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你是疯了么?”
众人连声喝止,苏锦居然公然将自己的过错强加在皇上身上,看来这人是疯了,不想活了;此话一出口,就算是想活也活不成了。
出乎意料的是赵祯不但没有发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不过这让晏殊等人更为担心,显然赵祯是气极而笑,接下来怕是便要下严旨了,晏殊心急如焚,暗骂苏锦不是东西,自己不想活不打紧,;连累自己,还连累即将过门的晏碧云又要成第二次望门寡了,可怜肚子里还有着几个月大的孩儿,这可如何是好?
第六八零章殿试风云(下)
赵祯笑声不绝,指着苏锦骂道:“你的胆子越发的大了,自己强自替人出头,却将这笔账记在朕的头上,今日若不解释清楚,朕决计不会饶了你,哪怕你有天大的本事,当着朕的面矫诏也是死路一条。”
苏锦忙道:“皇上明鉴,皇上虽未亲口教导,但为人臣子者岂能不知皇上提倡什么反对什么;敢问皇上,解试考题可是皇上亲自选定?”
赵祯冷笑道:“是朕亲自拟定,《刑赏忠厚之至论》乃是朕在百余道策问题中挑选而出的,那又如何?”
苏锦躬身道:“再问一问皇上,朝廷取士的标准是什么?”
赵祯道:“你倒考起朕来了,吕爱卿,告诉他朝廷取士的标准有哪几项?”
吕夷简缓缓道:“朝廷取士首要便是任人唯贤,所谓贤者可理解为忠君爱国,操守高洁,饱读诗书,为政有道。”
赵祯微笑道:“吕爱卿辛苦了,解释的颇为精辟,苏锦你可明白了么?”
苏锦躬身道:“微臣受教了,但微臣想问的是,朝廷既取了某人,是否便代表此人符合朝廷的取士标准呢?”
赵祯道:“绝大部分都是,不排除有个别鱼目混珠之人,不过迟早会被发现,也不用担心。”
苏锦点头道:“不知微臣可在那鱼目混珠之列?”
赵祯道:“你嘛……自然不在其列,你可以得意了。”
苏锦躬身道:“多谢皇上赞许,微臣确实有些得意了。”
杜衍皱眉道:“苏锦,你绕来绕去想说什么?皇上询问之事,你若不解释清楚,便是当面矫诏!那是重罪!”
苏锦摆摆手道:“杜大人这么急着治我的罪作甚?下官若无解释,皇上也不会饶了我,哪里轮得到您老人家操心上火?”
赵祯喝道:“休得油嘴滑舌,你问了朕半天要表达何意?”
苏锦忙拱手道:“启奏皇上,微臣是京东西路解元,臣的策论不知皇上看了没?”
赵祯哼了一声道:“看了,那又怎样?外界风传你的文章如何如何的好,朕看也不过中平之作而已。”
苏锦挠头道:“微臣才疏学浅,自然入不得皇上龙目,皇上认为臣的观点可有错谬之处?”
赵祯实事求是的道:“倒也算是有理有据。”
苏锦道:“这就是了,微臣今日便是遵循皇上的教诲,这才出列替那几名学子说话的。”
赵祯愕然道:“说来说去,朕何时给你教诲了?你耍着朕玩么?”
苏锦故作惊讶道:“咦?朝廷既取微臣为解元,皇上又对微臣的策论的观点未予驳斥,岂非等于说皇上是默微臣在策论中的观点的;那篇策论的论点便是‘仁可过,义不可过’,其实便是仁恕之道,皇上然同意此观点,何须亲口言之,身为臣子应当领会圣上言外之意,岂能事事让皇上动口;微臣若无皇上默许,今日又岂敢枉自出头?说到底微臣实在按照皇上的想法办事;若是因此事获罪,那微臣可就要冤枉死了。”
朝堂上下一片哗然,这小子可真能白话,这完全是偷换概念,皇上看了你的策论,没反对便是默许?这也太强词夺理了。
不过虽然是强词夺理,但是似乎也无法反驳,苏锦的意思很明白:我写了策论,表明了观点,你朝廷也给我得了个解元,皇上看了文章也没反对,也没剥夺我解元之名,那岂不是说朝廷和皇上是赞同文章观点的么?若是我的观点不对,你们干嘛又要让我中了解元?
