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林纯鸿将最后一锹土放在江堤上,观礼的人群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历时三年,百里江堤终于完工!林纯鸿举起铁锹,狂吼道:“与天斗,其乐无穷!万岁!”
“万岁……”更为热烈的狂吼如山呼海啸般从人群中爆发。修筑江堤的民夫可能抱怨过,可能也怠过工,可能还搞了一些小破坏……但现在看着巨大的工程变化了现实,无不感到自豪,有的人甚至热泪盈眶。
也难怪这些民夫兴奋,林纯鸿规定:参与修筑江堤两年以上的可以租种十五亩土地。民夫们认为,从租种土地开始,林典史就把他们当自己人看待了。
观礼台上的包哲东和谭杰希有点嫉妒,忍不住问坐在身边的郑天成:“郑总管,荆州货栈到底什么时候凑份子?”
郑天成正笑容满面的看着欢呼的人群,听到包哲东的问题,忍不住在心里骂道:娘的,十七万亩良田插不上一腿,现在又琢磨着在货栈上分一杯羹!但他好涵养,微笑着说道:“包父母和谭主簿别急,货栈才能挣多少银子?典史有更挣钱的事情需要两位的支持呢!”
“什么事情?”包哲东和谭杰希忍不住把头探向郑天成坐的方向,竖起耳朵听郑天成的爆料。要知道,郑天成稍微透露点消息,就能让两人赚得锑钵满盆。
“火烧坪的铁矿!”
包哲东和谭杰希大惊,问道:“翁知州同意转为民采了?”
郑天成重重的点了点头,这让包哲东和谭杰希欣喜若狂。采矿的确比货栈挣钱,关仁美在马连挣了多少钱两人一清二楚。
林纯鸿从俞彦那里要到开采权可不容易。虽然俞彦因为崔玉儿一事答应将火烧坪铁矿交予林纯鸿,但这事没法立下字据,俞彦真要反悔,林纯鸿也无法将俞彦搓成圆的、压成扁的。
林纯鸿见到俞彦后,直奔主题,说道:“不知火烧坪采矿官采转民采进展如何啊?”
俞彦苦笑道:“批文一直未下,本官也无能为力!”
林纯鸿听闻,真想将俞彦狠狠揍一顿,娘的,说过的话跟放屁似的,还把责任都推到上级批文上。对官采转民采,夷陵就有决定权,上面也就是备案而已。他勉强压住心头的怒火,说道:“也是,上面办事拖拉,我算是领教够了。”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份状纸,在俞彦面前晃来晃去。
他继续说道:“十日前,枝江接到一份状纸,状告宜都古江关巡检李如喜吞没良民货物一事。”
俞彦神色一变,旋即恢复常态,冷笑道:“还望林大人秉公执法,成就青天之名。”李如喜是俞彦亲信,就任巡检之职,俞彦获利甚丰。本来宜都的案子轮不到林纯鸿插手,但由于苦主是枝江人,便把状纸递到了林纯鸿那里。但俞彦为官多年,岳家树大根深,岂能怕这点小事?
林纯鸿见俞彦根本不当回事,心里不由得暗暗佩服俞彦沉得住气。佩服是佩服,自己的事情怎么办?俞彦这个老狐狸死也不同意官采转民采。林纯鸿有点恼火,不淫不阳地说道:“谢大人指点,下官受益匪浅。”
俞彦将林纯鸿的表情看的明明白白,心里暗笑,他倒要看看林纯鸿,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招。林纯鸿见来硬的不行,就寻思着用软的办法,期望用利润打动俞彦。他眼珠转了转,说道:“要说那火烧坪啊,铁矿还真是丰富,周边也是森林密布,根本不缺木炭,官采一直苦于转运艰难,一年的矿石不过三万石。下官平日就琢磨如何将矿石运出来,后来想出一个法子,能把年开采量提高到五十万石!”
这话终于激起了俞彦的兴趣,禁不住问道:“什么法子?”
“缆车!”
俞彦哈哈大笑,差点就笑出了眼泪,说道:“林大人还真会开玩笑,官采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要能成的话不就早用了?”
林纯鸿也笑道:“下官也想过这个问题了,用缆车难就难在修山路上,要把山路修得适合缆车上下,的确很难。一些巨石根本就绕不过去。但是前段时间下官修长江沿岸的纤道时,对开山凿石倒有些经验。”
俞彦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子早就干过这事了。他狐疑道:“难道是用火药开山?”
