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船活像一个蜈蚣啊,这么多腿!”赵和海说道。
“哈哈,赵兄弟的说法真形象,好了,这船就叫蜈蚣船。本来那两个西洋家伙想安装三层木桨,我考虑到那样需要的水手太多,就只造了一层。否则的话,腿就更多了!”
“这船能有多快啊,这么多桨,还有两根桅杆,长江上可没有比它更快的船了!”李蒙申考虑问题总是从技术角度出发。
“有多快我也不知道,过几天下水后试试就知道了。你们猜猜我想用这船来做什么?”
张兆想了想,说道:“剿灭鄱阳湖水匪?”
“呵呵,说对了一半。长江下游可是富得流油的地方啊,不分一杯羹,心里怪不踏实的。”
“可是这船没法射箭啊,只能用炮,典史大人在哪里弄的炮?”张兆问道。
林纯鸿将双手一摊,苦着脸说道:“本来从大田那里弄了几蹲小炮,试了试,完全不符合要求,只好找西洋人买一些炮了。天成那个家伙专门到澳门去了一趟,据说买到了,还要个把月才能运到。炮还好说,火药就难了,上次在大田弄了几百斤火药,也不知道能用多久。”
“这船操作可不容易,桨手、帆手、舵手、炮手、火长……哇,这么多人,缺一不可,太难了!”李蒙申感叹道。
林纯鸿笑道:“慢慢熟悉呗,又不是急着去打仗,怎么样?三位有没有兴趣?”
赵和海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是想到广州去,去看看大海。”
张兆则一声不吭,只有李蒙申跃跃欲试,说道:“我想试试看!”
林纯鸿大喜,说道:“好了,船长就是你了,你也不用到船工队了,以后就住在这里,跟着泽迪亚和芬多斯多学学,不懂的地方多问问,以后打仗时可是玩命的事情,一个不明白的问题就有可能送了命!”
李蒙申说道:“但我有一个要求,必须保证充足的火药供应,否则我不干,这船没有火药除了逃跑,一点用都没有!”
林纯鸿拍了拍脑袋,说道:“这个难题扔给我吧,你放心,我保证火药的供应。”
第四十八章 婚姻大事
关于向长江下游拓展势力的计划,林纯鸿和周望不知道商讨了多少次,方才达成一致。为了激励水手,林纯鸿决定,林氏集团提供所有的船和装备,但只拿战利品的四成,其他的六成由船长分配,并且保证:如果被官府或者其他水匪擒获,则尽最大的努力去营救。为了达到积累有经验水手的目的,规定:每只船上的水手三个月轮换四分之一,这也有避免船长形成私人势力的作用。并且林纯鸿和周望还认为待到条件成熟时,要组建强大的本部舰队,这样即使船长形成了私人势力也无所谓。更何况,火药这个东西还掌握在自己手中。这个计划林纯鸿和周望并没有透露给任何人,毕竟,最关键的船还在船坞里呢。
至于林纯鸿这么笃定自己能弄到充足的火药,源于在清江上游的溶洞里发现了大量的火硝。火硝本身也是一种中药材,被土人带到货栈交易,林纯鸿发现后,就不停的高价收购,现在在百里洲囤积了不少的火硝,而且土人寻找火硝的热情一日比一日高涨。至于硫黄,就更简单了,关仁美开发的本身就是硫铁矿,根本不缺硫黄的。现在最缺乏的反而是有经验的火药师,这个难题也被彭新给他解决了,彭新一气寻找了二十多个经验丰富的鞭炮师傅,全部带到了百里洲。林纯鸿哭笑不得,他只好将这二十多个鞭炮师傅分成三个组进行火药研制,并抬来一蹲从大田带来的小炮,规定:同样的炮弹,同等份额的火药,如果谁配的火药能让炮弹飞得最远,组内每人赏银五百两。这个规定让鞭炮师傅们夜以继日,丝毫不关注自己的身体。一时之间,百里洲这个小岛上整日炮声隆隆,让居民心惊不已。
在张兆三人看了蜈蚣船之后,林纯鸿安排卢诗源和赵和海一同前往广州,卢诗源的责任就是打探广州的商业信息,看能否在广州设立货栈,而赵和海的任务就是找到一条海上之路,决定林氏集团今后在海上发展的道路。赵和海远远没有认识到他的这一任务的意义,他只是想着自己能够纵横大海便足矣。为了保证两人的安全,林纯鸿将自己的侍卫宁典和于泽派出与二人同行。
同时,林纯鸿令泽迪亚等人造三桅的大货船,这种船适合在长江里行走运货。按照林纯鸿的计划,这种船主要用于长途运送货物,打通和江南的联系。现在百里洲的造船厂规模扩大了好几倍,分成了木材处理、制帆、织绳、造船、油漆……多个部分,原材料除了木头外,大部分都是采购而来,利润还没有见到,银子如流水般花了出去,以至于让存有不少现银的林纯鸿都心疼不已。
