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来说,这个周利贞为萧至忠的亲信之人了?”
“不错,其关系大非寻常。”
王琚说话至此,李隆基已然明白王琚的说话含义。周利贞为萧至忠的亲信之人,手绾广州都督府的军事大权,所有的流人例由都督辖下管理。刘幽求与张暐两家进入了其地面,其随便寻个缘由就可要了这二人之命。或者不问缘由,直接将此二人杀死,再编造个理由,那也是轻易之事。
李隆基叹道:“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崔湜为何变得如此好心?看来他当时就处心积虑,欲置二人于死地!事罢之后,他肯定会到姑姑那里去邀功呢!嗯,刘幽求他们已离京两日,现在应该出了潼关了吧?”
“他们家眷随行,其行进速度应该很慢,现在至多刚出潼关。”
“其行进路线应该是出潼关到了东京之后,再折向南行,过了长江经过梧州再到岭南吧?”
“应该是这样的路线。”
李隆基沉默了片刻,然后决然道:“他们被流放已然受罪不少,若再丢了性命,我实在愧对众人。也罢,我修书一封,你让陈玄礼带此书快马跑一趟。”
桂州都督王洵起初也为万骑将领,是陈玄礼的拜把子兄弟。李隆基通过陈玄礼认识王洵,此次营救刘幽求想起此人。
李隆基以皇帝身份修书与王洵,显示出相当的交情,再让陈玄礼带着此书快马走一趟,王洵定会依计办事。计策是这样的,待刘幽求和张暐行到梧州地面时,王洵寻个理由将他们扣下,不许他们前行,如此保全了他们性命。
陈玄礼快马出京,当然比刘幽求他们快得多,很快就抢在他们前头,如此就占了先机。
刘幽求他们到了梧州,王洵将他们扣下,然后将他们安置在幽静别院安静度日,一应用具及食物皆备。周利贞在广州久候刘幽求不至,稍一打听方知他们在梧州停了下来,遂移牒梧州要求王洵速将这帮流人送至广州。
王洵置之不理,周利贞再催,终无音讯。周利贞无法,只好上奏朝廷,崔湜见此,也移文逼王洵速遣流人。如此来来往往,时辰皆耗在路途上。
第十八回 李旦疑虑持两端 公主决然建数策
王琚所言不错,如此一番明争暗斗下来,李隆基虽抢占先机保全了自己,又保住了刘幽求和张暐的性命,毕竟丢失了刘幽求和张暐这两员干将,由于他打草惊蛇,其所失更多。
然而事情过后,双方却出奇的平静。不觉日子又过去了二十多日。时辰进入了九月,初秋的风儿拂过,一些老的树叶渐渐泛黄,并飘落而下。落入水面上的黄叶儿随波而逝,渐渐从各个沟渠汇入曲江池,如此就在洄水处集成好大一片。
王师虔毕竟不辱使命,果然在宫内探知到确切消息。太平公主闻讯,即起身入宫面见李旦。
李旦对此事件不以为意,还日日在宫内从事他那些感兴趣之事。看到妹妹前来,心里也甚喜欢,说道:“你来得正好。我这几日就寻思着到骊山一游,既可赏秋叶,又可浴温泉。唉,可惜少了上官婉儿这个人儿,若她还在就能主持诗会,则又多了一层韵味。”
李旦提起上官婉儿,又勾起太平公主的心事,其愤愤地说道:“你不提婉儿便罢,我一想起婉儿,就觉得愧对她。四哥,当时韦氏专权,若不是婉儿建言我入宫一同拟制,何来你辅政之说?我听说婉儿那日晚上拿出遗制示意三郎,并言说我知悉内情,可三郎决然不听,还是一刀将她砍了。四哥呀,你知三郎现在视我为眼中钉,许是那时就开始了。”
李旦笑道:“你就爱危言耸听。外人皆知婉儿是韦氏的人儿,那晚乱象纷飞,三郎又如何辨得真?”
太平公主摇摇头,叹道:“我不管说什么,你终归不听,只怕心里还在怪我离间你们父子之情。我今日来只说一件事儿,看看三郎到底是何种人!”
李旦微笑不语,静听下文。
“那日三郎找你首告刘幽求之事,你至今还以为三郎仁孝为怀吧?哼,我当时就觉得蹊跷,他为何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待张暐醉酒吐真言后抢先来说?现在看来,他当时已知张暐泄露了他们的密谋,因抢先来说,以图保全自己!”