林纯鸿点了点头。
俞彦这才有点相信年产量五十万石真有可能达到,心里就有点痒痒。但他心思百转,猛然醒悟,大呼林纯鸿淫险,差点上了他的恶当:既然林纯鸿方法都说出来了,自己把火烧坪的铁矿交给谁开采不是一样?关仁美就不错,何必求着林纯鸿?
于是他推脱道:“奈何上面批文一直不下来。”
俞彦的心思林纯鸿一清二楚,他心里冷笑道:最关键的办法我还没说出来呢,你急什么急?开凿巨石又不是非要用火药,多费点人力不是照样能成?
林纯鸿继续说道:“大人也明白,下官的货栈里有一架四轮马车,跑起来十分平稳,即便在野外,也不颠簸,这就是下面的人琢磨出来的,下官想多造一些,奈何铁料不够,只好作罢。火烧坪一旦能出铁,下官就会全部吃下。由此看来,火烧坪的采矿前景光明啊!”
“呵呵,这马车我倒也试着坐过,端的舒服无比,林大人属下能工巧匠不少啊,要不就找关仁美买点铁?”
“关员外一直顾着给南直隶军器局送铁,哪顾得上我这种小角色?”
“要不本官给关仁美打打招呼,给你匀点出来?”
“谢过大人,但下官认为还是先满足军器局的需要吧,误了朝廷的事情就是罪过了!”
“呵呵,公私两便嘛,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林大人该如何谢我?”俞彦说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意思很明显,你这个臭小子该滚蛋了!
林纯鸿无法,只好辞别,一路琢磨着如何让俞彦交出采矿权。
第五十八章 大厦将倾
为了弄到合适的钢铁,林纯鸿可谓殚思竭虑,食不安寝。
“就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林纯鸿深恨俞彦,不由得大骂道。
对俞彦的一举一动,林纯鸿了如指掌,俞彦的老婆姓曹,乃当今工部尚书曹珖的侄女。俞彦的老婆仗着娘家势力雄厚,丝毫不把俞彦放在眼里,乃河东狮一类的人物。林纯鸿曾考虑过走夫人路线,哪想到俞夫人精明异常,丝毫不给他机会。
“充其量,就是个怕老婆的软蛋!”林纯鸿不停地咒骂俞彦,随手拿起朝廷的邸报开始阅读。
浏览朝廷邸报,乃林纯鸿的习惯。林纯鸿势力有限,不可能把手伸到京师,因此,邸报就成了他了解朝廷动向的唯一手段。
林纯鸿发现,崇祯皇帝经过初期的幼稚之后,终于认识到内廷外廷相制的道理,开始增强太监的权力,除了派遣太监到军中监军,还任命大太监张彝宪总理户、工二部钱粮。林纯鸿随手翻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事任命,拿起一份奏章,仔细读起来。
这份奏章乃三边总督洪承畴所上,洪承畴声泪俱下,声称麾下之所以损兵折将,主要原因就在于军器以次充好,经查,这些军器来源于南京军器监……
南京军器监?林纯鸿寒毛倒竖,关仁美将脆铁卖到南京军器监,岂不是要受牵连?
关仁美完蛋了!
林纯鸿霍地站起,准备召集手下商议关仁美倒台的对策。毕竟,关仁美持有夷陵货栈大量股份,并且与林氏集团有大量的生意往来,如果不认真对待,恐怕会遭池鱼之殃。
同时,林纯鸿又感到纳闷不已:按说南京军器监的武器仅仅供应南方,如何会到洪承畴军中?这没有道理啊。
难道是洪承畴故意陷害南京军器监?
不对不对,联想到张彝宪总理户工二部钱粮,林纯鸿脑中灵光一闪:这是张彝宪与曹珖斗法!
林纯鸿马上又坐下来,拿起纸笔认真推算各种可能。良久,林纯鸿叹道:这张彝宪还真是狠辣,一招就击中了曹珖的死穴。即便这次争斗无法彻底弄倒曹珖,至少可以借南京军器监一案,剪除曹珖的一部分羽翼。
当初,关仁美就是在俞彦的撮合之下将脆铁卖到南京,这么说,俞彦也将步关仁美后尘,快要完蛋了。
林纯鸿兴奋不已,立即召来郑天成,吩咐道:“马上招募大量人手,准备到火烧坪开矿!”
郑天成疑惑不已:“难道俞彦已经同意转为民办了?”
“哪能那么快?俞彦这个狗东西,又臭又硬!”
“现在准备是不是太早了点?”