最让林纯鸿纠结的是,缺乏钢铁成了阻碍各项事业发展的瓶颈。林纯鸿拼命回想中国境内的著名铁矿,想来想去,只有大冶离荆州府最近。大冶的铁矿品味高,而且还伴生着铜矿,令林纯鸿垂涎不已。
不过,林纯鸿就是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大明帝国绝不容许他插手大冶的矿务。万般无奈之下,林纯鸿只好退而求其次,把目光瞄准了清江沿岸的火烧坪。
火烧坪隶属于夷陵州长阳县,其矿石品位还不错,离清江岸边大约有三十里地,目前有个官办的小规模采矿场。如何将官办转为民办呢?林纯鸿苦思对策。
※※※
夷陵州城。
“都站好了,注意了,莲娘,你今天要劈完这些柴木,小荷,你今天要将所有的屋子都收拾一遍!要是让我发现你们偷懒,哼,小心你们的皮!”小凤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两个女孩子训斥道。
两个小女孩子身材高挑,即便着婢女青衣,也遮掩不住她们令人淫思的曲线。其中莲娘鹅蛋脸庞,一双大眼睛眉目含情,不着妆也显得甜蜜异常,让人见之不忍挪开双眼。小荷生的精致小巧,见之忘俗,正如出水的荷花一般,一尘不染,清新、秀气,让人爱怜不已。两个小女孩子正低着头,眉目含泪,静听周凤的吩咐。待周凤下令后,方一步三摇的走向屋里,如风中的百合一般,摇曳多姿。
周凤见了,气不打一处来,喝道:“好好走路,天生的贱骨头啊!干活还显摆!”
豆大的泪珠从莲娘和小荷的脸庞滑落,自从来到夷陵后,就被周凤指使着干这个干那个,没有一刻能够闲住。本来她们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现在只能干干粗活,滑嫩的双手已经都出现了厚茧,让她们委屈不已。原来,彭新本来准备从族里选两女子送给林纯鸿,后来在岳州任货栈总管后,眼界开了,听说扬州瘦马天下闻名,便派一心腹至扬州花了二千五百两银子买了两个极品,送到夷陵。林纯鸿一直未回夷陵,尚不知道此事。李氏无法,只好将两个女孩子养在家里,静候林纯鸿回来处理。
周凤见了这两个女孩子后,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连带着好几天心情不好,周凤从李氏那里要这两个女孩子服侍自己,李氏二话不说,吩咐两个女孩子好好服侍周凤。可两个女孩子到了周凤那里就倒了大霉,周凤的怒火有了发泄的对象,就不停的让她们干粗活,借此折磨她们。周凤的一举一动被李氏和她娘看在眼里,又不好干涉,只好由得她。倒是陈继兴见两个新来的姐姐温柔漂亮,更会琴棋书画,不停的数落周凤,更是让周凤愤恨不已,直给了陈继兴好几个爆栗。
直至陈继兴通过书信将此事报于林纯鸿,林纯鸿才知道彭新送了两个扬州瘦马给自己,考虑到彭新送的礼物不好退还,自己手下又缺少能写字记账的人,便吩咐将两人送至百里洲李崇德手下,要他安排别院让二人居住,并把一些文书上的事情交与两人。
小凤儿听到林纯鸿的安排后,直接就将夷陵货栈的事情撂了桃子,好在规矩运行日久,货栈才没闹出大乱子。不过周凤不出去抛头露面,倒合了她娘的心意,每日尽心尽力的照顾周凤的生活起居,给她无微不至的关怀。
可周凤是野惯了的丫头,每天窝在家里如何受得了?第三日一早,便带着小婢秀吉出门闲逛。秀吉年方十三四岁,在小凤儿的影响下,也是风风火火的性格。周凤说去哪里,秀吉当然紧跟而上。不知不觉,周凤二人便转到了胭脂水粉店。以往,周凤从不来这些店,素来都是李氏送她这些玩意,教她怎么用。自从莲娘和小荷来了后,说起胭脂水粉一套一套的,涂抹在脸上,粉嫩透红的,还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让周凤这个女孩都忍不住心跳。于是,她就有点自惭形秽,这不,现在就来到了水粉店,一则买一点好东西,再则增加点见识。
刚进水粉店,便有一妇人迎上来,脸上挂满了笑容,口称:“哎呦,周姑娘光临小店,不知道要买什么啊?”