赵祯被苏锦活生生绕进圈套里,既好气又好笑,感觉想反驳,却又无发力之处;自己就好像被这小子硬是绑架了一般,眼下似乎只能认同他的强词夺理,此时若说自己根本就不认同他的观点,苏锦定要问:那朝廷干嘛让我中了解元?这种自己打自己嘴巴的事决计不能干。
晏殊和富弼欧阳修等人相视而嘻,对苏锦他们已经超级无语了,你说他无赖也成,你说他强词夺理也成,但你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思维敏捷词锋锐利,而且善于用计谋;百官之中有人到现在终于明白,为何这个苏锦能办理粮务,能整饬淮南路吏治,又能无损的将辽国的挑衅给顶回去,这不是运气,这就是本事;连皇上都被他绕进去了,更何况那些人?
许多人暗下决心,今后须得跟这小子搞好关系,哪怕是拉不上关系做不成朋友,也绝不做他的仇人,因为自己这些人压根就不是这小子的对手。
乱哄哄之中,赵祯开口了:“苏锦,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无话反驳了,朕其实对你的观点不反对不攒成,完全是当一种观点来看;但既然朕没有明确表示反对,让你产生朕是默许此论,倒也情有可原;既然如此,今日便让你当一回好人,让那几名举子参加殿试便是。”
苏锦大喜,纳头便叩首,那几名举子也赶紧跪谢谢恩,其他举子们也赶紧跪下,乱哄哄跪倒一片,高声齐呼:“皇上圣明!吾皇万岁。”
赵祯看杜衍和吕夷简的脸色极为不善,于是道:“虽然如此,但你未经宣召私自出列坏了规矩,这仁恕之道也不是事事可用,朕还是要罚你的。”
苏锦愕然道:“这也要罚?”
杜衍喝道:“杖责二十,或者掌嘴十板。”
赵祯摆手道:“苏锦毕竟是官身,又是本科会元,当着众举子之面还是不用打板子了,不过须得罚铜五十斤,今后若是再犯加倍惩罚。”
苏锦大喜谢恩,只要不被扒了裤子打屁股,或是被掌嘴,别说五十斤铜,就是一千斤也自无妨。
吕夷简缓缓起身道:“皇上,苏锦妄论朝政诋毁皇上之事便不论了么?”
众人一下子静了下来,差点忘了这小子刚才出言不逊了,说什么抓大放小,说什么泱泱大宋被外地欺负,说什么太重细枝末节云云,典型的诋毁之语。
众人的眼光集中到赵祯身上,赵祯微微一笑道:“吕爱卿,朕刚才已经想明白了,苏锦之言虽然有些过激,但也确实是现状而已;朕不能因有人论及社稷弊端便予以惩戒,相反应该鼓励大开言路,若指谪朝纲能促进变革弊端之处,便是指谪又有何妨?”
众人为赵祯广阔胸怀所折服,这才是仁君,不讳疾忌医,不遮遮掩掩,被人指责也不发怒,反而说出鼓励之语,实属难能。
“朕本来已经想好了今日殿试策问之题,但现在朕要改了题目,今天殿试的题目只有一道,那便是找出我大宋目前最为紧要的弊端之处,同时提出解决之道;言者无罪,诸位学子大可畅所欲言,但不许敷衍空洞拾人牙慧,需得言之有物。”
众人齐声应诺,众官均想,今天这个殿试可真是旷古未有,居然出了这么个题目;皇上的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难道皇上是想进行一些大的举措,话说大宋积弊之处可真是不少,皇上不问群臣,却指望着这些举子能有什么好的主意?只怕皇上是病急乱投医了。
吕夷简见皇上轻易的便饶过了苏锦,心中大为不快;当下上前道:“老臣身子不适,想请皇上恩准老臣早退回府休养,殿试之事有其他大人在此便足够了。”
赵祯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宽慰了几句便答应了他的请求;杜衍也想照葫芦画瓢,奏道:“老臣头疼病发作,请皇上恩准老臣回府歇息。”
赵祯皱眉道:“杜爱卿上次是背痛,这回是头痛,你这身子可太弱了,不若放个长假休养一年如何?”
杜衍吓了一跳,连忙道:“多谢皇上关怀,不过老臣这只是时来之病,倒也无甚大碍,还能撑的住。”
一旁的夏竦捂嘴大乐,心道:你也学吕相拿样子,也不撒泡尿照照,皇上这么聪明,焉能不知你的心思,蠢材一个!
