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所说的将是很久以后才会出现的事情,但崇祯还是为之大为高兴。若是照唐枫这么说的话,这次与蒙人结盟,对大明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实在是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在沉吟了一番后,崇祯便看向了唐枫:“好,朕就依你所言,答应了蒙人的请求。不过有关他们帮我大明对抗金人一事却需要一个人与他们说明。你与那蒙古使者关系亲密,就由你来与他谈上一谈吧。”
第546章 谈判
带着尴尬的心情,唐枫来到了如今朝廷为大玉儿一行人所准备的鸿胪寺的住处。他曾想过在不久之后自己依然能重新出现在朝堂之上,但怎么想也不会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情况。皇帝居然借着这一次蒙古人欲与大明结盟的事情来使自己重回官场,怪不得崇祯之前会有些担心自己的立场了,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今天在早朝上皇帝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认为如今的局势,与蒙人联合是利大于弊的,那些原来就首鼠两端的官员们就当即赞同了。可当皇帝问他们由什么人去与蒙人相谈,从而为大明获取更多利益的时候,那些大人们一时却都不说话了。这次与蒙古人结盟,表面上看没什么,但谁也不敢保证今后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说不定到那时自己今日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来日他人攻讦自己的借口。即便自己活着时没有什么弊端,但是百年之后呢?要知道南北宋都是被自己曾经的盟友所灭的,史书上是怎么看待那些曾经一力主张与金,与蒙古结盟抗外敌的人的呢?这些官员们最是看重身后之名,自然不会将自己陷于不利之地了。
崇祯当时就很是不满,对着这些大臣们就是一顿训斥,正当大家心惊肉跳,生怕自己会被强派作谈判之人时,那个将蒙古人此次来京消息报与皇上知晓的礼部尚书陈伟便再次开口了:“启奏吾皇,此事太过重大,非是了解北边情况与金人关系的臣子不能胜任。臣观我北京城中,只有一人能担当此重任。”
他的话使得殿上的众人都提起了心来,生怕他会指着自己说这就是了,只要他说的不是自己,这些大人们却是乐见其成的。可当陈伟提到这个人的名字时,还是有许多人露出了惊诧之色,因为他提到的正是唐枫。
一个已经被革去了官职的罪臣居然还能被委以如此重任,这是许多官员都难以接受的。何况他们对那个好不容易才被自己等合力打压下去的唐枫依然有着不小的忌讳,所以当时就有不少的官员提出了不认可的说法。当然,他们提出的理由并不充分。
这时,崇祯却更是不快了:“你们这是何意思?朕让你们去与蒙古人谈,你们一个个的就推三阻四;而今好不容易有人提出了一个可用之人,你们却又多加指责,莫非你等不想我大明与蒙人结盟吗?还是你们还包藏着什么其他的祸心?”
一见天子动怒,那些大人们一个个都不敢再说反对的话,殿上顿时就静了下来。崇祯的声音回荡在殿里:“现在你们当中可有自认比唐枫更适合担当此任的吗?若是有,朕现在就任你为礼部接洽的官员,若不然的话,就不要多言!”
就这样,靠着崇祯已经日隆的威势,那些官员再不敢多说什么反对的话,唐枫立刻得以走马上任,来到了鸿胪寺见大玉儿,就大明与蒙古结盟及在边境开那榷场一事进行磋商。想不到自己在与大玉儿有了一点稳定的感情因素之后又将为着各自所代表的利益而谈判,唐枫就觉得有些尴尬,不过当他走到大玉儿所在的那处院落的门前时,便将自己的心情调整好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大明的臣子。
“你怎么来了?”大玉儿一见唐枫,就有些惊喜地道。喜的当然是唐枫在这个时候来见自己,而惊的则是他是怎么进到这里的。虽然大玉儿是蒙古人,但就大明的一些规矩还是有所知晓的,她实在猜不出唐枫一个平民是怎么混进来的。
唐枫挥手命带了自己进来的礼部官员退下之后,才苦笑了一声道:“我现在是代表大明朝廷来与你对双方之间的交往进行谈判的。”
“啊?”大玉儿吃惊地打量了唐枫半晌,看出他并不是在开玩笑后,才换了神情,点头道:“既然如此,唐大人就请上坐吧。”
没想到对方比自己更适应身份的变化,唐枫还有些措手不及,在怔了一怔后,才与大玉儿一同坐了下来。大玉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唐枫:“看来大明已经同意与我蒙古各部重开榷场了吧?”