周凤大奇,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周?你认识我?”
妇人笑道:“夷陵城里谁不认识周姑娘啊?模样周整,说话爽快,做事更是让人竖起大拇指。”
周凤听得脸色发烫,不好意思的说道:“哪有那样的,大娘你好口才。”虽然口里谦虚,心里暗自得意。
“周姑娘需要什么尽管说,我们这里的胭脂水粉都是上佳的好货,平常的人家我们还不卖。”妇人没有忘记她的职责,趁机推销她的商品。
周凤瞠目结舌,她真不知道自己该买些什么,只好随口说道:“把你最好的胭脂水粉拿来我瞧瞧。”
妇人说一声“好咧”,便拿出一瓷盒,递给周凤,说道:“周姑娘看看,这不是铅粉,是紫茉莉花,研碎了配上上等香料制作的。”
周凤接过瓷盒,打开一看,里面摆着一行十根的玉簪花棒,周凤拿出一根花棒,粘上一些粉,在那里看。
水粉店还有几个客人,妇人忙着照管其他顾客,这时,一女子叫道:“老板娘,我要清江的胭脂膏,来两盒。”周凤忙转头看,且见一女子挽着攒珠发髻,项上带着一赤金圈,身着大红小窄袄,外套石青银鼠褂,下着撒花裙,一双眉目瞧之含情,一张粉面不笑而甜,双唇更是红若桃花。
“哎呦,崔姑娘,不巧,清江的胭脂膏全卖完了,可能要等三天才有货!”妇人不无可惜的叹道。
崔姑娘倒不觉得可惜,笑道:“清江的胭脂膏居然卖得这么好,想那林老板肯定是赚个体盆钵满的。”
旁边另一女子说道:“可不是,这清江胭脂膏啊不是玫瑰花做的,是上好的胭脂压出水,去掉渣,用花露蒸制而成。听说以前清江那里的土人女子便用这个抹脸,一个个赛若桃花呢。这林老板也真是厉害,居然把土人的这个东西也弄出来卖。”
“要说这个林老板啊,不仅会挣钱,还当了典史呢,去年亲自带兵把五千多土匪给剿灭了!据说还没有定亲哦,小梦儿,你有机会拉!”
刚才那女子娇笑道:“瞧不撕烂你的嘴,胡说八道,整天在姐妹面前说要嫁就嫁林老板这样的人是不是你?”说完,作势就要去撕小梦儿的嘴。
小梦儿躲闪着刚才那女子的手,叫道:“别人林老板怎么看得上咱们,听说已经和荆州的守备女儿定亲了,马上就要下聘礼呢。”
周凤一听到林老板,便竖起了耳朵,现在听闻和荆州的守备定了亲,心头腾起一股无名之火,啪的一声将瓷盒放在桌子上,问小梦儿道:“你听谁说的?林纯鸿要和守备女儿结亲?”
小梦儿和刚才那女子笑得前俯后仰,说道:“原来小妹妹也想和林老板结亲?晚啦,晚啦!”