当下参见已毕,众举子退出大殿来到殿外广场上,广场上的考席早已准备妥当,礼部官员给两百三十二名举子分发号牌,引导入座坐定。
赵祯也在殿门口的台阶上支上黄龙伞盖摆上座位,弄了些茶点,赐了几名宰臣和枢密院以及三司的首脑官员的坐儿,居高临下观看;其余众官只能拥在台阶两旁站立。
礼部监考官安排妥当上前请示赵祯,赵祯亲自挥动鼓槌,三声鼓响之后,殿试正式开始。
第六八一章大三元(上)
赵祯临时出的这个题目着实教不少举子挠破了头皮,来殿试之前,各人也都曾做了些准备,想方设法打听了一些以前皇上殿试的典故。
殿试初创于李唐武瞾临朝之时,但正式定制却是大宋开宝六年,那一年翰林学士李仿任贡举主考,主持在东京汴梁贡院进行的全国会试。经过各场会试,共录取进士、各科及第者三十八人。其中有两人在召对时因“材质最陋,对问失次“而被黜落。
落第进士徐士廉击登闻鼓,控告李仿“用情取舍“,要求殿试,以求公道。于是太祖爷下诏从落第者中选出一百九十五人和已中的三十六人,在讲武殿进行复试,由太祖爷亲自主持,结果又有一百二十七人及第,而原录取的人中却有十人落选。
张榜后,朝野大哗,李仿降职。自此之后殿试遂成定制,大宋也逐渐确立了州试、省试以及殿试的三级科考之制。
而殿试只考策问一项,一般也是在经典子集中择出一段或者是一句联系当今现实要求写出策论文章来,再以文章论高下。
但今日赵祯临时起意,并非择古书而策问,乃是直接要大家针砭时弊提出解决办法,这让死脑筋的举子们有些惊慌失措。
而且,这时代的读书人一般都是眼高手低之人,死记硬背绝对没问题,但一旦联系现实,可要了这些不事稼穑两耳不闻窗外之事的举子们的命了,空白试纸发下来,二百多举子倒有一半在扎耳挠腮不知如何下手。
苏锦杵着笔杆子缓缓的磨墨,心中细细的琢磨:赵祯今日出此题看似是因自己胡言乱语而引起,实际上应该是他内心中积压已久的想法,联系到即将到来的亲历新政,苏锦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范仲淹的新政正是在赵祯的支持之下才实行的,时间也就是在明年,新政变革不可能是临时起意,赵祯应该老早就在脑子里考虑此事了,而此次殿试上之所以出这样的题目,有可能是赵祯在收集新政的办法,看将来变革之时能否用上。
想到这里,苏锦眼前一亮,立刻便想到了大学语文上的一篇文章,那是庆历新政之前,范仲淹当着赵祯的面写的《答手诏条陈十事》说的便是未来变革的方向和手段,大受赵祯赞赏,最后以诏书形式推往全宋,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庆历新政。
但苏锦还是不敢动笔,倒不是他记不得文章的全文,而是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便是这篇文章写出来的时间;如果范仲淹早已呈上《答手诏条陈十事》这篇文章,自己现在公然录下,那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于是苏锦又仔细回忆范仲淹的履历,想从中找出范仲淹是否已经呈上这篇文章的证据;苏锦知道,范仲淹从宝元元年至今在西北已经呆了四年多,而在此之前,他任的最大的京官也不过是天章阁待制,其他时候却一直外放做过县令做过知府,却从未进过中枢;他倒霉是因为此人太过耿直,吕夷简如日中天,他却向皇上献上百官图,弹劾吕夷简任用私人;而且这位老范还曾因赵祯无子嗣私下里谈论过立皇太弟之事,所以赵祯便借着由头将其一捋到底,直接贬到外地当官去。
如上种种可以断定,起码在西北战事未起之前,范仲淹并没有得到赵祯的赏识,那么变革之事在此之前根本不可能和范仲淹谈及。
而西北战事起来之后,范仲淹和韩琦直到如今才算是得到了众人的认可,其提出的坚守反击之策在开始的阶段被当成是畏敌之策,也就是说直到目前为止,范仲淹才在赵祯的心中有了不小的地位;但以范仲淹现在的级别,赵祯亲自要他当面写出这篇《答手诏条陈十事》还是不太可能,最大的可能便是西北战事结束之后,范仲淹调回京城进入中枢的时候,皇上才有机会跟他亲密接触,而这篇文章八成是在那时候写成的。
虽然只有八成的把握,但苏锦本就是个爱赌一把的人,另外要让他临时写出一篇针砭时事之文来也是为难苏锦,来到大宋一年多时间,饶是聪明如苏锦,也还并未完全吃透这个社会的细节,更别说是朝纲之弊还要提出应对之策了。
台阶上,赵祯跟晏殊等人谈谈说说,一边居高临下看着台下考生,初始的迷惘过后,所有的学子都已经开始奋笔疾书,赵祯微微点点头,但忽然他发现苏锦坐在那儿咬着笔杆发呆,自始至终没有动笔,于是问晏殊道:“晏爱卿,新科会元苏锦到现在一字未落,看来这道题是难倒他了。”
杜衍插话道:“臣早说了,这个苏锦只会些表面功夫,实际上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会元定名次之时,臣便跟晏三司说了,帖经墨义考不出便罢了,还在下边写上打油诗一首,态度着实恶劣,解试省试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蒙混过来的,当初若非晏三司极力要将他取为第一,我和吕相早就将他黜落三甲之列了;这下可好,眼下动真格的,看来他要原形毕露了。”
晏殊皱眉道:“杜枢密是说我晏殊身为主考徇私舞弊了?”
