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有五千兵马,加上四千新兵总共九千人,这些士兵新老混杂,这样有利于很快形成战力,可想而知,只要鞑子一攻城,伤亡最大的肯定是这些新兵,不过,只要数次不死,新兵也会很快变成老兵。
“多谢吴大哥提醒。”叶羽顿时忘了刚才的不快,他目闻目睹父亲做生意,也不觉练得油滑,从怀中掏出一只烧鸡:“吴大哥,来,一起吃。”撕下一大片鸡胸脯肉,塞到吴志明手中。
闻到烧鸡的香味,刚才在叶羽后脑壳打了一下的林建顿时垂涎欲滴起来,只是刚打了叶羽一下,想讨又不好意思,叶羽眼角瞥见林建抓耳挠腮的样子,忙从烧鸡上撕下一条后腿:“给,林大哥,你也吃。”
林建不客气的接过,大口撕咬起来:“香。”
大概觉得吃了叶羽的烧鸡感觉到有一点不好意思,林建问道:“你想知道鞑子为什么还没有攻城吗?”
叶羽点了点头:“想!”
“唔,好吃,我看鞑子八成是在等大炮。”林建边吃边含糊不清的道。
“还有……有大炮。”叶羽的话马上就哆嗦起来。
“告诉你吧,鞑子的大炮多着呢,济南知道吧,靖国公带着数万强军镇守,若不是鞑子大炮将城头火炮压制,城中又出现了叛徒,说不过现在鞑子还在济南城下吃土,哪能来到这里。”
“都是孔有德、耿忠明这些汉奸王八蛋,若非他们,鞑子哪来的大炮,淮安肯定是稳如泰山。”刚才还默不作声的吴志明破口大骂起来。
“不好,鞑子要动了。”另外几个城垛正在向外观看的明军惊叫起来。
林建、吴志明、叶羽三人连忙也探头向外看去,只见数日一直没有动静的清军大营寨门大开,一队队士卒从营寨出来,这些人都是步行,有的肩头扛着云梯,有的推着撞车,还有的拿着巨大的盾牌,一看就知道要准备攻城,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间七八人正在推着一辆巨大的车辆,车上正躺着粗粗的炮管。
“啪。”林建狠狠的打了自己一个嘴吧,骂道:“这张破嘴。”
一名全身披甲的武将从城下匆匆上来,城头的几名副将连忙迎了上去抱拳行礼:“参见总兵大人。”却是刘肇基得到消息赶了上来。
“免礼。”刘肇基顾不得客套,快速走到城垛口向下看去,顿时脸色一变:“红衣大炮,鞑子竟然运来了红衣大炮,难怪要等六天之久。”
“大人,鞑子人数远多于我,如今又有红衣大炮这等利器,淮安实难坚守,这该如何是好?”一名副将忍不住问道。
刘肇基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望着这名副将道:“那你认为该如何是好?”
“大人,反正守无可守,不如……不如……”
“不如什么?”刘肇基脸色铁青起来。
副将咽了一口唾沫,看着刘肇基的脸,心中害怕,终于不敢说出其余几个字,刘肇基拨出长剑,往虚空一劈,从那名副将脑袋数寸掠过,副将只觉得自己头已被剑风吹起,背上顿时冷汗迭出。
“本帅深受皇恩,本帅在,淮安在,今日之战唯死而已,谁敢言降,动摇军心者,斩!”
“遵令!”所有的军官也被刘肇基这句话弄得热血沸腾,暂时忘记对城下清军的恐惧。
“轰隆。”清军的大炮终于响了,拉开了对淮安进攻的序幕。
叶羽死死的将头埋在手中,清军的炮弹砸在淮安城墙上,每一击都是地动山摇,传来哗哗的砖石碎裂声,弹起来的砖石飞到半空中砸下来,将附近的明军砸得头破血流,被砸中的人随即无声无息。
叶羽压住自己想逃走的想法,刚才清军第一次炮击时,十几名新兵承受不住压力,起身向后面逃去,被总兵大人的亲兵毫不客气枭首示众,叶羽虽然怕死,可是他可不想死在自己人手中,还落得上胆小鬼的名声。
十余轮炮击之击,淮安城头已经有数处缺口了,清军的炮击总算弱了下来,接着是“咚咚咚”的鼓声响起,清军的总攻到了。
叶羽晃了晃脑袋,他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迷迷糊糊的正要站起来,林建一把拉住他:“你小子早死啊,蹲下。”
叶羽被拉得一屁股坐了下来,林建没有理他,悄悄的将脑袋伸出垛口,空气中传来“咻”的一声,林建连忙将脑袋一偏,一支长箭擦着林建的脸飞过,差点给林建破相,林建也是一屁股坐下来,喘了一口气才道:“他妈的,鞑子的箭真准,若不是反应快,老子已成为一个死人了。”
“多谢林大哥救命之恩。”叶羽才知道刚才林建拉他一下,等于救了他一条命,他扫了数眼,已经看到附近几名和他一样的新兵刚一站起来,咽喉就中了一箭倒下。
林建挥了挥手:“谢这么早干吗,等打完仗还有命再来谢吧,鞑子已快接近城墙了,准备丢滚木,擂石。”
正说话间,一架云梯搭在三人所在的城垛口,云梯上面两支铁钩将城墙紧紧抓住,吴志明首先抱起了一块大石,从云梯上面丢去,只听瞪瞪瞪,石头在云梯上滚动的声音,到了中间,传来卟的一声响,接着是一名清军的惨叫声传来。
叶羽有样学样,也抱起一块石头朝下丢去,只是却没有砸中云梯丢到了边上,叶羽大为懊恼,林建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下,示意他不用泄气。
第二卷 虎踞鄂中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内忧外患(2)
“立正!”