“你那时好像说过如此猜测,只是张暐醉卧酣睡,他又如何进入宫禁找寻三郎?”
“然张暐偏偏夜半醒来忆起此事,他又偏偏能入宫禁唤起三郎。”
“妹子如此说,不是猜测吧?”
“四哥,我若告诉你,那晚五更时分,一人到肃章门叫起值夜太监,这名值守太监又入内寻来大太监高力士,然后此人随高力士入宫见了三郎,你定会以为我还是猜测吧?”
“难道此人果真是张暐?”
“不错,他就是张暐。至于那名值守太监以及武德殿掌灯宫女的名字,我可以告诉你,你可一一勘验。”
李旦闻言,不禁惊愕万分。如此来看,三郎再谋宫变看来是真的了!
太平公主又道:“四哥,我早就说过,三郎此人靠不住。其面似忠厚,内里实在奸诈,我起初反对他当太子,实缘于此。他早就想大权独揽,威运天下了,此次未遂宫变的祸首正是他!四哥,你以为他仅仅想将我圈禁就了事了吗?错了,他此次宫变剑向所指,其实还是你呀。”
李旦没有吭声,心中此时也认可了妹妹之言。儿子现在当了皇帝,毕竟名不副实,真正大权还掌握在自己手中,看来他有些不耐烦了。李旦思量至此,长叹一声道:“妹子,我当初退位时果然退下来就好了。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三郎当了皇帝,我这个太上皇犹总大政,毕竟有些不顺呀。我想呀,干脆把我手中之权全部交给三郎,如此就没麻烦了。”
太平公主冷笑一声,说道:“你将手中之权全部交出去,你我就成了待宰羔羊!以太宗皇帝之贤,高祖皇帝当了太上皇之后又是何等境遇呢?宫内的尚宫,不过为我李家奴婢,然其入了高祖皇帝所居宫内,顿时趾高气扬,甚至皇子也要瞧她的脸色。三郎如何能比太宗皇帝?他若大权独揽,你想过我们今后的日子吗?”
太平公主说的是贞观年间的一段掌故。玄武门之变后,李渊作为太上皇居住在大安宫,太宗皇帝每日晨夕皆派宫内的尚宫入大安宫问太上皇的起居之事,彰显太宗皇帝的孝道。李渊的第十八个儿子李元名是年十岁,其身边的保姆告诫李元名若见到尚宫时要行拜礼,理由是尚宫有品秩在身。李元名虽年幼,倒是明白自己的身份,忿然道:“她们不过为我二哥家的奴婢,我为何要拜她们?”李世民闻之,一面赞扬李元名“真吾弟也”,一面感叹世态炎凉:自己的一个侍婢,到了父亲宫中竟然如此自高身份!
太平公主又道:“四哥,我之所以反对三郎当太子,更不用说他当皇帝,缘于此子心机深沉,无法制约。其兄弟之中独此子异类,少了一些忠恕之心。我以为,大郎冒死不愿为储,还有其他三人嘛。换了其他任何一人,都比三郎忠厚得多。”
太平公主说的这些话无疑触动了李旦,李隆基此前不吭一声就发动宫变,结果诛灭韦氏让李旦登上了皇位,此为顺应大势之事,你不打招呼也就罢了。现在又想搞宫变,且剑向所指为自己的父亲和姑姑,这种事无疑使淡泊的李旦也憋出了愤怒。
李旦起身在殿内走动了一圈,然后返身说道:“妹子,你让我好好想想。”
聪颖的太平公主当然明白哥哥此时的心意,她明白点到为止的道理,遂不再说此话题,转而说道:“也罢,四哥就好好想想吧。对了,刘幽求被逐为流人,他空出来的位置不能一直空置吧?”
“嗯,前日三郎曾说过让郭元振继任左仆射,你认为如何?”
“郭元振长于军事,未曾署理过政务,我以为不宜动。”
“如此,你定有人荐我了?”
“对呀,我觉得窦怀贞来任左仆射最合适,另外卢藏用也颇有干才,可让其为吏部尚书兼知同中书门下三品,不知四哥以为如何?”