周凤的脸变得通红,捏着粉拳,就要发作,刚才的崔玉儿见了,不禁觉得好笑,她是认识周凤的,连忙拉住周凤的手,说道:“小妹妹,别听他们胡说,来,姐姐帮你看看这盒胭脂。这个茉莉粉啊,只需要沾一点点,放在手心里……”
小梦儿和另外一个女子本是青楼的歌姬,闲来无事,便想逗弄逗弄周凤,见周凤被崔玉儿挡住,觉得无趣,买了点水粉便走。崔玉儿是夷陵春香楼的清倌儿,年方十八九岁,是春香楼的头牌,引起夷陵乃至荆州众多士子的追捧,名声远播。今日见周凤冲动,差点酿成祸事,便帮了她。
周凤也感激崔玉儿,辞别后,带着秀吉在街上东瞅瞅西看看,一路盘算着林纯鸿定亲之事,不由得心里发狠:待林纯鸿回来后给他好看。哪想到她刚才在水粉店早就被一人盯上了,那人便是夷陵千户所千户白景周。白景周天启年间接替父亲担任了夷陵州千户一职,连续娶了六房姨太太,又成年累月的流连于欢场,对平常女子的奉承早就失去了兴趣,今日见周凤一颦一笑、一怒一喜无不大异于平常女子,便起了娶周凤做第七房姨太太的心思。白景周一路跟随周凤,越看越心喜,越看越高兴,忍不住向人打听,得知周凤乃平民之女,就委托媒婆上门提亲。
周望的婆娘听媒婆说了此事,立即将媒婆轰出家门,并告知周望。周望接到信后,马上和林纯鸿从百里洲赶到夷陵城。周望的意见就是绝不同意,林纯鸿当然也坚决反对。可惜现在周凤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门也不开,不许任何人进入。
“小凤儿,你别难过,父亲怎么会同意你去做小妾呢?一定会给你找户好人家!”周望低声下气的在房间门口说道。
“就做小妾好了,反正你们也不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好了!”小凤儿在房间里叫道。
“谁说不管你了?咱们不是把媒婆轰出门外了吗?你好歹出来吃点饭,都一天多了,饭也不吃。”周望的婆娘苦口婆心的劝导着。
“不吃,不吃,饿死我算了!”说着说着,小凤儿大哭起来。
周望婆娘瞪着周望,说道:“都是你惯的,你看都成什么样子了!”
周望无可奈何的摊开双手,表示没有办法,示意林纯鸿劝解小凤儿。
林纯鸿叫道:“小凤儿,你想想,你父母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舍得你去做小妾,至少得让八抬大轿抬你,嫁个高贵人家,没准还封还一个诰命夫人给你呢!”
其他人见林纯鸿说得犹如玩笑一般,直翻白眼。林纯鸿不管不顾,拿起一副碗筷,把里面的面条吃得吧砸吧砸的响,这声音犹如山呼海啸,让大家恶心不已。林纯鸿边吃边说:“小凤儿,你看,这面条多香,你三哥我吃完还想再吃三碗!”
“你吃吧,吃十碗,撑死你,看你怎么娶守备的女儿!”小凤儿气极,一时随口说道,说完就后悔了,忍不住又哭起来。
这话一出,李氏喜形于色,说声“婶子,我去准备聘礼。”便立即回屋安排媒婆提亲,也不管林纯鸿同意不同意了。周望和婆娘相视一笑,也悄悄的走开,只留下林纯鸿嘴里含着面条傻站着。
小凤儿哭了一会,见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悄悄的把门打开,露出一条缝往外瞧,结果看见了林纯鸿这个傻样,气得跺脚道:“都是你这个傻瓜,害的我这样!”
“什么守备女儿?你从哪里听来的?我怎么不知道?”林纯鸿恢复了活力,问道。
“你看,你看,你还惦记着别人家的女儿,还说不知道,我死也不嫁你!”说完,就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
这样一来,林纯鸿不好进屋,站在外面,轻轻的说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小凤儿闷在被子里,脸涨得通红,心口跳的厉害,羞道:“你走,你走,我再也不见你!也不听你胡说八道!”
