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洲乃一个岛屿,能够轻易地掌控来往人员的情况,此点受到了邦泰阁幕属、中书府、都督府、监察府以及商号的青睐,纷纷将总部设在岛上,以求安全和保密。年初,林纯鸿回到枝江后,一直在林府中处理公案,后来觉得非常不便,就在都督府划出一个独立的院落,作为办公地点,当然,小荷也离开林府,随之迁到都督府,伴随在林纯鸿左右。
然而,今日不见小荷的身影,却见到崔玉儿侍立在林纯鸿下首。大出旁人所料的是,崔玉儿好几日没有见到老爷,现在见到后,既没有大呼小叫,也没有汁水横流,而是神情严肃,樱桃嘴紧闭,不发一言。毕竟,旁边还站着一个超级大灯泡,那便是高龙。
林纯鸿低着头,眉头紧锁,不停地在崔玉儿和高龙身前踱来踱去。良久,方停下脚步,沉吟道:“四月初六就离开了京师,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以来,除了温体仁使了点小伎俩外,还未听说朝廷有何反应,这么说来,曹化淳当未向圣上汇报此事。”
高龙回道:“也可能是圣上早已得知此事,一直隐忍不发。”
“不可能!”林纯鸿的语气非常坚定,“圣上性情急躁,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怎么可能隐忍至今?”
崔玉儿的红唇挪动了几下,最终未说话。这点小动作没有逃过林纯鸿的眼睛,“崔玉有何话要说?”
崔玉儿盈盈弯腰,道:“启禀将军,属下有一点想不明白,将军从未见过圣上,为何如此笃定圣上性情急躁?”
林纯鸿愣了愣,心里大骂道:死丫头,关键时刻捣什么乱,老爷说他急躁就急躁,今晚得让你举手投降,一日不整治,就尾巴翘上天!
林纯鸿表情怪异,指着案上的邸报,掩饰道:“圣上的事情都在上面呢,每日多琢磨,不就清楚了?要不是圣上急躁,国事能坏到这个地步?”
高龙心里尴尬不已,假装未看见二人脸上丰富的表情,道:“那曹化淳到底出于什么动机呢?曹化淳身在其位谋其职,抓捕军情司兄弟还说得过去,可是抓了之后又瞒着圣上,这就奇怪了!”
林纯鸿又陷入沉思中,继续低着头踱步,大约一刻钟后,索性坐在案台前,拿起毛笔,沾了点墨,准备提笔写字。笔锋接触到纸面,画出一个点后,林纯鸿又提起了毛笔,凝视着纸张发呆。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垂手侍立的崔玉儿和高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果不其然,林纯鸿呆了片刻后,不自觉地将毛笔放入嘴中啃咬起来,居然还蹦蹦作响。这是林纯鸿的恶习,一陷入沉思中,就不由自主地啃咬手中之笔。
高龙眼观鼻鼻观心,就如没见到一般。
崔玉儿转头向高龙使了个眼色,高龙会意地点了点头,两人正准备悄悄地离开,林纯鸿却突然站起,大声道:“不出一月,东林党该派人来荆州了……”
高龙和崔玉儿大吃一惊,这事怎么又和东林党扯上了关系?
林纯鸿顾不得向两人释疑解惑,对着崔玉儿吩咐道:“崔玉,你回头和周凤说说,三一社总部不要建在百里洲,百里洲格局太小,邦泰的色彩太浓,对保险生意并没有好处。你先退下吧,我和高总管还有要事商量!”
崔玉儿向厅堂边的卧室努了努嘴,眼中媚态尽显,躬身娇声道:“属下告退。”
说完,转身离去,悄悄地带上了门。
高龙待崔玉儿离开后,叹气了口气,“将军,崔副总管心思细密,感觉十分敏锐,离开军情司,算得上军情司最大的损失。”
林纯鸿道:“军情司整日与人勾心斗角,乃男人们玩的游戏,一介女流,瞎掺和啥啊!她有她要做的事情。”
顿了顿,林纯鸿继续道:“军情司在东厂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亏,关键原因还在于急于求成,弟兄们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就派出去,现在想来,太轻率了,倒害了他们。”
高龙忧心忡忡,眉头紧皱,额头上刀刻般的皱纹显得更深,“京师军情处算是全军覆没,不过好在沈文麟对邦泰了解不多,也露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现在想来,属下在京师时,这么快就被番子盯上,当是沈文麟已经泄露了属下。”
林纯鸿道:“这个已经不重要了,你掌管着军情司,出门的时候并不多,就如这次,你亲自到京师,只能说明军情司的发展出了问题!”