“是的,不光是重开榷场,而且我大明还会派出商队深入草原,与那里的蒙古牧民进行交易。不过你们之前所提到的奉我大明为主的说话也必须做数,今后蒙古草原上的各部落就是我大明的臣属,年年都需向我大明进贡。当然,当你们蒙人受到了什么灾害的时候,我大明也是会施以援手的,这次你们遇到了灾荒,我大明就不会坐视不理。”
“这个是当然了,我蒙古人说话向来作数,既然已经答应了你们会向大明称臣,就不会反悔。不过,有几点我却要先说明一下,我们蒙古各部落的首领却是不可能听从大明朝廷的意思而随意改变的。”
“放心吧,我大明对蒙古各部落的首领之位并无觊觎之心。”唐枫笑着回答了一句。
“那我便放心了。对了,大明此番答应与我蒙古各部落之间开放榷场,可有什么时间和物品品种上的制约啊?”大玉儿突然想到了以前的故事,又补充地问道。
“没有任何的限制。我们将在宣府、大同等地开辟出榷场来,只要是我大明有的,那些商人又肯贩与你们的,都可以在那里买到。不过,我希望你们也能做出同样的承诺。”
见大玉儿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唐枫便不再绕圈子了:“虽然以往我们双方交易的时候我大明多有刁难,但是你蒙人何尝没有保留呢?你们只是将一些牲畜的皮毛、肉食等物拿到榷场上售卖,可那马匹却是总不肯出售的。这一次,我大明不禁铁器和丝绸等贵重之物卖与你蒙古,我也希望你们不要阻止那些牧民将健马售与我大明。
“你也应该知道,我大明地大物丰,许多东西都是能从各地找到的,只有这马匹因为地利的缘故还是不足以装备我大明的军队,所以我们最需要的便是草原上的马匹。”
“这个……”大玉儿没想到唐枫如此直接,一时却不好回答了。她是知道马匹对草原上的这些人的用处的,那就相当于中原的城池,是蒙人安身立命的根本。见她半晌没有说话,唐枫又道:“怎么,难道你们有什么难处吗?还是怕我大明在有了马匹之后对你们不利?这一点你大可放心,从此之后你蒙古便是我大明的属国了,我大明是不会对你们用兵的。”
听得唐枫这么说,大玉儿一时也真的拿不出反对的理由了,诚如他所说的,现在蒙古已经自认是大明的臣属,当然没有防备着的道理了。在经过一番细想之后,她终于点头道:“这一点虽然我现在无法答应了你们,但我却可以回去说服他们,只是希望到时候大明的商人莫要使奸。另外,既然我蒙古各部已经成了大明的臣属,此番我们受了灾荒,大明是否应该尽一下君主国之意,给予我们一些援助呢?”
“这是当然的,我大明对那些肯臣服的属国向来很是慷慨,既然你们有难,我们便一定会出手相帮。如今秋收刚过,我大明的官仓之中多的是米粮,只要双方签定下了协议,我们便会将你们需要的粮食、菜蔬等物送去草原。”说到这里,唐枫的语气一转:“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却还是要提早说一说。”
见他说得郑重,大玉儿心里一紧,但还是接口问道:“却不知是什么事情?”
“既然蒙古各部已是我大明的臣属了,他们除了要年年进贡和表面的恭顺之外,还应该有更实际的表现。”唐枫说到这里,直看向了大玉儿的双眼,不容半点质疑地道:“其他属国当我大明要征战四方的时候,都会派出人马来相帮,你蒙古当然也不能例外了。而我们现在又有着共同的敌人——金国,所以我们皇上的意思,便是要你们也派出精骑到那金人的边境之上,配合着我大明一道用兵!”
