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剑功站在山坡上,看着穿得龙虾般醒目的英国传令兵,骑着少见的阿拉伯大白马,回到后勤车队中。他的后方,没有援军。
按照一般的军官,肯定会赶回来救援自己的后勤车队,朱雀军正好围点打援。看来自己失算了。那就顺其自然,先吃掉一个连队,并摧毁英国人的后勤吧。
“两百人,只有六十个正规军,那些商贩有些枪……嗯,就算一共有一百支步枪吧。”楚剑功算给身边的浙江水师总兵葛云飞听。
据楚剑功的观察,和广东水师一样,浙江水师也是浙江地面上精神状态最好,训练最正常的绿营,也可能是唯一能打仗的部队。他把骚扰,围困英军的任务交给了其他人,请浙江水师和朱雀军一起作战。
“楚镇台有什么谋划?”虽然楚剑功是七品文官,但他手下有一镇精兵,浙东的大小武官都开始叫他镇台。
“一百条枪,一拥而上就解决了。如果浙江水师真的够胆。”楚剑功心里想着,但话不能这么说。葛云飞是老行伍,激将法对他也不起作用。
“葛镇台,您请看,这种圆阵,要打也容易,散开队伍,猛冲猛打,一鼓作气,便可拿下。只是……”
“只是什么,楚镇台你不要卖关子嘛。”
“英军刺刀凶悍,前几日一百多人,便赶得李廷杨大人满山跑。”
“休得小看我浙江水师。若说英军火枪,我还顾忌三分,说到白刃接战,儿郎们,击鼓助威。”
“镇台且慢,待我列出阵势,用排枪压住英军火力。”
朱雀军现在混编着六个连,排枪轮放,这顿排枪一打,下头的英军就发现势头不妙。朱雀军居高临下,又隐蔽在树林里,滑膛枪的数量又是英军的十余倍。打得英军几乎抬不起头来。
“小的们,给我冲上去。斩首一级,赏银一两,斩将夺旗报功。”
唔……,清兵们沉闷的呐喊着,往前冲,只有数人被英军的火枪打倒。
藤牌手在最前面,这些藤牌虽然挡不住子弹,却可以大大减弱子弹的威力,保住大家的性命。
清兵冲到英军的车阵跟前,朱雀军怕误伤,停止了射击。
英军都从掩体后面站了起来准备肉搏。浙江水师中,还有三百来杆火绳枪。这些火铳手也不用瞄准,就近放枪,当即打倒一片。
藤牌手和长枪手跳上车阵,有几个被英军的刺刀挑了下来。
在车阵的中央,有一个排的英军,站成双行横阵,连放三轮排枪,把冲上车阵的清兵都打了下去。清兵的势头为之一顿。
这时,就听见后面有清兵齐声大喊:“镇台上阵了。”又听见喊声:“首入阵者赏银十两。”
清兵士气一振,那车阵近在咫尺,几乎可以一跃而过。
这么会功夫,火铳手又装填好了弹药,往着车阵里无差别射击,烟雾弥漫。
几个清兵中的力士,手提大斧,几下砍断了一辆大车的侧板,再接着将这大车砍得粉碎。
英军的排枪又响了,将这几个力士当胸击倒。这时候,英军的排枪对着这缺口射击。清兵一撮一撮的被打倒。
可这时,清兵从另一个角度突入了,成百的清兵涌进了车阵里。
英军倒也英勇,用刺刀和清兵展开肉搏。一个清兵用藤牌架开对手的刺刀,挥手就是一刀,结果了这个对手。不料侧面又有一把刺刀刺来。
一个英军开枪打死一人,用刺刀挑翻一个,刺刀左摇右晃,三五个清兵近不得身。突然圈子外围火铳一响,将这个英军打死。
两个清兵的长矛手对上了一个英军,这英军人高马大,左挡右刺,动作敏捷。先卖个破绽,将左手的清兵刺倒,来不及拔刀,右侧的清兵长矛就到了。这英军抛下自己的步枪,双手抓住长矛,一发力,夺了过来。正待结果那个清兵,又有几个人围了上来。
有个清兵的火铳手,抛了火铳,捡了一柄钢刀,在阵中胡乱砍杀着,不久被人打倒。
一个弓箭手,没射几箭,捡了个漏子,看到一个英军背对自己,猛的跳上去,用弓弦勒死了他。
“我们下去。”楚剑功命令道。朱雀军排成不规整的队列,从山上走了下来。
英军虽然骁勇,怎奈清兵实在太多,这时候,朱雀军又从山上下来,剩下的英军见势不妙,投降了。
呼唤红票、收藏
37 徒劳
“四十九分钟。”楚剑功合上自己的怀表,对陆达和张兴培说,“从朱雀军开第一枪,到现在,四十九分钟,解决了英军一个连。”
“还有大约二十个连。”陆达说。
这时候,葛云飞从山下慢慢走了上来:“楚镇台,小的们在打扫。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不知道贵部伤亡如何?”
“尚好,折损了八十多人,还有一千人能战。”
“取了死去兄弟的信物了吗?”