高龙羞愧无比,低头道:“属下无能,请将军责罚……”
“主要责任在于我,还是太心急了。这样吧,军情司暂时蛰伏一段时间,我估计,扬州和安平的兄弟们也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趁这段时间,你好好物色几个苗子,着重培养……”
林纯鸿边说边从案台上抽出一份方案,递与高龙,“这里有我的一些想法,你好好看看,与陆主事和王义商量着办。陆主事管着参军司,事情繁多,王义管着江南军情处,已经到了极限,以后军情司还得你主管。这上上面的条列,你觉得有用的,就照着来,觉得不合时宜的,就弃用,闭门造车,当有许多不足之处。”
高龙接过方案,翻看了几页,大惊道:“将军有此奇思妙想,为何不早点拿出来?这里从人员培训到机构设置,又从人员管控到应急预案,无一不是金玉良言!”
林纯鸿笑道:“不出问题,如何知道症结出在哪里?”
高龙不停地翻阅着方案,边翻边道:“以前在东厂时,还觉得东厂了不起,现在看来,东厂简直就是小孩子玩过家家……”
林纯鸿笑而不言,好不容易待高龙的眼睛离开方案后,道:“各地的军情处都需要重组,咱们不怕出现问题,就怕出了问题还不改。沈文麟那些兄弟们还得加紧营救,不管他可能犯了什么错,也不能置之不理。京师和辽东始终是军情司的重中之重,一旦有了腹案,有了合适的人,京师军情处得马上恢复。辽东还得增派暗桩,已经安插的,暂时先不用联络,到时候再说……”
高龙不停地点头,就如鸡啄米一般……
林纯鸿所料不差,京师军情处被一网打尽,还真与东林党有莫大的关联。
沈文麟乃锦衣卫出身,任了京师军情处管事后,充分发挥自己地头蛇的优势,与锦衣卫和番子打得火热,探听到不少内幕消息。沈文麟如此高调地接近锦衣卫和东厂番子,早就引起了东厂的注意,东厂番子经过明察暗访之后,得知沈文麟的幕后便是林纯鸿,慌忙汇报给曹化淳。
曹化淳并未将此事放在心里,毕竟,封疆之臣在京师设立耳目,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几乎无人不晓。唯一让曹化淳感到比较奇怪的是,以前仅仅是文臣如此做,而林纯鸿乃一介武将,算得上一个特例。
然而,此事被侯恂和周士朴得知后,出于文人的本能,极力主张曹化淳将孟兹特产店一网打尽,以斩断林纯鸿的爪牙,借此精告林纯鸿谨守武将的本份。
曹化淳在两人的危言耸听下,经过周密部署,将沈文麟一众全部擒入大牢,还布下了陷阱,准备引诱更多的爪牙上钩。沈文麟等人进入大牢后,受不住严刑拷打,将自己所知之事和盘托出。
这份供词让曹化淳几乎惊出一声冷汗,虽然沈文麟对邦泰内部了解不多,但对邦泰借商号之名,暗自设立中书府、都督府和监察府还是知道的。事已至此,曹化淳手里如同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芋,放也不是,拿也不是。曹化淳对朱由检急躁的性格了如指掌,情知此事上报后,朱由检将不顾一切地讨伐林纯鸿,大明江山不可避免地面临着支离破碎的风险。如果不上报此事,一旦林纯鸿作乱,那将悔之晚矣。
供词对曹化淳是烫手山芋,但对侯恂和周士朴来说,无异于捧着十万两黄金。周士朴与侯恂大喜,送上门来的把柄,岂有白白放弃的道理?这个把柄的分量可比严介和重得多!两人相信,有了沈文麟的供词,林纯鸿还不乖乖成为东林党的一条狗?