“什么?”大玉儿很是吃惊地喊了一声,对方不但要他们的马,还要他们的人,这可太也贪婪了。但是当她看到唐枫那一脸严肃的表情时,便知道这恐怕是大明肯接纳蒙古的真正原因,若是自己拒绝了这一点的话,只怕刚才所谈的一切都成了空谈。
唐枫静静地看着大玉儿,虽然对自己如此逼迫一个女子,而且还是爱着自己的女子多有不忍,却还是强忍着愧疚道:“这是我大明的底线,只要蒙古出两万骑兵以上的人马在金国边境之后,我大明所准备的粮食才会起运。”
“这个我现在还不能真个答应了你,毕竟我草原上有着太多的部落,两万人马可不是我科尔沁一部能说了算的,你给我一些时间,待我回去征询了意见之后,再给你信。”大玉儿犹豫了半晌之后,还是无法确认。
“好,我可以向朝廷回禀,但还请你们快些做下决定。要知道我大明可以等,但是草原上的那些人却是等不得的。”唐枫最后又给她增加了一些压力……
第547章 识破
北京城郊外,唐枫与大玉儿并辔而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一众蒙古骑兵以及一些唐枫的亲兵。在和唐枫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大玉儿不得不暂时回去草原,与自己的父亲以及其他各部落的首领商议,看他们能不能接受大明朝廷开出的条件。因为草原上的人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所以大玉儿很快就向朝廷提出了要回去的意思,在她来北京不到十日之后,就再一次踏上了回乡的归程。
看着大玉儿紧抿着双唇,直视着前方的模样,唐枫心里再次生出了几许的惭愧,看看身周没有其他人,他便压低了声音道:“玉儿,你会怪我如此无情吗?若不是我过分相逼的话,你就不用如此为难了。”
大玉儿转过脸来看了唐枫半晌,而后才轻笑了一声:“你做的没错。你是明国的官员,一切以明国的利益为重并没有错,我并不会因为你之前的态度而……反而会更敬重你,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公私分明的真正的男人。”
唐枫见大玉儿如此通情达理,完全与一般的女子不同,心下也是一阵激动:“玉儿,你……你待我真好。我唐枫不会忘记你这个知己的,待到这次的事情有了结论之后,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会让你嫁与我的。”最后他只有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似是告诉大玉儿的,又似乎是告诉自己的。
“嗯。我相信你的话。”大玉儿点了下头道:“我这就要走了,希望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大明与我蒙古将成为真正的朋友,而不会象现在这样相互提防着。”
“相信我吧,总会有那么一天的。而且到时候你们就会明白与我大明联盟是草原上的各部落所作下的最明智的决定,待到我们联手将金人击败,天下太平之后,你们就能真正过上安定而富庶的日子了。”
唐枫陪着大玉儿走了一程又一程,直到发现已经送出了近三十里地之后,有那陪同他一起送蒙人回去的官员才小心地上前说话道:“唐大人,天色已经不早了,若是再耽搁下去,不但我们进不了京城,就是这些蒙古使者也只能露宿在外了。您看……”
唐枫这时候才省悟过来,面上有些讪讪地道:“是本官孟浪了。大玉儿姑娘,我们就此别过吧,望你一路顺风,早日使我双方达成协议!”在他人面前,唐枫便不能再亲昵地称对方为玉儿了,同时手上还是一拱。
大玉儿也是一拱手:“如此就告辞了!”说着一磕马腹,当先往前驰去,后面的蒙古骑士见状也纷纷加快了速度,随着她往北而去。她不愧是草原上的女子,拿得起放得下,全没有半点扭捏之意,这一奔驰,就连头都没有再回过来,只留唐枫在那里目送着她慢慢远去,直到连影子也看不见了,又有人在旁催促再三,他才拨马往回而去。
和大玉儿的感情刚刚有了苗头,匆匆相聚了不过几日,就又是南北相隔,这让唐枫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时代可没有电话手机之类的通讯工具,就连写封信都很难送到草原上,不知道自己再与她相见时又是怎么一番光景了。心里不痛快的唐枫便没有回衙门交差,只是推说身子不爽,就让副手帮着去说了,而自己则回到了家中。
唐枫是想在妻女和那未出生的孩子身上找到一些温暖的,可一到了家门前却有人来报:“老爷,吕大人在您书房等了好一段时间了,说是有要事要禀报您知道。”
“哦?”一听是吕岸有事寻自己,唐枫便不敢怠慢了,收拾了一下心情,稳定了心绪之后,他才来到了自己的书房。见他到来,正坐在书房里的吕岸连忙站起身行礼道:“卑职见过大人。”
“哎,我现在早已不是锦衣卫的官员了,你何必如此多礼呢?来,坐吧。”唐枫上前一步,制止了对方行礼,然后笑着将他按在了座位上。
“大人您永远都是我吕岸的上司。”吕岸忙强调了一声道:“之前大人得以在礼部重新任职,卑职因为有事情在身所以不曾前来道贺,还望大人见谅。”
唐枫呵呵一笑:“这不过是皇上的恩德,也不必说什么道贺的。对了,你今日来我这里可是为了那事吗?莫非你们已经查到了什么?”