“楚镇台真是仁义,小的们都交口称赞。”
“两股英军,前面一股六百黑夷,两百白夷,没有炮兵,后面一股大约六百白夷,有炮兵。”
“没错,余军门他们想必正和前面一股周旋呢。”
“窦付,窦付。”楚剑功叫道,窦付这个谢朝恩的家人,是这栋本地人。
“镇台,你有什么吩咐?”
“你骑上马,顺着往前探,看看带着炮兵的英夷走到哪里了,注意,别和他们纠缠,弄清了位置就马上回来。”
窦付骑马去了,楚剑功说:“英军失了补给,一定会原路折返,往奉化江靠近,我等便可沿途设伏。”
葛云飞也无异议,他找来向导,仔细分说周边的地理,选择合适的设伏地点。
基恩上校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后勤车队已经被打掉,他仍旧在追索斯科尔斯上校的路径。虽然他相信在浙东没有清兵能吃掉十三个连的英军,但万事有例外。三万英军入侵阿富汗,被原始部落拖得筋疲力尽,还就是从去年到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
“保罗,你在哪里?”
“罗伊,你在哪里。”斯科尔斯上校也在念叨着基恩。在密林深处,小盆地的边缘,孟加拉营已经打退了不知道多少次清兵的进攻。
不不不,不能叫进攻,叫骚扰更合适些,一通鼓响,那些留着辫子的黄猴子就往这边冲,等英军士兵们做好了射击准备,他们又一股脑儿退下去了。
斯科尔斯上校也不是没动过派出连级的小分队沿密林搜索的念头,但自己就这么点兵,看势头,清兵只怕有三四千人,一个连撒出去,和扔在大海里一样。
他是个谨慎的英格兰军人,目前的情况,最标准的办法,就是凭借面前的沙包工事,固守待援。当然,如果他要撤走,想来清兵也拦不住他,但这几天寻找清兵主力的努力就白费了。斯科尔斯上校还憋着一股劲报仇呢。
一天已经过去大半,爱尔兰第十八团A营的士兵饥渴难耐,疲惫不堪,基恩命令他们到溪流边取水,吃干面包。
在休息的时候,上校又犹疑了。他开始不放心后勤车队,这么久没有联系了。陌生而充满敌意的浙东对孤单的传令兵是很危险的,他也不敢派出传令兵去探消息。
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基恩叫过来一名连长,让他带着一个连,回去增援后勤车队。基恩上校手中,仍旧控制着八个步兵连和一个炮兵连,够了。
那个连队往回走了,基恩上校带着部队继续前进。在接近夜晚的时候,基恩上校终于到达了小盆地附近。
“听,上校,枪声。”
“是啊,我们到了,士兵们,打起精神来。”
先期派出的散兵连很快找到了斯科尔斯上校和他的部队,基恩和斯科尔斯接上了头。
“保罗,光荣的战斗,艰苦的战斗,说,你们打死了多少黄猴子?”
“别提了,罗伊,我都没看清楚他们,都是些胆小鬼。”
“你们损失大吗?”
“没有损失,只是饥饿和疲惫,你们有吃的吗?”
“干面包,士兵们,把你们的干面包和饮水给你们的同僚。”
“我们的补给呢?”
“后勤车队行进速度太慢。我让两个连队在后方看着。”
“不好。”
“怎么了?”
“我在这里坚守了一天,他们没有使用步枪,你明白吗?”
“那就是说,真正的主力不在这里。”
斯科尔斯上校轻叹了一口气,靠在沙包上,喝了口水。
“也许……”斯科尔斯在想着措辞,“我们丢掉了补给。”
“火轮送补给来会是四天以后。”
“太糟糕了,罗伊,我不会无用的抱怨,但我们现在怎么办?饿着肚子会慈溪吗?”
“没别的办法了,饥饿的军队是没法打仗的。”
“我没有想过,我们,整整一千四百人,要在野蛮人面前撤退。”
“撤退,不,我们是准备下一次进攻。”
夜晚,英军不敢行动,在沙包之中硬撑了着睡下。
正当斯科尔斯上校迷迷糊糊的时候,哨兵放枪,然后就是清兵的鼓声。
“真是太野蛮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清兵如同他们预料的那样没有杀过来。但过了一会,喊杀声又起。
“道德啊,道德。不要打搅他人休息。真是被上帝抛弃的民族。”这次抱怨的是基恩。
就这样,一夜三惊,第二天天一亮,英军就列队上路了。
来的时候轻松愉快,如同短途旅游,走的时候垂头丧气,萎靡不振,慈溪,还有一天的路程啊。庆幸的是,清兵没有追击。
沿着长溪岭的山道,向着大宝山退却,这一段路,英军倒还认得。
“我们歼灭清兵主力的计划,还执不执行?”
“不知道,向上报告吧。清国地方广大,几乎拥有无限的人力,和他们进行这种追逐战是没有胜算的。”
“我听说,义律阁下,有一个扬子江战役的计划,夺取清国运输的枢纽。”
“那我们应该直接去,为什么要耗在浙江?”
“这是你和我都不太懂的战略问题。”
刚上路的时候,英军之间还说些话,慢慢的,都开始低头走路,千余人的队伍悄无声息,死气沉沉。
眼看又靠近大宝山了,太阳已经开始西垂,突然,前方一段悠扬的喇叭声传来。
“是军号。”斯科尔斯判断。
终于来了,英军奔波了近两天寻找的清兵主力,终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