林纯鸿嘿嘿的笑了两声,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拒绝不了啦!”说完,便径直回屋看李氏准备得怎么样。
正当林纯鸿和李氏风风火火的准备聘礼之时,林纯鸿忽然接到报告,称白景周派兵包围了夷陵货栈,声称夷陵千户所失窃了军国利器,夷陵货栈有重大嫌疑,要进去检查,与护卫人员发生了冲突,双方正对峙着。
原来白景周被严词拒绝,自觉下不了台,后来听闻周凤要嫁给林纯鸿,打听到周望和林纯鸿合伙开了夷陵货栈,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派兵包围了货栈。周望和林纯鸿这几天一直小心关注着白景周动向,没想到白景周直接就撕破了脸皮,弄成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林纯鸿和周望立即赶往货栈,处理白景周事宜。
第四十九章 保卫货栈
夷陵货栈方圆约三里地,南面是码头,设北门、西门、东门三个门,里面的道路四通八达,包含了仓储、商业、服务等多种功能,吸引了大量的商户和闲人,呈现一片热闹景象。由于货栈里主要从事货物大批量的交易,货栈设置了经纪人,也就是俗称的牙人,从中牵线搭桥,促进交易,并从中抽取交易额的一成作为货栈的维持经费。与外面的经纪人不同的是,这里的交易必须有经纪人在场,并在合约上签字才能达成交易,任何私下的交易将被货栈宣布为不受欢迎,货主将被禁止进入货栈。而且经纪人的人工钱与交易额挂钩,每个经纪人将发挥他的所有能量促成交易。刚开始,商家对抽成不满,不想到货栈交易,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发现在货栈里不仅买家卖家多,而且能够得到货栈的保护,避免被无赖泼皮骚扰,甚至还可以躲避官府的骚扰,而且里面的服务措施一应俱全,尤其是仓储,所有被抽成的交易能够免费使用仓储一个月。商家逐渐习惯在货栈进行大宗交易。但这点仅仅适用于夷陵,对于隔河岩、小湾子和鸭子口等货栈就只能按照进出的车辆和货担进行收费,毕竟那里大宗的交易并不多。
然而,现在商人们依赖的保护已经岌岌可危,白景周率领二百余人堵住了北门、南门和西门,让里面的商人惶惶不可终日,连声哀叹今日的货物算是喂了白眼狼,要让夷陵千户抢走。他们聚集在货栈管理处,纷纷要求货栈给他们一个说法,周世亮忙得满头大汗,不仅要维持货栈内混乱的秩序,严防一些人趁火打劫,还要给每个前来的商户解释,承诺商户的任何损失由货栈赔偿。
周凤撩了桃子,货栈护卫队长周世亮暂时负责一任事务。
商户这才安下心来,慢慢的聚集在酒楼里,看周世亮如何应付夷陵千户。
货栈里的五六十号工人,被周世亮分成两拨巡视,对一些稍有异心者先抓起来再说。毕竟,货栈里的苦力相当多,里面鱼目混珠,难保这些人不惹事端。而周世亮亲自率领着三十多号护卫队保持精戒状态,站在货栈墙边严密监视着不请自来的卫所官兵。他们的武器只是哨棒,毕竟,私藏武器无异于谋反,在夷陵城,林纯鸿还不敢这么大胆。
白景周骑在一匹白色马上,身着盔甲,手提一根长枪,倒显得威风凌凌。可惜他后面的军户与他实在不相称,刀盾长枪等武器没有维护保养,显得暗淡无色。军户的装饰实在也上不了台面,颜色混杂,队伍也混乱,东一团西一坨的,不成样子。
但白景周不管这些,他只想到老子是朝廷的世袭军官,谁敢打老子就是谋反,后面的军户只是撑门面。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一个人到货栈叫嚣开门。后面的军户在他的指挥下吼道:“开门,老子们要查失窃军器,快开门!”喊叫声倒也整齐,声音也很大,还有点气壮山河可吞日月的感觉荆门。
可惜货栈里的周世亮对这喊叫声免疫,丝毫不管不顾,只是命令护卫队人等对白景周行注目礼,这种注目礼让白景周的怒气越来越旺盛,终于忍耐不住,下令道:“给老子撞门,撞开!”