“大人说的是,卑职此来正是为了当初大人吩咐我们查的那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了。”吕岸谈到了正事面上便严肃了起来:“这一个多月来,我们锦衣卫的人都在暗中查探当初哪些人在背后对大人您不利。可是一查之下却发现满朝文武十有八九都在浙江一事上攻讦了大人,而带头的一些人也是各衙门都有,实在是难下定论。”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之前你们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怎么,现在有了新的发现吗?”
“是的,之前因为我们全无防备,在他们发动之前并不知道是哪些人在里面搅风搅雨,可这一次却不同了。我们已经在刻意注意朝中某些人的动向了,而这个时候大人却又再次被皇上任命为朝廷命官,自然有人想再次对您不利了。
“前两日,就有这几人突然频繁地前往朝中大人们的府邸,也不知道他们做下了什么。可是之后几日里,朝中就有人不断地对大人您进行了攻讦和弹劾。现在我们已经可以肯定了,这几人便是在之前的事情中带头对大人不利的人。”说着,吕岸便把一张写满了名字的纸张从袖筒里取了出来,交到了唐枫手上。
看了一遍上面的名字后,唐枫的眉头不但没有舒展反而锁得更深了:“这些人在阉党当政时并非得势之人啊,怎么他们会对我下手呢?”的确,依着唐枫所想,现在朝中会对他下手的只能是阉党的余孽,可这些人却是怎么看都不像是阉党的人啊。
“卑职在看了这份名单的时候,也和大人一样吃惊。所以我曾命人仔细地查过这些人的底细,发现他们虽然不是阉党的人,却也有着一个共同的特征……”说到这里,吕岸微微一顿,似乎是在等着唐枫醒悟过来。
唐枫又仔细看了这些人的名字,又在心里把这些人的模样对照了一下后,发现这些人多是年过五旬的人了,那么说来他们在朝廷里当官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突然一个久不被他记起的党派跳入了脑海之中:“你是说他们都是以前那东林党的人?”
“大人英明!卑职也是在仔细查了他们的履历后才发现他们的共同身份的,没想到大人只看了这些人的名字就猜了出来,真是让我佩服啊。”
唐枫微微一笑,算是领了这称赞,随即他又皱起了眉来。没想到时隔数年,原来早已经被魏忠贤等铲除的东林党居然死灰复燃了。他们其实与自己之间的仇恨也是很深的,当初就是因为自己的关系,一直把持着朝政的东林一党才会垮台,现在他们再次掌握了话语权,当然不会任由自己逍遥了。
而让唐枫更觉头疼的是他们的名声,这东林党可比阉党更难对付,阉党因为其身不正,无论自己用什么手段对付他们都不会有人说什么,可这东林党就不同了。这些人虽然在暗地里也是龌龊不堪,什么手段都会用,但是在表面上却一个个都是道貌岸然的,可不好下手啊。有的时候,伪君子的确比真小人要难对付得多。
看唐枫深皱起了眉来,那吕岸便道:“大人,可是有什么为难的吗?”
