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宗坐在殿内的龙椅上,看着在场的几人,皱眉道:“金使这次乃是为两国联手攻辽而来,若是因为小事而与之反目,岂非因小失大?”
李彦这时也上前拱手道:“皇上,金国不过是小小的蛮夷之邦,岂能与我大宋相提并论?便是两国联手抗辽,也应当是君臣之份,这样僭越而狂妄,实在令人不能接受。而皇上贵为天子,怎能受此轻慢?!”
徽宗眉头紧锁地点头道:“金国此次虽然有些无礼,可是为了先帝的遗愿,朕受些委屈道不足为虑,只是……”
王黼上前拱手道:“金国这次竟然指定迎接使臣,真是叫人……”
说到这里,内侍唱报道:“枢密副使,御史大夫李成见驾!”
看到李成进来,徽宗神色微微一松,点头道:“爱卿且平身吧,朕这里正有要事相商。”
李成还没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觉拱手道:“皇上,不知究竟是什么事情?难道是金国又有了什么变化?”
王黼在旁边不满地闷哼道:“金国这次已经出兵攻辽,但是却忽然派出使臣要求重新商议将来两国划分辽国的约定。”
李成对这个变化虽然吃惊,却并不意外,因为他很清楚金国的野心正是因为童贯攻辽暴露了宋军和国内朝廷上下官员腐败无能的真面目,使得对方不再惧怕外强中干的宋朝,这才引起了金兵的迅速南下。
闻言,不觉拱手道:“不知皇上有何打算?”
徽宗看着李成,皱眉道:“对于辽国,多是苦寒之地。大宋要来并无多少利益。而朕唯一看重的乃是被辽国所占据的燕境,若能夺回,便可收回北方大部分险关要冲,也算是了却太祖皇帝和先帝的遗愿。否则,朕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于地下?”
李成自然知道徽宗这种自爆无能的想法,却还是小心地拱手道:“灭辽之后,大宋和金国一东一西理应各自平分才是,这样虽然少了了燕境的一些地方,可是却能收回良马的产地,于我大宋才是防守的根本。”
王黼立刻冷笑道:“收回燕境乃是先帝的遗愿,而先帝遗命,凡收回燕境者,无论出身皆奉为王,若依照李大人所言,岂非让陛下担上不孝之名?又让陛下如何能够以孝治天下,面对亿兆子民?”
李成长叹一声,暗自感叹自己又在无意中想要改变历史,可是历史的轨迹却是那样一如既往。闻言不觉苦笑道:“此事,李成只是一家之言,陛下倒不用放在心上。”
徽宗无奈地点头道:“辽国尚未灭亡,待灭辽之后再行商议吧。今日召见爱卿,乃是因为金国使臣即将前来,他们要求上次前往金国与之谈判联金攻辽的大臣前往迎接。只是,我大宋官员还从未这样亲自出迎金国,若是传出去,恐怕百姓议论。”
李成心里很是苦笑不已,上次和秦桧前往谈判,他已经有些疲于应付,这次又要前往迎接金使,必然会使名誉大受损害。而且这事结束之后,徽宗的态度究竟会怎么样,也很难说。
想了想,只好苦笑道:“微臣正在调查张庆一案,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应付金使,万一出了纰漏,实在遗患无穷,所以请陛下命秦大人前往迎接。”
王黼闻言。神色顿时一松,立刻拱手道:“皇上,微臣举荐李彦李大人率秦桧前往迎接。这样秦桧品级不高出了纰漏也好应对,而李大人身为皇上最信任的人,更能显出皇上的看重。而且李大人乃是内宦,前往迎接并不有损我大宋的颜面。”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李成,神色庄重地道:“倒是张庆一案,已经拖了四个月,已经不宜再拖下去,还请李大人尽快查证。”
第二十六章 宣和六年
【昨天一章中连发了两章,今天接着发第二十六章,谢谢!】
当李成心情复杂地回到家里,已经是天色将晚了。正月里,阖府上下的彩灯都提前亮了起来,院子里不时可以听到仆役们低低的笑语。空气中还残留着烟火的气味,给眼下的宅院更添节日的喜庆气氛。
沉重的心情,也被这喜庆的气氛弄得轻松不少,不觉加快脚步向书房走去。到了书房,命李全把门关好,这才低声道:“如今是宣和六年正月了。距离宣和七年的夏天只有半年时间……”
李全站在门边不解地地道:“官人,宣和七年的夏天不就是明年夏天吗?那还有一年半啊。”
李成猛地一怔,自己居然算错了,真是糊涂!可是,即便还有一年半,时间也不算很宽裕,自己必须尽快把家业转移到南方去。
想了想,不觉皱眉道:“李安怎么依旧没有消息?”