更何况,侯恂对财计的敏锐程度丝毫不亚于毕自严,他也发现枝江的税收这几年一直渐长,他希望通过掌控林纯鸿,为大明的财计谋一条出路。侯恂虽然脱不了党争的窠臼,但还有一份为朝廷为圣上尽力的心思。
曹化淳心中彷徨无计,又上了侯恂和周士朴的贼船,只好听从侯恂和周士朴的建议,将沈文麟关于大牢之中,与严介和一道成为胁迫林纯鸿的工具。
当周士朴集中精力瞄准林纯鸿时,却忘记了近在咫尺的威胁。温体仁的地位日渐稳固,一直将周士朴视为眼中钉。温体仁串通驸马都尉齐赞元上疏,声称其老婆遂平长公主死之后,坟茔银两一省再省,丝毫不参考瑞安大长公主的例子,而其后,寿宁大长公主死后,又参考瑞安大长公主的例子,大修坟茔。
朱由检大怒,将周士朴削籍为民,赶回老家颐养天年。
自此,侯恂成了东林党硕果仅存的重臣,东林党遭遇到自崇祯元年以来最为惨重的失败。
第一百八十九章 准备摊牌
“什么?准备与东林党摊牌?”林纯鸿的一句话,犹如在平静的湖面上投入一块巨石,掀起了滔然大波。尤其是朱之瑜,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手指林纯鸿,激动万分,大声嚷道:“将军,可曾记得当日虎牙之誓!”
林纯鸿轻轻拨开眼前的手指,平静无比,缓缓道:“东林党不是朝廷,此事与朝廷无关。东林一脉,不停地往邦泰脖子上套绳子,迟早会勒死我等,与其气闷,还不如挥刀斩断绳索!”
朱之瑜大怒,双脸几乎扭曲,愤然道:“斩断绳索后,将军的屠刀是不是准备挥向勒绳子的人?”
李崇德的位置就在朱之瑜下首,见朱之瑜手舞足蹈,手指几乎伸到林纯鸿的脸上,连忙将朱之瑜按在椅子上,劝道:“朱幕使,咱们得让将军先把话说完,将军又未说树反旗,朱幕使何必如此心急……”
朱之瑜双手兀自不停地挥舞,听到“反旗”二字,一时急怒攻心,口不择言:“将军!准备和东林党摊牌是不是得做好两手准备:东林党认可邦泰为盟友,一切都好说,如果东林党孤注一掷,定要毁灭邦泰,将军是不是就准备树反旗了?所以,摊牌与树反旗有什么分别?将军,请听之瑜一句,朝廷远未失去民心,此时树反旗,无异于自杀……”
林纯鸿见朱之瑜撕闹不休,嘴里胡言乱语,无任何逻辑可言,一股火气腾地升起。他突然站起身来,一把从袖子里掏出盐引契书,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厉声喝道:“朱幕使,够啦!我要是想造反,还花十二万两银子买盐引干什么!”
随着林纯鸿的手掌拍在桌子上,桌子发出砰地一声巨响,上面的茶杯和盘子也叮叮当当地乱跳。阁幕使们吓了一跳,纷纷站起身来,围拢在林纯鸿和朱之瑜身边,惟恐二人发生肢体冲突。
朱之瑜也吓了一跳,稍稍冷静了点,鼻子里兀自喘着粗气。自从荆州军厘定军衔和军职后,他日夜担忧邦泰滑向造反的深渊,现在一听到摊牌,几乎失去了理智。
林纯鸿从桌上拿起盐引,嘴巴鼻子几乎被气歪,怒道:“为这劳什子,我费了多少口舌才说服郭幕使和彭总管?邦泰的银子难道多得花不完?难道我就不知道一年节省这十二万两银子?”