“这些人可都不好对付啊,他们在朝在野的声望都不弱,若是用以往的手段来对付他们,只怕不但除不了他们,反而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那大人打算就这么算了吗?只怕他们可未必肯就这么算了的,从这次大人被重新起用一事上就可看出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让大人无法在朝中立足。”
“他们不让我在朝中立足,我也不想让他们再掌握朝中的大权。这些东林党的腐儒,除了争权夺利,坑害他人外,也是一无是处罢了。如今的大明可经不得他们再折腾了。”唐枫眼里闪过了一丝寒光,那是让吕岸觉着很熟悉的神情,当初在宁远对上金人,在京城和阉党斗的时候,他都会有这样的神情表露出来,这使得吕岸的心里猛地生出了一丝激动:“大人,您可是想到了什么办法了吗?”
“他们真的无懈可击吗?我看未必!如今当官的人谁还能没有把柄,只看别人有没有想去抓而已。这一次我就要将他们的把柄给揭露了出来,当他们的那些虚假的面目被揭破之后,我想这些人就根本无法在朝堂之上立足了。你听好了,我要你做下面一些事情……”唐枫说着压下了声音,跟吕岸细细地吩咐了起来……
第548章 反击
历数各朝官员的俸银,大明绝对是最低的。自朱元璋登上皇位之后,直到如今的崇祯年,官员在明面上的俸禄并没有过增加,只有那仅够一家温饱的几两银子。但官员的生活又岂是寻常百姓那样只要吃饱就可以的?他们既要迎来送往,又要聘请一些才学之士为自己所用,所以这点俸银对他们来说就实在是太也微薄了。
可因为这俸禄在太祖时就有了定制,后世的子孙自不敢擅自改动。不过在明面上不做文章,不代表这些官员们就会甘于受穷,要知道为官之人虽然也有不少是想着一申自己抱负的,但更多的却是看重了它的实际利益。这样一来,暗地里的灰色收入就成了大明官员们保障一切的根本了。地方官员可以通过种种的手段克扣百姓,也能从税收中做文章,而京城的官员却做不到这一点,唯一的办法只有靠着自己的衙门里的职务来收受贿赂了。
对官员们的这种行径,当政的皇帝和高官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得让他们去做,既然祖制不能违背,那就只有让他们在暗处拿些好处了。除了像朱元璋这等开国之君,没有任何一个皇帝敢下决心真个杜绝了朝廷上下的贪腐之气。而在经历了阉党之乱后,朝廷中的官员更是贪婪,许多原来只要说句话就能办的事情,现在不送上让人满意的银子也是做不成的了。对此即便的崇祯也很是无奈,至少在将大权完全掌握在手,外面的金人不再生事之前,他是不会真个拿这些人下手的,因为天下还不能少了这些官员。
正因为如此,京城里的官员一个个都不干净,只是因为没人抓着这一点不放,这才相安无事。可这一次唐枫在查出了于背后暗算自己的那些人的身份之后,便决定以此事为突破口下手了。有的事情,当大家都不拿它当回子事时,它就不是问题,可当有人真拿它当回事情了,那它就是一件很好用的攻讦他人的武器。
锦衣卫的能力依旧是那么的出众,不过五天工夫,那名单上的大半之人已经被唐枫掌握了他们贪污纳贿的证据,但让唐枫有些吃惊的却是有一人却没有半点受贿的迹象。看到上报的情况之后,唐枫很不敢相信地问吕岸:“怎么,这个卢少山当真没有贪污吗?”
吕岸嘿嘿一笑:“大人,这是不可能的。先不说他在京城为官,需要的应酬根本不是他那点俸银能支撑的了的,就是他现在所处的位置,说他不曾纳贿,恐怕也无人敢信。这吏部的考功司,乃是六部中最大的肥差,今年又是京察之年,他怎么可能不趁此机会大捞一笔呢?”