李旦沉吟道:“这二人确实有干才,然名声就差了些。”
“只要这些人能替四哥忠心办事,且能有政绩,名声差一些又有何碍?那个刘幽求名声如何?政事处置得一塌糊涂,不是一样列身宰辅吗?再说了,三郎如此处心积虑谋夺你权,我们要多找一些忠心之人看着他。”太平公主此时,早将自己与哥哥看成了一体。
李旦不再犹豫,决定按妹妹说的办。
如此一来,政事堂的七名宰辅人员为:萧至忠、崔湜、郭元振、魏知古、岑羲、窦怀贞和卢藏用,除了郭元振和魏知古属相王府属外,其他五人皆为太平公主所荐。时人称之曰:“宰相七人,五出其门。”
太平公主如此安置宰臣,是为其对付李隆基的第一策,至于顺势安插京官及外任之官,那也不在话下。
高力士发现了宫中的端倪,这日悄悄向李隆基禀告道:“陛下,宫内的那个掌灯宫女元氏形迹有些可疑。”
“你有何发现?”
“此人系陛下入武德殿之后从太极殿过来,小人悄悄打听了,此人系尚宫刘氏的嫡信之人。”
“你此前说过,那个尚宫刘氏自则天皇后时就与姑姑交往甚密。如此来说,这个元氏系姑姑安插在这里的眼线?”
“应该是这样。小人此前对元氏就有些警惕,前些日子宫内安排人员出宫办事,本来与元氏没有什么干系,她坚执要去,小人就留上了心。元氏出宫后,小人派人尾随跟踪,就见她入东市后闪入一茶铺之内,与茶铺中等待的一人密谈良久。”
“那人是谁?”
“跟踪之人还算灵动,待他们散开一直跟随那人行走。就见那人一径入了太平公主府,听门子唤那人为‘王典签’。”
“嗯,此人正是公主府典签王师虔。如此说来,元氏果真是姑姑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李隆基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这个元氏急着出宫与王师虔相会,王师虔有什么急事儿问她呢?”
“小人不知。陛下,元氏确系公主的眼线,其留在陛下身边终归是祸胎。陛下,小人想些法儿将其调走如何?或者将其除掉,对外说她暴病而死,如此最干净。”
李隆基摇头不许,说道:“不可。将其杀掉或调走,姑姑定会派其他人再来,如此更加隐秘。把她留下吧,你要寻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不许露出痕迹。她形迹已露,对我们有利。”
高力士躬身答应,并说道:“今后陛下与人说话时,小人尽力不许元氏近前,让她尽量少接触陛下。”
“嗯,就这么办吧。那个尚宫刘氏倒是不可不防,其在宫内日久,人脉定有不少,她又久与姑姑交往甚密,则此人为姑姑宫中眼线之首。高力士,你须想个法子,将此人驱出宫禁最好。”
“本来皇后主内,若驱除此婢,皇后吩咐一声即可。然太极殿那里由太上皇居住,若动那边的宫人须皇太后发话才行。”高力士有些为难,如今李旦与李隆基父子二人皆住在宫内,宫前宫后俨然两样天地。
李隆基想了一下,然后断然道:“这些尚宫经历数朝,已然老矣,该把她们放出宫外了。你立刻向皇后禀报,就说我的意思,四十岁以上宫人须全部出宫,她们归家亦可,若无家可归安置在掖庭宫内。这件事儿须由皇后找皇太后商议,我想皇太后应该不会拦阻。”
高力士大喜道:“如此吐故纳新,小人定向皇后建言,争取选些踏实忠谨之人充任宫官。”
李隆基见高力士非常明白此举的用意,遂微笑不语。
且说唐高宗后期及则天皇后统治后期,唐朝的边关形势逐渐吃紧。吐蕃不断侵扰,唐军与之交战数场皆败;唐朝抽调北方边防之军增援西方,使漠北的东突厥降众感到压力顿失,于是叛乱复国;东北方契丹和奚族也起兵反叛。
唐中宗李显虽乏善可陈,然在边疆之事上颇有建树。他采纳了“畴承训兵,屯田积粟,谨设烽燧,精饰戈矛,来则惩而御之,去则备而守之”的防御之策,任用郭元振为安西都护以备西突厥,并抵御吐蕃兵;使张仁愿为朔方道大总管,以防东突厥。这二人皆为一代名将,到任后采取各种措施,逐渐使边疆形势稳固下来。双方势力的此消彼长,使突厥和吐蕃又想起和亲之术来,因此入京找李显请娶公主,于是,金城公主远嫁吐蕃。
近来的西部和北部的边疆形势相对稳定,然东北部的契丹族和奚族已经联手,他们盘踞在辽河地域,伺机向幽州进犯。终于有一天,契丹与奚的二万精骑窜入幽州。幽州大都督孙佺率兵与其战于冷陉,可怜唐兵全军覆没,孙佺也被生擒。