“哗!”
整齐的一阵抬枪声!
“敬礼!”
李汉深吸了一口,手上拿着一页纸,那是李东来交给他的查不出有问题的城防队名单,整整十七人,几乎占了总人数的三分之一,令他看得十分触目惊心,他们才刚从第二标走出来多久,就被一帮原城防队的老油条们带上了邪路。
第二标的集合地点在衙门,也就是如今的军政府门前的空地上,几千年来华夏养成的惯例了,无论到达什么地方,府衙一定是建于最好的位置,并且四周的街道都要给他让路,腾处足够的地方,以彰显官府的威严。
“大帅……您着急通知标下前来是要有什么行动吗?”
上来的是张炳乾,李汉点了点头,不过却没急着开口,他放眼望去,张炳乾差不多带来了一营兵马,除了少量的留守军营外,几乎带上了他所有的人马了!
李汉满意的收回了视线,之前他只是感觉不应该将军营驻扎在城内,否则非但不利于士兵们的日常训练,甚至还有可能扰民,便做主,圈下了他记忆中后世最著名的几块应城盐矿开采地,并在七八里外最大的一块地方建立了一个巨大的军营,目的一是为了训练,二也是为了将来方便于开采食盐。
如今看来,远离了县城的叨扰之后,第二标的训练非但没有落下,反而不似进入了城防队的那些人一样,迅速的沾染上了一些不良毛病。
“等等吧……城防队还没到呢!”
应城县城防队只有区区八九十人,因为县城不大,之所以维持这么多的人员,还是因为应城新占,未免有歹人作乱。
“是,大帅!”
张炳乾见他脸色难看,心中顿时有些忐忑,他之前听说大帅今日要到军营去随新兵们一同训练,还特别准备了好久,不想突然听到手下来报,大帅接到一士兵前来报信之后,立刻面色大变的离开了,临走前还命人去通知他跟一标,显然必是有事……
“啪啪啪啪~~~~”
“快点……都快一点……”
城防队没让李汉等人等待多久,约莫四五分钟之后,远远的就能听到城防队的口号声了!
“报告大帅……城防队满编九十二人,实到七十四人,其中有一队负责东郊巡逻,临时通知不到,请大帅点兵!”
城防队的队官叫做叶三,鄂西穷苦地方出身的汉子,是原三营的一个正目,那一日歹人围城,李汉听说他表现的不错,便想将他调进教官团,以备日后大用的。不想他却在战时被打瘸了一条腿,李汉心中怜惜他,便将他调进了城防队任队官。
李汉点了点头,见人到的差不多了,终于开口说话了。
“今天让大家集合,而且还是紧急集合,尤其是第二标更是全副武装,我想有人定要心中疑惑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我要告诉大家的就是,出事了,而且出大事了!”
他面色平静的一口气说完,但是平静下所蕴含的愤怒跟压抑,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
“叶三,告诉我,违反军纪……私拿百姓物品概不付钱当属何罪?”
李汉声音十分平淡的冲他询问道。
叶三额上一片大汗,口舌都有些结巴的说道:“根……根据军法,第一次警告并责令其赔偿百姓损失,第……第二次当处50鞭重赏、扣半月薪酬。若再犯……再犯领一百鞭并驱逐出军队,永……永不录用!”
“很好!”李汉拍掌为他鼓了一掌,侧身对着旁边的一个参谋说道,“还愣着什么,记下来!”
“是……是,大帅!”
那参谋一愣,这些都不都是前两天大帅刚刚制定的军规条例吗?不过大帅开口让他记下来了,他当然十分听话的拿出纸笔记下来了!
“好,那我接着问你!你可要仔细给我说清楚了……”旁边的参谋开始写起来之后,李汉也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依旧平淡的朝他询问道:“若军人私逛赌坊……妓院……并收受好处费、保护税,该当何罪?”