“那怎么在这里却没有他受贿的记录呢?”唐枫将刚刚看过的有关那些官员受贿的记录推到了吕岸跟前问道。吕岸扫了一眼上面所记载的人物、数目和时间后,便笑道:“大人,只因为这些是最表面的事情,这些人对收受钱财不加掩饰,我们才能在短短几日里就将这些都查了出来。可实际上还有不少人并不是明目张胆地收钱的,我想那卢少山就是那做得比较隐蔽的人了。不过大人还请放心,如今在这京城之内,还没有我们锦衣卫查不出来的秘密,只要给我们一些时间,此人收受贿赂的情况就会被查个清楚。而且他既然做得如此隐秘,想必收下的东西不在少数,说不定还有意外的收获呢。”
唐枫这才满意地点了下头:“如此我就放心了。这些人几番想要对付我,视个人的私仇比之家国大事更重,此等样人我不能让他们再留于京城官场之中。既然他们一直标榜着自己是清官,那我就要将他们彻底地搞臭搞倒,叫这些东林腐儒再没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唐枫不是那种可以以德报怨,以和为贵的人。虽然他有着自己的理想,希望使大明得到振兴,但是当有人敢于冒犯自己,要和自己为敌的时候,他也必然会用最严酷的手段予以还击,无论这些人代表的是谁。看到唐枫说着眼里闪过的厉芒,吕岸便知道这些人是有难了。
京察者,乃是对北京城中的官员进行审查,每三年便有一次。其中既包括这三年来京官们在各自位置上所做的成绩,也包括他们的私德。但有一项不能达标者,轻则降官,重则罢职。所以每到这个年头,京城官员们就一个个如履薄冰。
当然,也不是说一定就是看官员所做的事情和私德来评定一人的成绩的,这事情毕竟是人做的,当然也有个人的好恶,在京察年给有资格对自己进行评价的吏部官员们送礼也就成了不能少的保留节目了。而自阉党把持朝政之后,这京察和外察更成了他们搜刮钱财的最有效的手段,这样到了崇祯初年,这传统自然还是保留着的。
许多吏部的官员们,只是几个月工夫就收受了京城百官许多的钱财,这一切也都落在了锦衣卫的眼中。可让人不解的却是那主管着京察大事的考功司郎中卢少山却并没有人发现他由于贪污的迹象,虽然每日里登他的门的官员也有许多,可就是没有人是送了银两上门的。那些登门的官员都是空手而来,空手而去,这让已经观察了他门前几日的锦衣卫都有些迷惑了:“莫非此人真是一个清廉之士吗?”
但这个迷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在锦衣卫的密探得到指示,要他们盯住了每一个进出卢府的人,不只是包括那些京官之后,真相就被他们看出来了。
卢少山送走了又一个来拜见自己的京中同僚之后,抬眼看了看天色,便吩咐道:“卢福,去一趟翰墨斋,去将东西给老爷取了来。”
“是!”一个看上去很是老实的老者在旁答应了一声。这是卢少山身边最是忠心可靠的仆人,已经跟随了他有二十年了,当卢少山还是一个科考的士子时,这个仆人就跟在了他的身边。所以对这个仆人,他不会有任何的隐瞒,一些不能由自己出面的事情,也都是由卢福代为做了的。比如这每过三日就去一趟翰墨斋。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这不过是卢少山喜爱一些珍玩古董和书画,派了自己家中的仆人去看看有什么入眼的东西,然后报与自家老爷知道,等得空了再前去欣赏。其实却是大谬不然,这便是卢少山掩人耳目,收受贿赂的一种手段。
早在东林党还在当权的时候,卢少山这个在京的官员为了瞒过御使的耳目就用了这种巧妙的手段来收受贿赂。现在虽然比以往要宽松了许多,但多年养成的习惯卢少山却并没有抛弃,在别人直来直往的时候,他依然用着这个办法收着钱财。
其实这个办法也并不是太隐秘,只是因为现在大家都不是太过讲究,所以倒突显出它的高明来了。每一次,当有人要求到了卢大人面前的时候,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送上钱财,但此时卢少山就会严辞拒绝了对方的礼物。正当对方感到不解和茫然之时,卢少山就会有意无意地提到一些古董和珍玩,并且捎带着把翰墨斋这个离着自己的府邸不远的书画店给说出来。只要那人不是太笨,便能明白卢大人的一番“良苦用心”,随即便会去翰墨斋。
到了那里,这人便会当真在店里看到了卢大人口中所说的那几件古玩或是书画。当然,这些都是赝品,但是这时有求于卢大人的这些官员当然不可能去检验这些珍玩的真假了,他们便会用买真品的银两买下了那些赝品。