李全拱手道:“如今一路往北,因为战乱,音讯恐怕不会通畅,说不定被阻在某地也说不定,官人不妨给童大人修书一封,有军差送往前方,这样,或许可以……”
刚说到这里,孙园在门外低声道:“官人,秦桧,秦大人求见。”
秦桧?李成自然知道他来的原因,只是却不知道他来的这样快,不觉示意李全打开房门,向孙园吩咐道:“请秦大人进来便是。”李全见状忙小心地和孙园一起退了出去。
秦桧这次真是没有想到会摊上这样好事,由于这段时间在京师四处投机,他认识了不少身份低微却把握不少实差的狐朋狗友,李成刚刚出宫,消息便传到了秦桧耳中。
虽然秦桧这时以书法的绝技得以近身皇帝和王府,但是他始终没有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差事,大多是些陪玩的闲差,这让他一直在寻找机会。却没想到,一直没什么走动的李成却在这时举荐了他这么好的肥差,不觉大是感激。得到消息,稍事休息之后,便准备了礼物向李府赶来。
李成看着身穿大红色公服,头戴双耳幞头的秦桧满脸喜气地走进院中,急忙上前拱手笑道:“秦大人,过年好啊!”
秦桧看李成竟然首先向自己拜年,吓得急忙跪下,连声道:“大人不可如此,下官身受大人之恩,怎能当大人如此呢?”
李成看他神色诚恳,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中层官员的样子,神色中除了渴望便是充满了诚惶诚恐的畏惧,让人真的很难想象,他后来权势竟不必现在的蔡京逊色,还比蔡京更加遗臭万年。
心念急转之间,急忙上前扶起他,低声道:“秦大人,无需如此多礼,快些起来!”
秦桧这才起身拱手道:“这次能蒙皇上钦命为接见使臣,真是还得感谢李大人的举荐啊!”
李成本来只是不想去做这种挨骂的事情,这才把秦桧给搬出来,没想到他竟然感激成这样。不觉小心地道:“此事,并非好事,你可要想清楚啊。”
秦桧感激地拱手道:“李大人真是坦荡君子,这里面的恶名下官自然知道,只是难得这样的机会,毕竟它可以让皇上注意到老夫,这样一来我就有机会能在皇上面前走动,假以时日,便能得到皇上的信任。”
李成忍不住苦笑一声,忍着心里的惊讶,点头叹道:“你居然是这样想,真是叫人想不到,果然是大大的忠臣啊!”
听李成这样说,秦桧大为惊喜,急忙笑道:“大人真的觉得老夫是忠心于皇上的?难道这不是会被人不齿的行为?”
李成嘿嘿笑道:“那这件事呢,说到底是为了皇上分忧,也是做臣子的义务,所以不会有人反对的。所以,大家都没有反对的啊。”
秦桧这才点头道:“老弟说的没错,我这是为皇上分忧,做的都是臣子应该做的事情!多谢老弟提醒,不然我还真有些没办法交代。”
看着秦桧放心不少,李成这才拉着他坐下,点头笑道:“这件事的确非你莫属,你本来就参与了上次出使金国,可能这次前来的金使就是上次我们见过的人。而我这里,张庆一案有格外复杂,而且又拖了不少时间,也是必须早点查清楚的。所以,这次我就不能分身前往了。”
秦桧感激地拱手道:“这次乃是老弟把这机会让出来的,秦桧真是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
说到这里,有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小小的锦盒,小心地双手捧给李成,感激地道:“这是下官从异人手中得来的一枝千年人参,老夫年近半百,这些东西要之无用,还是送给老弟这样的年轻俊才最好。”
千年人参?额,李成对这种东西可不感兴趣,只是他也不能太直接的拒绝。这东西,谁知道是几年的,不就是大个一点嘛?弄点化肥,随便都可以长不小。
想到这里,便有些兴趣缺缺,只是也不能太明显,只好笑道:“这东西,我并不需要,秦兄倒不如献给皇上,这样一来岂非更好?”
秦桧本来也在心疼那枝人参,这个可是他花了一千多贯钱,借了不少外债弄来的。本来是想先把李成这个大树抱在怀里,这时闻言顿觉眼前一亮,可是旋即又想到宫里的人参多的多,根本显不出太大的好处,那还不如另外找些名人字画送进宫中更能讨徽宗欢心。
闻言,更加感激地道:“老弟竟然如此为秦桧设想,如此不贪钱财,秦桧真是佩服啊。将来秦桧富贵了,绝不敢忘老弟的提携!”