一连串的反问让朱之瑜目瞪口呆,心里颇为后悔,“属下……”
林纯鸿根本不给朱之瑜说话的机会,继续发泄他的愤怒:“仅吃盐一项,养活了多少蛀虫,盐商豪富,难道我就不知道他们盘剥的是民脂民膏?这点,我忍了!还不是因为朝廷需要盐税?东林党和复社又是什么好东西?你们看看,东林党和复社的大佬们哪个不与奸商土豪勾结?为一己之私利,置生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我迟早要把东林党和复社扔到历史的垃圾堆里!”
说完,林纯鸿颓然坐在椅子上,盯着眼前的盐引发呆。
整个大厅陷入到死一般的沉静之中,阁幕使们面面相觑,怔怔地不发一言。
半晌,朱之瑜站起身来,向林纯鸿鞠躬道:“属下一时心急,口不择言,还望将军见谅。”
林纯鸿挥手道:“朱幕使担心什么,我心里明白着。这点你放心好了,说句不该说的话,如果有一天,我真竖起了反旗,绝不是因为我想树反旗,而是因为现实逼着我树反旗。朱幕使记住一句话,任何言语都不能改变我的观点,唯一能改变我观点的只有事实!”
“邦泰能发展到今天,最关键的是,坚持了因利势导的原则!东林党后继无人,无论是瞿式耜或者侯恂,对权力和实力都有清醒的头脑,见我邦泰实力雄厚,巴结还来不及,如何会孤注一掷?”
朱之瑜低头沉思半晌,问道:“不知将军准备如何与东林党摊牌?五日后,瞿式耜也该到荆州了。”
林纯鸿冷笑道:“展示肌肉而已,还能有什么?要让瞿式耜认识到,邦泰绝不是惟命是从的下属,而是平起平坐的盟友!东林党要么积极融入邦泰,要么就离我们远远的,别老拿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来烦我们!”
紧张的气氛终于得到了缓解,众人议论纷纷,对如何展示肌肉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有朱之瑜还在隐隐担忧:“万一东林党孤注一掷,邦泰岂不是成了朝廷的反贼?”
朱之瑜将此虑深深地埋在心底,还不停地安慰自己:“瞿式耜心思缜密,从不走极端,当不会选择可怕的孤注一掷……”
……
当林纯鸿和阁幕使们的嘴中不停地冒出“瞿式耜”三字时,瞿式耜的脑海中也满是林纯鸿的身影。
在收到陈奇瑜的书信后,瞿式耜大为光火,他实在想不到,沈文麟和严介和两个重量级的把柄居然镇不住林纯鸿!直觉告诉他,林纯鸿将在倔傲不逊的路上越走越远,有朝一日,甚至反噬东林党也不是不可能。
上次在顺德,荆州军士卒精锐,兵甲精良,给瞿式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且,瞿式耜对林纯鸿瞬间拉起两万大军的能力毫不怀疑。并且,独眼蝎乃林纯鸿麾下水师的传闻,瞿式耜也时有耳闻,他推断,这个传闻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如果林纯鸿造反,如何是好?
当瞿式耜将此事告知钱谦益后,钱谦益一针见血地指出:每次拿着林纯鸿的痛点去威胁他,只会让他与东林党的隔阂越来越深。随着林纯鸿的羽翼越来越丰满,最终将会与东林党分道扬镳。
而且,钱谦益认为,目前林纯鸿手握重兵,已然势大难制,如果林纯鸿对东林党的逼迫心生不满,起兵造反,于朝廷于东林党将是莫大的浩劫;应对林纯鸿,绝不能继续走威胁的老路,应该从钱粮和军械上下功夫,着眼长远布局。
对钱谦益的话,瞿式耜深以为然。师徒二人密谋数日后,瞿式耜终于踏上了旅途,逆着长江往荆州而去。
六月盛夏,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地里的土几乎冒烟。瞿式耜藏身于船舱中,一把蒲扇摇得飞快,但依然热得喘不过气来,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往外冒。
瞿式耜心情烦躁,不停地向两个小童抱怨:“湖广的夏天这么难熬,真不知道农夫怎么干活……又闷又热的,让人怎么活!”
