于他们,嘿嘿,要对得起我的名字才对!”伏晓光说罢,一挥手。
“不要!求你了!”张庄猛地跪倒在地,失去平衡扑倒在伏晓光脚下,扭头望着伏晓光,所有持弩飞军瞄着投降后的武卒,余光在打量伏晓光,握着弩机,做好随时射击的准备。
至于武卒,个个脸色发白,望着伏晓光,眼神中有愤怒的,有乞求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魏武卒的信息么!”伏晓光低头望着张庄,缓缓问道。
“这些武卒在魏国的家眷肯定是备受照顾的一层人,只要他们战死,他们的家人还是享受原来的待遇,吃喝不愁。如果投降,家人一律处斩!我想不通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们背弃自己的家人,做出背叛魏国的事情。连家人都能背弃,如何能让我这个外人相信你们的诚意?”
伏晓光的话,让所有的魏军武卒脸上白的比雪还要白。想到魏国的国策,他们不寒而粟,有些武卒很愤怒的望着张庄。早早想到这一层,死战到底也是不错。
“不!不会的!只要秦军在魏无忌做出反应之前,将安邑攻克,我们的家眷就安全了!求你了,给他们一条活路。大家都是同胞,好不容易活过了那段时间。都不容易,给他们一次机会吧!”张庄声泪俱下,苦苦哀求。
“你能保证,他们能一心一意为我大秦效力?再说,我军如不能短时间攻下安邑,那么这些武卒又该怎么说?”伏晓光也犯难,杀人不仅是为了让自己活下来,有时候杀人紧紧是因为一个可能,因为这个可能关系到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你也可以将我们俘虏,秦人不是有战俘政策么?只要我们能活着,又能保证安邑家眷的安全,做什么我们都愿意!求你了,放过他们吧!”张庄知道自己有资本可以活下去,可他必须要为手下弟兄的生命负责。
这也是他身为一个大混混的心得,不替小弟思考的老大,早晚会横尸街头,或者金盆洗手。
“解良军镇还有多少守军?”伏晓光知道解良军镇的守卒在一千出头,眼前他杀死俘获的魏军总数才七八百的样子,想来还有一些。
张庄听伏晓光的语气不再是那种杀气凛然,脸上不可抑止的泛出欣喜之色,急忙回答:“军镇内还有五百军魂,都是魏军嫡系!我可以诈开城门,帮助将军占据解良军镇!而且我出军消息没有扩撒出去,我可以帮你将解良军镇附近的散军召集起来,让他们的头颅成为将军的军功!”
“人性啊,总会为了心中最坚持的东西,而放弃各种东西。你重义而轻信,可惜没有早日投到君上麾下。”伏晓光感叹一句,让手下飞军收起连弩,开始救治伤员。
虽然张庄此时的样子很狼狈,不少飞军望向他的目光多是钦佩。一个人为心中的坚持可以放弃好多东西,若到了连尊严人格都可以不要的地步,那么这个人可以说是这方面的楷模。
比如张庄对兄弟手足之义的看重,可以说是到了神经病的地步。而一地的武卒纷纷垂泪,都是感动的。一个个大汉流泪,确实很壮观。
“忠孝难两全,这样的事情太多了。谢谢将军大恩,我张庄一定会报答的!”张庄说的很郑重,但因为前面的哭声哀求,现在的嗓音有些沙哑。
“等你见了君上,你会报答君上的。”伏晓光一把将张庄提了起来,一刀挑断绳子。
“你现在的狼狈都是拜我所赐,放掉你们,给你们机会,我真的很难安心。”伏晓光感叹道,他心中此时依旧还在犹豫要不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被将军伏击,我们战败是公事。战场之上就该各尽全力,为了胜利不择手段。输了是自己本事不济,没什么好抱怨的。而将军能念着同胞的份上给我们一次机会,这是私情大恩!”一个左脸颊布满血迹的武卒百人将远远高声说道。
伏晓光见那个百人将虽然狼狈,但气宇不凡,站在那里,犹如一棵通天巨树,让人望着心安。遂说:“战场本来就是如此,你能这么想很好。但不代表所有人都会这么想,我之所以给你们机会,其实也在给我一个机会。”
留下二百多两军轻重伤员,伏晓光对公孙策发出信使。带着七百飞军和二百武卒骑马直扑解良军镇,此时大概七点半,是天色最黑的一段时间,连洁白的雪都无法照亮的黑暗。
