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大帅,第二军炮火猛烈,不到半个时辰,德州城被轰开了宽达七八丈的口子,第二军涌入城中,与倪宠爆发激战……”
四人听闻后,兴奋万分,阿巴泰更是急道:“十四弟,赶紧传令给岳托,让他赶紧至运河边,两路夹攻下,蜈蚣船再多,也无法抵挡,填塞运河最多一天即可完成,岳托大军可以藉此跳出包围圈!”
阿济格皱眉道:“万一田楚云两个军团来攻,怎么办?”
阿巴泰不满道:“十三弟,咱们可是四万多精骑啊!”
多尔衮也认为田楚云的两个军团不足为虑,最多在北还时绕过田楚云即是。
不过,多尔衮重责在肩,不能像阿济格、阿巴泰那般随意,正沉吟间,又接到报告:
“倪宠抵挡不住,由德州西门逃窜,逃至运河边时,将猝不及防的数十艘蜈蚣船付之一炬……”
阿济格愣了愣,道:“以往作战时,明军见死不救者倒是常有,如德州城一般互相攻击,从未听闻,会不会有诈?”
阿巴泰撇了撇嘴,道:“什么从未听闻?十三弟忘了左良玉是怎么死的了?”
阿济格大愧,的确,左良玉就是被荆州军砍了脑袋。
多尔衮这才下定了决心,下令道:“传令岳托,令其迅速往西郑庄至四女寺一线靠拢,共同夹击蜈蚣船。传令全军,明日卯时正,重新填塞运河!”
第五百三十四章 合围(三)
?崇祯十一年二月二十四日清晨,多尔衮将大军分作四部,鼓噪前进,重新来到了西郑庄、大于庄、北郑庄和四女寺四个点,开始驱策俘虏挖掘土石填塞运河。网
这一次,多尔衮的来势更加凶猛,几乎将所有的步弓手派至运河边抵近射击蜈蚣船,一时,天空中如同放了有史以来最为艳丽的烟花一般,煞是壮观。
相比较鞑子的嚣张气焰,蜈蚣船如同蔫了的茄子一般,不仅数量不足,人员的士气也萎靡不振,只是躲在火箭射程外猛放开花弹。
虽然步弓手一批批地被放倒在地,但多尔衮的信心却是越来越足。
俘虏们几乎未受到任何干扰,工程的进度明显加快,仅仅两个时辰,运河边上的突出部就已经基本成型,正慢慢地往运河中央延伸。
更令多尔衮感到欣慰的是,岳托这次没有失约,未时刚过,就已经赶到运河边,还派出了大量的步弓手射出火箭。蜈蚣船在两面的打击之下,更是不敢靠近,而且在经历了几个时辰的炮击后,蜈蚣船上的霹雳炮损毁无数,炮火密度也不可避免地下降了。
似乎察觉到岳托要跑通过运河逃跑,骠骑军、龙武军、霹雳军团、刘泽清部、张拱薇部,如同疯了一般往运河边急赶,好像准备在岳托渡河之前将其全歼。
射箭是需要消耗大量体力的,一个强壮的步弓手,最多射八到十箭,就手臂发软,无法再射出箭支。虽然多尔衮的步弓手一直是断断续续射箭,而且多尔衮还有意识地安排了轮休,但是,从卯时一直到未时,足足四个时辰,多尔衮军中能拉开弓弦的步弓手已经所剩无几。
至于岳托这边,眼见林纯鸿大军逐渐逼近,也不敢毫无顾忌地滥用步弓手。
没有步弓手的掩护,单纯驱策俘虏运送土石,那只能成为蜈蚣船的活靶子,恐怕连一车土石都无法运至运河边。
无奈之下,多尔衮只得下令撤退,准备明日再加把劲,彻底填塞运河,打通岳托撤退的通道。
是夜,岳托惟恐荆州军发动夜袭,令全军戒备,兵不敢卸甲,马不敢解鞍。虽然荆州军已经在岳托大军的鼻子底下,连对方的喧闹声、马嘶声都清晰可闻,但是,令岳托奇怪的是,荆州军并未发动攻击,而是费了老大劲安营扎寨,彻底断绝了岳托突破荆州军防线的希望。
荆州军一点也不急于进攻,倒让岳托凭空担心起来。
“难道荆州军有恃无恐,一点也不担心我们会跨过运河逃走?”
岳托惊疑不定,对着杜度问道。
杜度脸上尽是忧色,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方慢慢说道:“我越来越担心,就在昨夜之前,我们已经是荆州军的囊中之物,为何第二军会突然主动北上,任凭我们赶到运河边呢?这点实在是太蹊跷了。”
岳托的脸色突然大变,道:“我们已经注定是败亡的结局,荆州军还要调整部署,这么说来,荆州军这番布置的目的肯定不是我们!难道是十四叔?”