消息传入长安,郭元振紧急调兵前往幽州驰援。至于幽州都督的人选,郭元振想起宋璟的能耐,求得李旦的同意,授任宋璟为幽州大都督。
宋璟到了幽州,看到松弛的边防与缺少马军的队伍,心中大为感慨。遥想太宗皇帝时期张万岁倾力养马,终于使唐朝的马政傲视天下,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李靖率领一万精骑覆灭东突厥的壮举。现在由于马政的衰落,使东突厥沉渣再起,契丹和奚这样的小部落也能狂扫辽河流域,并敢进犯幽州。宋璟明白,这些年京城上层动荡不已,毕竟侵蚀了这个庞大帝国的肌体,已经变得有些衰弱了。
宋璟判断形势,觉得以手头的兵力无法与对方的马骑对攻,遂下令整固城池,采用固守之法与敌相抗。至于他们劫掠城外的人口与财帛,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李旦得闻幽州兵乱,他近月余的思考终于有了结果。先天元年十一月,李旦下诰曰,鉴于近期边关有事,皇帝须于明年二月前巡边。诰命中还为李隆基选择了随行巡边人员,以幽州都督宋璟为左军大总管,并州长史薛讷为中军大总管,兵部尚书郭元振为右军大总管。
李旦是时每五日一上朝,他这日在朝会上宣读这道诰命之后说道:“天下承平已久,唯边关有些微澜。相信皇帝巡边之后,边关就会安静许多。”
太平公主揭露李隆基此次恶人先告状,令李旦大为震惊。他第一次感到了威胁,原来这个不声不响的三郎竟然得陇望蜀,开始打起了老子的主意。
按说李旦常常自诩为淡泊的胸怀,既然看到李隆基前来伸手要权,就该全身而退称其心意便是。然李隆基此举触及了李旦心中的最柔弱处:老子早有三让天下的美名,再让一次又何妨?这天下终归到底还是你的,你谨慎端庄处事,我自然会顺顺当当将天下交给你,何必要动手来抢?
李隆基触及了父亲的尊严!
李旦又往深里想,若三郎果然夺得了天下,其对自己也就罢了,然对待自己的妹妹决计不会仁慈,以其不饶上官婉儿的决断劲儿,弄不好会将妹妹一家全部斩杀亦未可知。李旦的内心是柔弱的,他目睹了自己一家陷身权力圈内迭遭身死的惨状,自己现在不过中年年龄,然父母已逝,哥哥皆亡,仅剩下这个嫡亲的妹妹,他说什么也不允许三郎加一指头在妹妹身上。
那一时刻,李旦觉得妹妹说得对,这个三郎心机深沉、手段绝狠,绝非敦厚之辈,其心间于是油然生出废黜之心!
然废了三郎皇帝之位,谁来继之呢?大郎以死明志,他是坚决不会干的,至于其他三兄弟,似乎又无为君的能耐。再说了,三郎有大功在身,天下皆知,现在无缘无由将之废黜,实在说不通。毕竟,那次未遂宫变已然尘埃落定,刘幽求和张暐已被贬为流人,拿妹妹搜出的证据来定三郎之罪,这实在说不出口。
若三郎被废,其兄弟任何一人来继其位,三郎都势必要离开京城,这也不是李旦愿意看到的结果。
怎么办呢?李旦于是犯了踌躇,且为此事绞尽脑汁想了月余。
人的性格决定其今后的命运。如李显与李旦降生在此皇室,皆阴差阳错当了皇帝,这兄弟二人皆缺乏其母那样杀伐决断的能耐,若能优哉游哉以藩王之身富贵终生,且绝足不问政事,实为其性格首选。然他们又偏偏当了皇帝,李显庸陋无能使其大权旁落,成为一个昏君的代表;而李旦有识有才无决断能耐,凡事顾虑太多,就犯了犹豫不决的毛病。
这种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是不愿意直面矛盾,宁愿绕着矛盾走。幽州的战事让李旦想到一个主意,古时常有御驾亲征的例子,现在边关有事,三郎可以去巡边一圈嘛。他将巡边的日期规定在来年二月,若三郎巡边开始,那么自东向西巡视一遍,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李旦如此一来,就可以把解决此矛盾的时间推到一年之后。
若三郎出外巡边,朝中的大小事自然由自己掌控,妹妹自然会大为高兴。
然而事儿又来了,朝中自宰臣到低品官员,多为妹妹所安插。若三郎一走,眼前的平衡局面就会打破,自己又不想事必躬亲,那么朝中之事就须听妹妹的,如此一来,自己岂非又大权旁落?