在这冬季每日最黑暗的时间里,公孙策登上了永济城头,一戟砍断了魏军褐红色为主体的将旗,将自己白底黑边,正中‘公孙’二字如火鲜红的将旗立了上去。
伏晓光的信使在公孙策攻克永济军镇半小时之后赶来,听了信使的口述,公孙策对左右感叹:“世上还有张庄这样对义如此偏执的人,真是难得!伏晓光做的很好,有这样重义之人的帮助,估计解良军镇已经入手了。”
怕出意外,公孙策又让姜鹏带着本部五百刀盾兵去协助伏晓光。
解良军镇外,此时天色麻黑将亮,最是黑暗。伏晓光带着七百人跑步到解良城下,好在武卒的盔甲也沾着白霜,飞军和武卒的衣甲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多少差别。而且武卒在前,手持刀盾,飞军在后,手中的连弩时刻都在瞄着前方。
“老子回来了!开城!”张庄对着城门上的守军大吼。上面的守军在张庄七百人来到城下之前,就派人通知了留守的魏军军魂司马。
“张校尉,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按照路程,现在张校尉应该在永济军镇才对啊!莫非,出了变故?”那留守的司马来的很快,在城头上略带调侃,嘲讽说道。
“少废话!给老子开门!秦军已经攻破永济,老子在路上遇到了溃逃的骑兵!你若想死,这里交给你了,老子带人直接去夏县!”张庄厉声呵斥,这下城头的魏军司马也急了,急忙命令开门,自己去城下迎接。
“张校尉所言是真?”城门打开后,那司马上前就问张庄。
“那还有假!秦军不仅攻克了永济,还收编了我们……”张庄低声对司马说着,一把匕首被他无息间捅进魏军司马心房。
“为什么……你……”魏军司马难以置信,瞪大了双眼。
“因为,我不想死。只能,让你死。”张庄一把推倒气绝的司马,任由他倒地腐化。周围的魏军军魂直接炸窝,犯了迷糊,陷入混乱。
“杀!”张庄拔出腰刀,大吼一声,带着武卒杀了上去。
“协助武卒清剿城中魏军,让城外二百骑在城门各处巡游,不可走脱一个!”见张庄亲手杀死魏军司马,伏晓光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即开始指挥飞军。
天色将明的时候,张庄一身血污,在城头找到了伏晓光。
“将军,城中魏军已经被肃清。”张庄面色沉重。他想起了自己的好兄弟陈谅,自己投入秦国,将来会在战场上和陈谅白刃相向,心里难免抑郁。
“很好,知道我名字么?”伏晓光笑了笑,递给张庄一块刚刚烤化的肉干问道。
张庄嚼着肉干,是他最爱吃的牛肉。同时摇头,他一直不知道伏晓光的名字,却不好开口询问。
“伏晓光,我叫伏晓光!”伏晓光说罢,天地间似乎猛地明亮了起来。
“伏,是伏兵的伏;晓光,就是在天色晓亮之前,要杀光伏击的敌军!”
张庄瞪圆了双眼,很是惊奇的说道:“看来,我输的不怨!”
“这一战,才是我伏晓光的正名战——用战功证明了我的名字!”伏晓光很是愉快,他自我价值终于通过这一战,得到了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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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魏侯无忌
腊月二十八一早,泾阳城中将近三万大军开拔。城中楚萌萌彻头彻尾清剿了一边,发现了地窖近二十座,抓到五十多名蛾子,不过都是服毒自尽的蛾子。
“按照公历来算,已经是二月八号了,四天前就是立春,想不明白,怎么还这么冷?”公孙府邸里,五个女子在一起包着饺子,讨论着这个奇怪的冬。
“谁知道呢?怪事年年有,哪有今年多?安心过这个年就成了,传说中是有年兽的,不知道现在会不会出现。”安梦回应小杏子的疑问,说了也等于没说,还又多了一个问题。
“年兽?似乎是一种很凶残的玩意。应该会出现,但不知道会出现在哪里。年兽,应该只有一头,看运气吧!”李青玄无所的说道,不过她对年兽的存在是持肯定态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