杜衍道:“我可没那么说,晏三司自己多心罢了,只是三位主考两位认为他不该入三甲,偏偏晏三司极力推举,这其中倒也难免有闲话。”
晏殊怒道:“自始至终看的都是誊写过之试纸,而且姓名全部糊住,老夫便是想作弊也无从下手啊,你这是血口喷人了,皇上在此,你给我说清楚。”
杜衍翻着白眼不理晏殊,晏殊拱手道:“皇上,您要还老臣一个公道,老臣办事一向秉公而为,再说苏锦和老夫并无亲眷关系,老夫如何会为他而毁了一世清名?”
杜衍哼了一声道:“无关系?马上便是你晏三司的侄女婿了,此事满汴梁皆知,你瞒谁呢?这苏锦也是,为了抱紧三司大人大腿不顾一切了,连大他几岁的寡妇也娶了当正妻,也不怕天下人笑话。”
晏殊拍案而起,吹胡子瞪眼便要发飙,赵祯赶忙喝止两人,斥道:“大庭广众之下,身为朝廷中枢首脑,居然跟两个泼妇一般对吵起来,你们还要体统不要?”
晏殊狠狠瞪了杜衍一眼,低头不说话了,杜衍颇为得意,可算是出了口鸟气,能让晏殊暴跳如雷可真不容易,这老狐狸平日一副宠辱不惊的摸样,只有像这样说些挖心窝子的话才能让他发怒。
赵祯手指着杜衍道:“你还笑的出来,这种事能随便乱说的么?幸而朝廷上下都知道晏爱卿的为人,否则你这一说岂不是真的惹出许多无谓的话题来?想不到你倒还真是爱管闲事,人家爱娶谁为妻干你什么事?再说,苏锦是朕钦点的会元,当初朕从你们三人报上来的匿名试纸中选择了一个,连朕也不知道那边是苏锦,你却将这件事怪到晏爱卿头上,你呀,真是老鸹肉吃多了,就是话多的很。”
杜衍吃赵祯一顿训斥,顿时歪头耷颈气焰全无;赵祯不再搭理他,转头往殿下看去,忽然惊喜的发现,苏锦用笔蘸了墨汁调匀,缓缓的在白纸上书写起来,看神色颇为镇定,显得颇为胸有成竹。
苏锦当然胸有成竹,珠玉在前,他只是奉行拿来主义罢了,至于此举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以后范仲淹还会不会在写这篇文章,若是在写反倒成了抄袭自己的文章等等,这笔糊涂账苏锦也顾不得了,自己穿越而来本身便像是游戏中的一个bug,现在考虑这些又有何用?