手下的军户随手从旁边的工地上找来一根巨木,二十多人抬着,便要往北门撞去。周世亮见军户找来木头,便立即下令护卫队集合,在北门里面列阵。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按照林纯鸿的吩咐,要给白景周一个下马威。
军户们早就听说夷陵货栈赚钱跟玩沙子似的,一想到进入货栈后,所有的银两和货物任他们劫掠,便脚步轻快士气高扬。二十多人抬着木头,吼叫着向北门冲去,速度越来越快,轰的一声,便撞在了木门上。但货栈的北门用上等好木做成,哪有那么容易撞坏的?只是发出一声吱呀的惨叫,便依然耸立如常。军户们听到撞击的声音,便发出酒醉般的喝彩声。撞门的军户越干越得意,抬着木头缓缓后退,准备第二次撞击。
正在此时,货栈的北门突然自己开了,里面站着三十多号手持哨棒的护卫,在周世亮的率领下,正脚步整齐的前移。待出了北门,周世亮一声命令“冲”,护卫队便如排山倒海般冲向抬着木头的军户。
抬木头的军户一见大惊,他们手里没有任何武器,反应快的扔下木头就跑,迟钝点的反而被木头给压住了,发出渗人的惨呼。护卫队举起哨棒追着军户就打,全往手臂和腿招呼,一时之间哨棒的呼呼声和惨叫声交织在一起,让货栈里的商户兴奋不已,只觉得今日欣赏到一出大戏。
跑得快的军户直接就冲入了人群中,恐怖的气氛直接影响了其他的军户,他们傻站着一时不知道做什么。白景周也是大吃一惊,待反应过来,护卫队已经离他不远,他大叫道:“儿郎们,杀死他们!”
话音还未落,周世亮已经抵达他身前,他挺起长枪就往周世亮身上戳去,周世亮用哨棒横击枪杆,枪头被击歪,另外一名护卫队员揉身向前,举起哨棒狠命的向马脖子砸去。只听见啪的一声,马匹躲闪不及,颈部着棒,马吃痛,转身就往后逃去,差点将白景周从马背上甩下来,白景周拼命的拉缰绳,也控制不住马匹。
军户见白景周后逃,再也不犹豫,纷纷跟着白景周转身奔逃。护卫队得势不饶人,在后面紧追不舍,不多时,便有几十人腿脚受伤歪倒在地,发出一阵鬼哭狼嚎,刀枪盾牌散了一地。
林纯鸿、周望及何世林早就到了货栈,隐身在山岗后面,静观事态发展。待见到白景周带着部下狼奔豕突,方现身喊道:“都住手!”护卫队听到林纯鸿的命令,停止追击,在周世亮的率领下聚集在北门口,虎视眈眈的瞅着溃不成军的军户,俨然不可侵犯。何世林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些护卫便是林大人的人马?上次就是他们剿灭了吴敢?”
林纯鸿谦恭的说道:“正是,儿郎们上过阵,见过血,比农夫强那么一点点!”
何世林正待继续问,却被白景周打断:“林小三,你公然攻击官兵,形同谋反,你就等着凌迟处死吧!”说完得意的哈哈大笑。
何世林上前盯着白景周,只简单的问了一句:“你待怎地?”
白景周一见何世林,立即从马上滚下来,拜道:“何先生何以至此?”
何世林哼的一声,说道:“严大人早就知道你不成样子,派我来看看你,今日一看,果然如此,二百多个兵丁居然连三十多个人也奈何不了,还哈哈大笑,你笑得出来?”
白景周吓得浑身冷汗,辩解道:“那是他们……那是他们……”想了半天也找不出理由辩解,只好去擦额头的冷汗。
何世林是荆州守备严介和的幕僚,一直引为心腹。严介和除了担任荆州守备外,还有一个衔便是荆州左卫指挥使,正是白景周的顶头上司。何世林是张道涵的早年好友,应严介和之命,特来调解林纯鸿和白景周的矛盾。当阳一战,严介和与林纯鸿合作愉快,林纯鸿有所请,当然应允,再加上何世林从旁推波助澜,更是拍着胸脯说这事就交给他了。
何世林看到白景周的怂样就生气,继续喝骂道:“纳小妾受阻就纵兵报复?眼里还有没有朝廷法度?你的调兵令在哪里?”
白景周听到“调兵令”更是紧张,按照朝廷规定,御守千户所无调兵权,若有违反,轻者流放重者极刑。忙哀求道:“还请何先生在严大人面前美言,我也是一时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