李成无奈,本来没什么兴趣的把那人参收下,只好点头道:“这东西我这里不需要,我毕竟很年轻还不用吃这个,秦大人还是收回去,拿回去孝敬父母也是好事。”
秦桧心里猛地一动,看李成神色对那人参没什么兴趣,便笑道:“大人真是难得的君子,居然能拒绝这样的贵重之物,真是叫人感叹。”
李成看他不再坚持,这才点头道:“秦大人这次也是身肩重任,还是回去精心准备,也还全力应付金国使者。也好让大宋早点和金国结盟,皇上的赏赐自然更会不少。”
秦桧忙笑道:“老弟关心,真是令下官唏嘘。近日本来早该前来看望,只是由于张庆这个案子,下官不敢前来打扰。这枝人参也是以为大人断案辛苦,所以奉上,如今大人坚决不受倒是令秦桧有些惭愧了。”
李成淡淡一笑,摇头道:“李成如今身体真是强盛的时候,若是服下这么贵重的东西,恐怕更是火气大增了。到时候恐怕更加难受,说不定还会弄出什么疾病,秦大人既然不愿收回此物,李成便先收下,大人的这番心意李成明白便是。
李成听他提起张庆的案子,心里便觉有些紧张。这个案子李成私下和张庆谈过,张庆倒是也知道蔡绦不好对付,随意对李成慢慢拖着审的做法虽然怨声不小,可是也还没有在闹得太大。
李成仔细看过尸体的细节,虽然没有被凌辱的痕迹,可是还是从张刘氏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些血迹。由于这时代没什么先进的技术,李成也不知道那血迹究竟什么人的,而且在蔡绦的手上手臂上也没办法看到伤痕。只是上次仵作给蔡保包扎伤口之后,便向自己报告,那伤口的确是抓伤。
送走了秦桧,李成再次沉思起来,这时代的条件限制,自己不能依赖技术上的东西,只能尽量在细节上下功夫了。
第二十七章 查找真凶
由于这时没有后世那些检测仪器,只能依靠仵作代代相传的一些积累下来的经验,这些经验大多并不科学,可是也有很大一部分无意中符合了简单的科学原理。
两名仵作都很肯定地告诉李成,他们看到的是抓伤。只是尸体指甲缝隙中的血迹究竟是不是蔡保的,他们都不能肯定。李成这才明白古人断案,一般都是对嫌疑人做有罪论定,一方面是对人权没有认识,二来也是没有能更多的收集证据的技术和手段。
就向眼下,自己从表面看,蔡保的确嫌疑很大,可是又不能明确知道血迹的主人,连自己都很自然地开始怀疑蔡保。
两名仵作早已暗示李成,将这件案子落在蔡保身上,不要牵涉道蔡绦那里。这让李成有些难以选择。毕竟谁是真正的凶手还没有找到,如果错抓了人。那就又赔上一个无辜的生命了。自己很难接受,所以也很难迅速了结这个案子。
送走了秦桧,李成坐在书房里仔细琢磨这件事,希望能尽快找到真相。由于女尸已经下葬,李成眼下只能靠着几次验尸的记录来寻找线索。
如果真是蔡保杀人,倒也很有可能,首先蔡保身材高大,正值壮年身强力壮,他若是有心杀人也不难办到。可是他为什么杀人呢》为了一个相貌并不是多么角色的女子,而且是财富的乳母,他似乎应不应该有这样的胆子啊!
尤其是,这个张刘氏毕竟蔡绦看中,亲自选进府里的,蔡保做了多年的总管不会不明白蔡绦的用意吧?怎么会这样去接近蔡绦选中的女子?而且还杀人?而蔡绦看起来就更加没有什么动机。如果是为了某方面的需要,他家里美人众多,接触到的丫鬟姬妾,都比张刘氏强许多,他完全没有必要为了美色而杀人啊。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蔡保似乎是这些人中嫌疑最大的。虽然蔡绦的那位小妾也的确没有杀人的必要,而且看那小妾胆小的样子也不像是杀人的凶手。
第二天正月初五,李成早早向御史台赶去,他准备再找仵作询问清楚,就命人把蔡保传到御史台询问。
到了御史台,由于是过节期间,前来当差的少了三成,院子里冷清了许多。李成命人叫了那天负责验尸的两名仵作和一名主管刑狱的监察御史,仔细商议这个案子。
四人来到大堂后面的书房。李成有些心情复杂地点头道:“对于张庆一案,大家怎么看?”