正抱怨着,忽然从舱外传来一阵锣鼓声,瞿式耜大奇,转头往左手边瞅去,只见百里洲码头已经近在一里之外,码头上人头攒动,锣鼓声正是从那里传来。
“林纯鸿捣什么鬼?这么热的天还敲锣打鼓的,可见得有点失心疯!”瞿式耜暗笑不已,心情居然奇迹般地沉静下来,闷热的感觉也一扫而尽。
瞿式耜正张望着,忽然见四人摇着一艘快船,快速向坐船靠近,船上还发出一阵喊声:“前面可是海虞起田公?”
瞿式耜慌忙起身,钻出船舱,大叫道:“正是在下……”
快船上的四个汉子大喜道:“刚才将军还问呢,可巧就来了……”
坐船在快船的引领下,缓缓地靠上了码头。岸上传来林纯鸿的喊声:“顺德一别,转眼就一年,起田公近来可好?”
瞿式耜往岸上望去,只见林纯鸿长身而立,后面紧随着六人,六人之后,两列全副武装的甲士挺枪执矛,分列道路两侧,犹如木桩般一动不动。“林副将顶着烈日前来迎接,在下如何当得起?”说完,瞿式耜走上搭板,上了岸。
林纯鸿连忙上前,哈哈大笑道:“当得起,起田公天下名士,林某人佩服不已,如何当不起?”
说完,林纯鸿转身指着张道涵,介绍道:“这位是张昌德,任中书府府令。”
张道涵微笑着行礼道:“张道涵见过起田公……”
瞿式耜大惊,林纯鸿将一干阁幕使拉出来,到底是何意?难道向自己示威?瞿式耜机械般回礼道:“久仰,久仰……”
紧接着,林纯鸿将其余五个阁幕使一一介绍,瞿式耜脑中翻江倒海,在出发之前,他设想了各种可能,连自己被软禁在荆州都想到了,唯一没想到的是,林纯鸿居然坦然承认另立中央,还若无其事地向自己介绍。
瞿式耜脑中一片空白,往日的机智与敏捷全然不见,傻傻地问道:“还有一位阁幕使张兆呢?”
林纯鸿大笑不已,“起田公对邦泰非常关心啊,林某人受宠若惊。张兆目前坐镇广州,与海上千总赵和海一道打击红毛鬼!”
“赵和海?红毛鬼?福甲号也是林副将的?”瞿式耜目瞪口呆,身体摇晃不已,林纯鸿眼疾手快,抓住瞿式耜的胳膊,笑道:“让起田公见笑了。张兆和赵和海心存朝廷,见红毛鬼为祸大明海疆,便奋起还击,林某人既感且佩,投了点钱,买了几条船给他们。”
说完,将瞿式耜扶进四轮马车,一行人在锣鼓声的伴随下,往都督府而去。
马车底部放置了冰块,车内显得凉爽无比,瞿式耜忍不住汗毛倒竖,头脑方才清醒。他一路盘算不已,心里慢慢有了决断。
进入都督府后,分宾主坐定,瞿式耜又恢复了风流倜傥的本色,微笑着问道:“近闻长江水道独眼蝎抢掠商旅,不知对林副将的生意有何影响?”
林纯鸿笑道:“起田公消息如此灵通,何以不知道独眼蝎乃邦泰麾下长江水师提督?”
瞿式耜脸色突变,霍地站起,大怒道:“果然如此!你身为朝廷命官,竟然指使属下公然抢掠商旅,杀害过往官员,到底意欲何为?”
林纯鸿抬头看着愤怒异常的瞿式耜,平静道:“起田公切莫心急,且听林某人先谈谈邦泰的水上布局。”
瞿式耜深吸了口气,强自按捺住怒火,嘲讽道:“什么水上布局?无非是抢掠商旅,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已!”
林纯鸿对瞿式耜话中的刺毫不介意,侃侃道:“长江水师现在有蜈蚣船十二艘,其他小船不计其数,成立以来,的确抢掠了不少商旅,不知起田公可曾留意,被抢掠的商旅都是些什么人?”
瞿式耜斜眼看了看林纯鸿,哼了一声,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