“林纯鸿想拖住十四叔?拖住有何用嘛,仅靠田楚云两个军团的步兵,也奈何不了十四叔啊!难道林纯鸿还有未曾动用的兵力?”
岳托与杜度一步步分析,逐渐接近事实的真相。只是,两人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方圆数百里内,林纯鸿可动用的兵力几乎全部动用了,哪里还有大规模的预备队可用?
两人愁眉不展,对着油灯而枯坐……
荆州军在岳托眼皮底下有恃无恐地安营扎寨,将岳托围得水泄不通,多尔衮当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岳托和杜度能料到林纯鸿想拖住多尔衮,多尔衮当然也想到了此节。
不过,多尔衮也如岳托和杜度一样,想不透林纯鸿拖住自己有何用。
越想不通,多尔衮就越担心。虽然快到子时,多尔衮还是下令将哨探放至百里之外。
夜,越来越深,没有月亮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
运河之上,十多艘蜈蚣船正往来划动,如往常一般,履行巡逻职责。
不过,今夜的蜈蚣船颇有点奇怪,当他们靠近鞑子白天的填塞点后,却停了下来。紧接着,一艘小艇从蜈蚣船上放了下来,上面载着八个精壮汉子。
小艇吃水较深,显然,里面装了不少沉重的货物。
汉子们摇着橹,紧靠着土石停了下来,八个汉子扛着铁锹跳上了岸,选了两个点,开始在白天填塞的土石上挖掘。
土石松软,挖掘倒不费劲,只是,挖到两三尺深的时候,洞中却渗出了水。一个汉子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继续往深处挖掘。
两个洞挖好后,径宽差不多有三尺,深度至少在六尺以上。
汉子们又返回船上,哼次哼次地抬下来两个陶罐。与其说是陶罐,还不如说是深达六尺的大缸。
他们将大缸放入洞中。大缸浮在水上,左右摇摆,随时都有可能歪倒。
汉子们不管不顾,全部返回船上,将一块块用牛皮纸包着的物件运送上岸,全部小心翼翼地放入缸中。这些物件好像并不重,大缸并未沉下去多少。
汉子们又迅速取来了脸盆,不停地将洞中的水舀出倒在一边。水渗透的速度显然赶不上排出的速度,不多时,洞中水已尽,大缸沉入洞中。
汉子们趁机放入巨石,将大缸压住。又取出一些奇怪的绳状物,从缸中一直引到船边。
紧接着,汉子们拿起铁锹,将空虚全部塞实,连缸口也被封得严严实实。
忙完这一切,汉子们上了船,将绳状物点燃。绳状物嗤嗤地冒着火星,慢慢地向着大缸燃烧而去。
而汉子们却疯狂地摇橹,直把小艇摇得如飞一般。堪堪离填塞点有四十丈之遥时,背后突然响起了天崩地裂般的爆炸声……
土石横飞,热浪逼人,掀起了滔天巨浪。汉子们正满意地看着爆炸效果时,却未料到,巨浪将小艇掀翻,八个汉子全部落入了水中……
运河方向传来的爆炸声,将多尔衮吓了一跳。大营之中,正在安睡的鞑子也被惊醒,还以为遭到了炮击,无不慌乱地跑来跑去,乱成一团。
正乱着,忽然运河边又传来一阵爆炸声,这次鞑子们看见了,运河边火光一闪而逝,直把东边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紧接着,又传来爆炸声。
这次爆炸声显然比前两次还要猛烈,而且听起来还不像在同一个地方。
多尔衮本能地觉得,运河填塞点出了事,立即派人前去查看。
哨探汇报的结果,只把多尔衮气得差点吐血:宽达两丈多的土石,几乎全部从水面上消失,隐入了水下!
也就是说,今天白天一半的活,算是白干了。
多尔衮恨意难消,下了死命令,明日一定要在白天将运河填塞出通道来!