监察御史张如风拱手道:“依照目前所有的线索来看,蔡保嫌疑最大,下官觉得可以命人将蔡保立刻捕拿!”
仵作钱意小心地拱手道:“两位大人,小人觉得,蔡保最然嫌疑最大,但是似乎不通情理。一个小小的管家怎么敢轻易去动蔡大人看上的女子?而且,蔡保家里已有妻室他怎么就不怕蔡府杀他全家呢?”
李成一边在纸上将几个重要的一点罗列出来,一边皱眉道:“由于张刘氏颈后的於痕和前面的几乎一样重,所以,本官猜测的是张刘氏乃是被人用布带勒死,然后悬在房梁上伪造悬梁自尽的现场。如果想要做到把尸体提上房梁,即便张刘氏身材娇小,也要一些力气,单凭一个人,怎么弄也很费力。所以应该是两个人。而张刘氏指甲里的血迹,看起来像是抓伤了凶手,如果是自尽,就没必要去抓人,而张刘氏身上却没有抓痕,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是张刘氏抓伤自己留下的血迹。”
说到这里,看着众人,点头道:“大家觉得怎么样?”
张如风神色凝重地点头道:“大人说的的确十分有理,下官觉得,此案的确像是自杀,而如果是被杀,凶手应该就在蔡府。如今似乎蔡保嫌疑最大,而其他人,如蔡大人的小妾,想要将人杀死再吊上房梁,显然只有两人是不够的,如果是三人,那大人前次在蔡府查问,就应当能够看出来一些端倪。毕竟三个人来做这件事,必定不会那样一丝不漏。”
说着,他望着李成,继续道:“虽然案发至今,蔡府看不出什么异样,可是下官还是觉得,蔡绦既然能看中张刘氏却不去动她,便是有很大疑问。只是若是牵到蔡绦身上,危及前途,便得请大人三思而行了。”
李成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前途固然需要考虑,只是就这样让死者含冤而逝,而本官却不能找到凶手,恐怕很难放下。”
仵作王阳上前拱手道:“大人,张刘氏的尸身来看,似乎血障的时间要早于蔡保所说的时间,前后相差明显,所以蔡保撒谎十分明显。而捕拿蔡保,应该不会引起蔡府的太大反应。”
李成苦笑着摇头道:“话虽如此,但是蔡府势大,恐怕也不会轻易答应,而且蔡保就是不是真凶也难说。”
王阳忙点头道:“大人,就算蔡保不是真凶,恐怕也难逃帮凶之罪,抓他,并不冤枉!”
李成点头道:“你们速去把验尸详情誊写一份,本官进宫向皇上请旨,只有这样,才能避开蔡绦的阻扰。你们三人不要把今日商议的事情泄露半分,如果此事泄露,你们三人本官绝不轻饶!”
三人闻言,喜忧参半,小心地答应了,这才躬身离开。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王阳带着誊清的验尸详情报告来到书房。李成看天色不晚,便准备进宫去见徽宗。
想了想,低声道:“王阳,此案卷宗你饥渴誊写一份,交给本官家人,其余的卷宗放在原处便是。”
说毕,带着李全向宫中而去。到了皇仪殿,正站在月台下候旨,便见张才笑嘻嘻地从角门里进来。看到李成,他笑着拱手道:“哎。李大人,元宵佳节花灯会,众位大人都进宫献灯,大人也是为此而来?”
李成闻言,笑道:“花灯还未制好,今日进宫乃是所谓其他事情。”
张才笑道:“皇上大约在刘贵妃宫中,大人需要多等一些时候了。”
李成还在想着怎么和徽宗委婉地把事情说清楚,闻言点头道:“多等一些时候,倒是没什么只是希望公公前去代为禀奏。”
说毕从身上摸出一小块素娥专为他应付这些内侍而备下的月五两重的小银锭,笑道:“这次还是劳烦公公了。另外,李彦李公公可在宫中?”
张才接过银子,看分量不轻,笑道:“李公公今日未曾进宫后,若是大人有事,奴婢转告一声也是可以的。”
李成笑道:“还是算了,我改日亲自去见李公公吧。”
张才忙躬身道:“奴婢这就就去向皇上禀明,大人稍候便是了。”
李成点了点头,站在宫殿前空旷的院子里,四下眺望,只是重重殿顶,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奢华秀丽的雕刻彩绘,就连脚下的青砖都细细地刻着翻滚的云纹,看的李成更是感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