叶三脸色猛地变得煞白一片,甚至巡防队中也有不少人跟着变了脸色,他终于明白了大帅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回……回大帅,私逛赌坊……妓院者鞭一百,若发现第二次强制驱逐出军队永不录用。私收好处费……保护费……私收……”
“哼,我当时漏掉了这一点,如今给补上好了。若敢私收好处费……保护费,一律强制驱逐出军队永不录用,并根据收去费用的多少,判处三个月到十年苦役,量重者直接枪决!”
李汉冷哼着替他说道,这一句不需要他提示了,旁边的参谋立刻便将它记录了下来。
“那我再问你,若有军人留恋烟馆……吸食鸦片,如何处置!”
他怒声大喝道,那巡防队中立刻就有一人胆小者被他吓得腿脚一软,瘫坐在了地面上。
“大……大帅,按……按军规……当……当枪毙!”
叶三嘴角哆瑟着回答道!
却换来李汉一声冷哼,只听他说道:“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这几类人的长官明知而不报,该当何罪!”
叶三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罪加一等,开除军籍永不录用……”
李汉厌恶的看了他一眼,钱跟权果然是这世界上最诱惑也是最害人的东西,他能让痴狂、更能让人堕落……
“来人,把他带下去……等会审问……”
李汉手上的十七人大名单中,这位曾经的战斗英雄,获得过二级勇武勋章的男人赫然位于其上。
“大帅……大帅开恩哪,小的只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了……”
一把推开了两个就要将他架下去的士兵,叶三还要扑过来求情,却立刻就被死死地架住了。
“现在想求情,早些时候呢……你犯错的时候害怕了没?把他带下去,关紧县衙大牢……”
李汉冷声说道。
一听到县衙大牢,那叶三顿时脸上多了几分死灰色,人好像已经失去了生机一般,竟然不在挣扎了。
他督管巡防队,自然知道如今城中内外共有三处大牢,隶属新兵军营的黑屋子……巡防队的铁牢……还有原隶属县衙的大牢。
黑屋子管得都是不老实的新兵,巡防队的铁牢也只关些偷鸡摸狗、叨扰民生的小犯,而真正的重犯、死囚,都是关在县衙大牢内的。
这一下大帅命人将他送到县衙的死牢去,他的未来可想而知,轻一点也至少关十年以上。
“大帅……大帅开恩哪……”
“大帅……”
“大帅……”
叶三远去的哀号声越来越淡,逐渐的淡不可闻了!
李汉俯视下面的一群巡防队队员,良久方才开了口:“他曾经是一位战斗英雄,若不是受了伤,我原本打算让他去教官团,未来提拔他当队官……管带,甚至几年后成为标统……以后独自统领一镇做个领兵大将都不成问题……但是,他让我失望了。在巡防队短短的不到十天,他收受城中商户好处,明知下属有人叨扰百姓……有人逛赌场喝花酒、甚至抽大烟都不曾开口说过一声,最后成了这般模样!”
“军纪都还记得吗?大声回答我?”
李汉怒道,眼中的怒火足以焚烧下面的巡防队队员了!
“记得!”
“大点声,听不到!”
“记得!”
“好!好的很!弟兄们都还记得啊!好!可他娘的在这队里头有些人不争气。欺压百姓,收受贿赂,给赌场、妓院当保护伞,喝花酒、逛妓院、赌博、抽大烟!好,很好,这就是老子带出来的兵,一群很有志气的好兵!是军队给你的待遇太好,够你们造贱!还是你们保护的那些人给的孝敬费更香?回答我?是谁!谁他娘的犯了事,全部给我站出来!”
听到一帮巡防队队员口中高喊还知道军纪,李汉怒极反笑,仰天怒吼。
此时的李汉心里头不仅仅只是愤怒,如果只是愤怒还不至于让他如此的这般。更多的是失望,这些时日来随着应城乃至整个鄂中的建设日渐成形走上正轨,原本他还只当成暂住的地方成了以后的根据地,李汉对于这块土地,对于这块土地上的一切,对于建设的人,对于手下的士兵,都是他的心头血肉……是多少个日夜……死亡了多少脑细胞后才建设出来的,来到这个世界才方十天,他的后脑之上赫然能够看到了,一头乌黑的头发中,那十几根悄悄长出来的白发,为此他几乎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却换来这样的答案,能不让他失望吗?愤怒吗?
“哗啦啦……”
城防队中走出来四五人,他们耷拉着脑袋,脸上尽是愧疚,放下武器跪在了地上,“大帅,标下让您失望了……标下愿领罪!”
这几人看上去年龄都不大,只有十八九岁上下,李汉原本铁青的脸庞在他们主动站出来之后也好了几分,询问道:“报上名来,你们犯了什么错!”
“回大帅,标下华正……标下……标下一时糊涂,收了城西赌坊的十块大洋……标下愿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