洋洋洒洒两张试纸,边回忆边默写,还要自己添些临时的想法,写了将近半个时辰,方才将这篇策论完成。
殿试结束的时间是午时,从巳时一刻开考,到结束的时间也不过是一个多时辰的时间而已,对动辄一片策论考一天的举子们来说更是增加了难度;苏锦写完之后署上姓名连看都不看便第一个交卷了,其他举子有的羡慕的看着苏锦,也有人觉得苏锦是在出风头;第一个交卷有好处么?若是写的不好,反倒会成为笑柄,大多数人选择斟词酌句的继续润色苦思,力求尽善尽美。
第六八二章大三元(中)
午后的文德殿静悄悄的毫无声息,檀香片在香炉中静静的燃着,两名宫女在赵祯身后缓缓的打着扇子,殿外高树上知了声声鸣叫,但却丝毫没有打搅赵祯。
案牍上试纸如山堆积,赵祯亲自一张张的看,顺手写下评语,交予下首陪侍的晏殊、杜衍、章得象、陈执中、夏竦、富弼等人。
连看数十篇策论,赵祯微微挺起身子,伸手轻轻敲击后背,又揉揉眼睛。
“皇上,歇息一会再阅,莫劳累了身子。”夏竦缓缓道。
“无妨,累倒是不怕,只是这些策论写的流于浮表,朕不太满意;今年的举子似乎不及往科,朕略有失望。”
赵祯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拿起下一张试纸,这是一手漂亮端正的馆阁体字体,扫目一看,居然无修改涂画的痕迹,看上去整洁干净。
“历代之政,久皆有弊。弊而不救,祸乱必生。何哉?纲纪浸隳。制度日削,恩赏不节,赋敛无度,人情惨怨,天祸暴起。惟尧舜能通其变,使民不倦。”
赵祯读了开篇这一段,顿时精神一振,开言便开门见山铿锵有力,绝不拖泥带水,遮遮掩掩,且文字老辣简练和前面的文章截然不同。
“《易》曰: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此言天下之理有所穷塞,则思变通之道。既能变通,则成长久之业。我国家革五代之乱,富有四海,垂八十年,纲纪制度,日削月侵,官壅于下,民困于外,夷狄骄盛,寇盗横炽,不可不更张以救之。8jx然则欲正其末,必端其本;欲清其流,必澄其源。不才敢约前代帝王之道,求今朝祖宗之烈,釆其可行者条奏。愿陛下顺天下之心,力行此事,庶几法制有立,纲纪再振,则宗社灵长,天下蒙福。”
“转的好!”赵祯拍案大赞:“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这句话用在这里最为恰当,但看后面的实际建议是否能一阵针见血,千万别流于浮夸才好。”
众臣伸着脖子往上瞧,不知道皇上是看了谁的文章这么高兴,看来这篇文章比前面所看的数十篇都写的好。
“在下所思,当今天下有十弊,一曰:黜陟不明。臣观《书》曰:‘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然则尧舜之朝,建官至少,尚乃九载一迁,必求成绩,而天下大化,百世之后,仰为帝范。我祖宗朝,文武百官皆无磨勘之例,惟政能可旌者,擢以不次;无所称者,至老不迁。故人人自励,以求绩效。今文资三年一迁,武职五年一迁,谓之磨勘。不限内外,不问劳逸,贤不肖并进,此岂尧舜黜陟幽明之意耶!”
“有道理!”赵祯微微点头,大宋官员的升迁都是遵循文官三年一迁,武官五年一迁,在位时间太短,所以都是得过且过,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结果对当地贡献不大,更有的贪污舞弊捞一笔就走,反正也不在此地久待,不但不能起到治理地方之用,反而成为祸害;这一点却是令人深思。
赵祯吁了口气继续往下看:“假如庶僚中有一贤于众者,理一郡县,领一务局,思兴利去害而有为也,众皆指为生事,必嫉之沮之,非之笑之,稍有差失,随而挤陷。故不肖者素餐尸禄,安然而莫有为也。虽愚暗鄙猥,人莫齿之。……而三年一迁,坐至卿监丞郎者,历历皆是,谁肯为陛下兴公家之利,救生民之病,去政事之弊,葺纪纲之坏哉!利而不兴则国虚,病而不救则民怨。”
“弊而不去则小人得志,坏而不葺则王者失。贤不肖混淆,请托侥幸,迁易不已,中外苛且,百事废堕,生民久苦,盗跖渐起。劳陛下肝胆之忧者,岂非官失其正而致其危耶!至若在京百司,金谷浩瀚,权势子弟长为占据,有虚食禀禄,待阙一二年者。暨临事局,挟以势力。岂肯恪恭其职?使祖宗根本之地,纲纪日堕。故在京官司,有一员阙,则争夺者数人。其外任京朝官,则有私居待阙,动逾岁时,往往到职之初,便该磨勘,一无勤效,例蒙迁改。此则人人因循,不复奋励之由也。”
“不才以为,今后两地臣僚,有大功大善,则特加爵命;无大功大善,更不非时进秩。具体情形,巾短语长,今日无暇备述,但请朝廷深悉明黜陟之举,此其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