爆炸声将附近的荆州军将士也吓了一大跳,兵丁们出于本能,如飞一般披甲,然后拿着武器冲出大营。于是,大营内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混乱。
好在军官们抚慰及时,告诉兵丁鞑子吃了水师的炸弹,兵丁们方才放心地回去继续睡觉。
一边走,一些士兵还一边笑骂道:“水师那帮兔崽子,最近可得瑟得紧啊……”
到了第二日凌晨,多尔衮再次率领大军抵近运河边,又开始重复昨日的工作。鞑子兵丁已经准备归程,却又被强令与蜈蚣船对峙,士气本来就不高。等他们到了运河边,发现昨日辛辛苦苦填塞的土石不翼而飞,心里更是泄气,个个怏怏无神,士气更加低落。
正当他们无精打采地驱策俘虏运送土石时,多尔衮忽然接报,田楚云率领雄威、神机两军团开始在德州运河以西的码头登陆。
多尔衮咬了咬牙,令阿济格率领八千余精骑,务必阻止田楚云靠近,为大军争取一日的时间。
阿济格率兵抵达德州对岸附近时,发现田楚云已经有两军人马整装列阵,正掩护剩余人马登陆。阿济格万不敢直撄其锋,只得远远地监视田楚云,防止大军南进。
只见大军有条不紊的登陆,直接将阿济格将近万余精骑视作无物。阿济格不免觉得受到了轻视,有心上前冲击一番,却又觉得不划算,一时心里难受的如同火烧一般,脸色涨得通红。
更让阿济格气愤的是,待第三个军人马全部上岸,列阵之后,田楚云居然将三军人马散开,排成了三个楔形阵列,纵深长达数里,不停地向阿济格挤压。
阿济格大怒,立即将大军分为中军及左翼两部,令左翼不间断骚扰楔形阵列的侧翼。
此等骚扰,对神机军团来说,基本无用。刘梦雄指挥神机军团三个军逐步散开,将运河西岸十里范围内纳入控制之中,并将阿济格不停地往南驱赶。
间或,阿济格左翼离神机军团右翼太近,遭到了火枪的攒击,丢了数具尸体,仓皇后逃。
阵列而后战,阿济格拿神机军团毫无办法,只得迅速报告多尔衮。
多尔衮接报后,不忧反喜,田楚云急于南进,正说明荆州军顾忌填塞点落成,让岳托跳出包围圈。
于是,多尔衮令阿济格迟滞田楚云即可,并令不计一切代价加快工程进度。
一切都按照林纯鸿、周望等人的算计,顺利地发展着。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大汉民族中,总有一些败类……
第五百三十五章 合围(四)
?京城人口超过百万,每日消耗的物质足以堆成一座山。网仅靠京城周边,显然无法供给,于是,京杭大运河就成了京城的动脉,每日将新鲜的血液通过运河输送至京城。
自去年底鞑子洗劫通州后,南北大通道算是彻底断了,北京城一下子陷入了极度拮据之中,粮价、油价、菜价直线上涨,而金银、字画、古玩等物的价格则直线下跌。
动乱,就是铸就一批暴富者的时候。江南各地豪商、荆州商人闻风而动,纷纷组织海船出海,至天津卫进港,然后将物质输送至京师,换取金银、字画古玩等物质,赚取暴利。
有海船者,自然占得先机,赚得锑钵满盆,羡煞旁人。
而晋商作为一个庞大的团体,在北部中国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平日又尽做一些刀口上舔血的买卖,当然舍不得放弃这股商机,纷纷冒着生命危险,将物质输送至京师。
乱世中粮食最宝贵,输运粮食成了晋商的首选。然而,去年山西、河南、山东大旱,粮食本就紧缺,于是晋商纷纷将购粮地选择在江南。荆州、南阳等地倒是有余粮,只是晋商们非常识趣,压根不做考虑。他们知道,在林纯鸿控制的地域内,他们买不到一颗粮食。
在晋商群体中,王登库的实力仅次于范永斗,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派遣家人王云喜至江南购粮。
王云喜在江南还算顺利,采购了大批粮食和生活必需品,用船运至扬州。
到了扬州后,王云喜才得知,荆州方面已经将扬州以北的运河全部封锁了,禁止任何其他船只通行。
王云喜气得破口大骂。本来,按照王云喜的打算,沿运河运至济宁后,再转陆路,绕过山东一带,沿着太行山一线抵达北京。现在扬州以北不让通行,成本将上升到无法忍受的程度。
万般无奈之下,王云喜只得将采购的物质在扬州出售,只身返回山西。
一路上,王云喜不停诅咒林纯鸿,连周凤、崔玉和陈天瑶也无法幸免,被骂成了妇人。
骂归骂,王云喜乃精细人,不停地琢磨荆州方面为何要封锁运河。
王云喜觉得,即便荆州的军辎粮草需要占据运河一部分运力,但也不至于将运河全部塞满,要封锁运河,很有可能就是为了让荆州商人独占海运之利。
可是,这个理由又站不住脚,毕竟,荆州方面并未阻止别处的商人通过海路将货物运送至天津。
这其中必有蹊跷!
王云喜被好奇心驱使,沿着运河一路快马加鞭,一路查看。不过,王云喜一直跑到济宁,除了看到不绝于路的辎重船以外,没有发现任何蹊跷之处。
王云喜不死心,又奔至聊城,在聊城还是未发现异状。王云喜大为失望,怏怏向西,准备翻越太行山,返回山西。
哪知道,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王云喜抵达广平府威县时,骤然发现,一路大军一眼望不到尽头,正急急往北行军,看旗号,分明是荆州军无疑。
王云喜正待抵近看个明白,马上遭到了游骑的驱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