正是基于这个想法,李旦宣布让李隆基巡边的诰命,如此一来,妹妹肯定不会三番五次到自己面前大说三郎的不是了。诰命又规定了来年二月前出行,如此就可押后一些日子,让自己从容再想处置之道。
李旦非常赞赏自己的这个高明之举,他微笑着向李隆基说道:“朕事先未与你沟通此事,三郎,边关之事为国家大事,你为皇帝,需要历练一番。”
每遇李旦临朝时,李隆基以臣下的身份与众大臣侍立在一起。当他听到黄门官宣读让自己巡边的诰命时,其心中顿时震惊万分,明白父皇对自己有想法了。事情很明白,自己出外巡边,那么皇帝的职责就化为乌有,自己仅有皇帝之名行巡边之事。其间父皇再有一道诰命,许是自己在巡边途中就没有了皇帝的身份。这就是李隆基与李旦的根本区别,每遇一事,他皆能正确判断事情背后的真实含义,进而再拟出应对之策。他此时直视父皇的眼神,发现其中闪烁有飘忽之光,遂更加印证了自己的判断,出班奏道:“父皇深谋远虑,儿子深以为然。此次幽州兵败,儿臣以为边关之事早该整饬一番。父皇让儿臣巡边,既有此意,又可让儿臣历练一番,实在恰为其时。”
李旦道:“朕让郭卿助你,就为此意。你退朝后与郭卿商议商议,来年二月前要离京启程。”
李隆基躬身答应。
郭元振对李旦此举不以为然,他明白契丹与奚所以敢攻幽州,缘于朝廷这些年把主要精力用在对付突厥与吐蕃的侵扰上,东北部的防卫力量相对较弱,以致被他们钻了空子。
其实归根到底,这些部落敢于前来袭扰的原因,还在于朝廷这些年内乱不已、吏治败坏,以至于武备力量受到影响。贞观与永徽年间,以契丹族为例,其看到唐朝强盛,遂主动来附,其首领还被赐姓为李。他们看到唐朝此时的势力渐弱,遂想趁乱捞一把。
郭元振想到这里,遂出班奏道:“陛下,臣掌兵部调度不力,致有幽州之败,此臣之罪。臣以为,幽州那里现由宋璟主持,其凭城坚守,再逐渐整兵,不出半年,契丹与奚不敢再来侵扰。臣想再挥兵北指,收复辽河流域,则他们不敢再动弹,如此可永绝后患。”
李旦问道:“郭卿的意思,想慢慢积蓄力量,则可不战而胜?”
“陛下圣明。臣其实以为,这些活儿皆为臣之职责,若让陛下分心,又让陛下巡边劳顿,臣实在心中不安。臣以为,若假以时日,陛下在京遥制,臣到边关传达陛下圣意,则边关可安。”
李旦听明白了郭元振的意思,他绕来绕去,其实不愿李隆基出京巡边,因为是自己的圣意,他又不敢明着反对,方才有了这等言语。他略微沉默了一下,然后面向萧至忠问道:“萧公,你以为呢?”
萧至忠听完了李旦的诰命,心中早已欣喜万端。他知道,李旦这样做,显然有了废黜李隆基的心思,看来公主这一段忙于宫中往返,还是卓有成效的。李旦现在既然问话,自己当然应该旗帜鲜明地表达观点,遂出班奏道:“陛下,臣窃以为,皇帝御驾巡边,其实有着极大的威慑作用,胜过数万雄兵,臣不敢苟同郭尚书的主张,别人已然来抢杀掠夺,我们若好整以暇耽搁时日,别人定会笑我们一味软弱。”
李隆基发现萧至忠近来有很大的变化。此人以前深谙官场之道,尤其朝会时的言语圆滑无比,其心中就是决意反对某事,言语间也绝不咄咄逼人。今日他当堂反对郭元振,明显迥异以往,看来他秉承姑姑的意志,今后再也不遮遮掩掩了。
李隆基忆起高力士此前的话,高力士在太极殿内也安插了自己的眼线,他得来的消息说太平公主数番入宫,其与李旦谈话的主体就是李隆基。眼线还提到,太平公主数度提起张暐五更入宫之事。如此看来,父亲这次决意让自己巡边,应该与此事大有干系。
李旦又转向郭元振道:“就这样吧,你佐三郎好好计议一下行程路线。朕让你们来年二月前启程,时辰很宽裕,你们可细细筹定。”
李旦此话很明白,李隆基巡边一事不容更改,那是没有商量余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