而每过三日,卢大人就会让自己的亲信卢福去一趟翰墨斋,向那里的老板要了已经买下赝品的人的名字,从而得知哪些人已经给自己送了礼,是可以照顾一下的。而过上一段时间后,卢少山便会亲自来到翰墨斋中,以买书画的名义取走那些钱财。虽然这么一来他必须给翰墨斋的老板一些提成和好处,但是却比一般的官员所做的要保险的多,不是刻意寻他的不是,根本就不会有人察觉到他已经收下了贿赂。
今年既是崇祯的初年,又是京察之年,京城里的官员们当然不敢懈怠了。所以这几日下来,去到翰墨斋的官员比平时多了许多。在他们去过了那处之后,便会来到卢府见过这位捏着自己等人前程的考功司郎中。既然在外面已经送过礼了,在登门造访的时候,这些人身上自然没有其他可以用来行贿的财物了,这也是锦衣卫前几日里盯着卢府却一无所得缘故了。
但是这点小伎俩又怎么可能真个瞒得了锦衣卫的人呢?在扩大了盯梢范围之后,他们便察觉到了翰墨斋这个特殊的古玩店。有的锦衣卫更是扮成了寻常客人进了里面看过,得出其中的古玩书画十有八九都是假的这个结论,这就更肯定了这其中有着什么猫腻了。
今天,当卢福再一次走出了卢家大门,往翰墨斋而去的时候,几名锦衣卫就装成是同路的行人跟了上去,一到了翰墨斋左近,比较清净的所在时,几人便猛地上前对这个老者下手了。
卢福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家人,而且也全没提防有人会对自己下黑手,所以在几人上前将他打昏时,他连呼救都做不到。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一个漆黑的房子之中,除了面前桌子上的一点灯光外,就没有半点光亮了。
“你醒了?可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将你拿来吗?”一个不带半点感情的声音在不远处的黑暗里响了起来,使得卢福心里一颤。随即他就发现自己被紧紧地绑在了一把椅子上,全身动弹不得,他只有说道:“好汉可是绑错了人了?老朽只是一个家仆可没有什么钱财啊。”
“你叫卢福,乃是吏部考功司郎中卢少山跟前最信任的人,我们早就把你的情况打听清楚了,是不会认错人的。”
“啊?”卢福吃惊地轻呼了一声:“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可是想对我家老爷不利吗?我卢福几十年来受老爷之恩,是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的。”
“好,够忠心!”那声音并没有因为卢福的断然拒绝而有半分的怒意,依然是没有半点感情地说道:“不过在我们锦衣卫的手里,还没有人敢说自己可以守住什么秘密呢!”
“你们是锦衣卫?你们……你们想做什么?”卢福显然因为锦衣卫的名头而有些慌了。想来也是,锦衣卫手上杀过的人不计其数,即便是一个三岁的小童都怕他们,更不要说一个对官场也有一定认识的老人家了。
“卢少山的事情犯了,我们要拿他,当然需要一个最熟悉他的人来作证了。”
“我……我不会为了保命而出卖我家老爷的,你们要杀就杀吧!”虽然心里打着鼓,但是想到老爷对自己这些年来的恩德,卢福还是不肯就范。
“杀你?不,我们不会的,我们只是要让你帮着指证一个犯了国法的贪官而已。对了,听说你家老爷对你确实不错,认为奴役的子孙永远都是贱籍,对你的儿子很不利,就在几年前让他出了门去,现在已经是北京城中不小的商人了?他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卢征,我说的没有错吧?他能这样对你,你为他死倒也是值得的。”
此人话里的意思卢福当即就听了出来,那是在拿自己的儿子来威胁自己啊,这让卢福面色大变。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当然不希望他有个什么灾祸了,可是现在跟自己说话的乃是锦衣卫,他们想要害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见卢福静了下来,那人便知道他有些意动了,便又道:“现在就给你半个时辰考虑,若是你想忠心待自家老爷的话,就做好绝子绝孙的准备吧。”说着,便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