“不早,要尽快,俞彦快完蛋了!”林纯鸿得意地说道,然后摆出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继续说道:“本人能掐会算,火烧坪马上就属于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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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纯鸿关于军器局案的消息明显滞后,当他还在阅读邸报时,张彝宪与曹珖的斗争早已分出胜负:张彝宪借刘宇烈弹劾工部库存铅皆滥恶的机会,向崇祯进言“库铅尽然”,崇祯大怒,严旨尽溶库铅,并惩治内外官多人,曹珖无法继续安其位,只好辞掉工部尚书,乞骸骨归。哎,“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曹珖的倒台使南京军器局案的审理忽然严格起来,俞彦与关仁美风声鹤唳,惶惶不可终日。
林纯鸿并不知道这些,还在琢磨如何找到合适的炼铁工人。忽然关仁美来访,林纯鸿迎进厅堂。关仁美一向风流潇洒,极为注重外表,今日也不例外,衣服的边边角角收拾的妥妥当当,引为自豪的虬髯也理得精神抖擞。只不过这一切掩盖不了鬓角的斑斑点点,也掩盖不了悄悄爬上额头的鱼尾纹。
“关兄好闲情,居然有时间到枝江这个小地方转转?”
林纯鸿的调笑让关仁美的脸部肌肉跳了跳,强行让自己激荡的心情沉静下来,若无其事的笑道:“这次过来啊,就是想和林老弟亲近亲近,顺便和老弟做一些交易!”
“哦,什么交易?”
“老弟也知道,我在马连采矿冶铁挣了一些银两,现在啊,我年纪也大了,就老想着闲情野鹤,不再管理这些俗务。可叹几个儿子都不通货殖,整天读那圣贤之书,我呢就想把马连的采矿冶铁工坊给卖了。细细想了想,也就只有林老弟有这个实力接手。”
林纯鸿听了,心里大骂关仁美:娘的,以为老子不知道马连的铁根本无用?这家伙太淫险了,想让老子接过这个烫手山芋!不过,林纯鸿不动声色的说道:“马连这个地方日进斗金,让小弟接手的话,小弟情何以堪啊?”
关仁美苦笑道:“老弟有所不知,马连炼的铁太脆,除了制作铁锅等一些粗货外,别无它用。老弟如果想接手,六万两银子便够了!”
林纯鸿大吃一惊,想不到关仁美直承其事,看来刚才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况且马连工坊以六万两的银子出售,林纯鸿占了大便宜,仅仅是那些工匠,林纯鸿就认为价值远超六万两。林纯鸿不由得有点心动,问道:“关兄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急需银子?”
关仁美点了点头,片刻又摇了摇头,说道:“老弟多虑了,我现在根本不缺银子。马连工坊出售是我今天来的第一件事,第二件事就是想收购林老弟荆州货栈五成的股份!”
关仁美的两件事情都让林纯鸿惊诧不已,按说关仁美现在面临着滔天巨祸,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都不会做这两件事,这关仁美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林纯鸿摸了摸额头,愕然道:“我们现在没有准备卖掉荆州货栈的股份啊?”
“林老弟别忙着拒绝,先听听我收购五成股份的法子。这次收购不需要林老弟到官府报备,也不需要老弟按月支付五成的利润与我,只需要林老弟以后能多照顾我关家的子孙,每月给他们一千两银子糊口足矣!”说完,关仁美长叹了一口气,眉目间的萧瑟之色让人不忍再看。
林纯鸿这下才真正明白了关仁美的意图:关仁美自知难逃此劫,现在来安排子孙后代的后事了。林纯鸿也禁不住心酸,看着关仁美久久说不出话来。
关仁美优厚的条件不容林纯鸿拒绝,现在关仁美面临着抄家的厄运,与其将那笔巨款便宜抄家的贪官,还不如搂入自己的腰包。
从另一方面讲,关仁美对林纯鸿的信任也无法辜负,关仁美既没有要求林纯鸿立下契约,也没有找一个见证人,只是与林纯鸿达成口头协议。林纯鸿曾试探过关仁美为何毫不怀疑自己会翻脸不认人,关仁美只留下了一句话:“林老弟不到五年,就做出偌大事业,若是那见利忘义之辈,何以驱使众多英才尽皆效命?”
林纯鸿只需每月支付一千两银子,便白白得到了二十四万两现银和马连工坊。林纯鸿情知马连工坊最终会充为官产,在夷陵州府报备后,立即将马连的所有工匠转移到百里洲,并且将工坊里能拆的基本都全拆了,只留下了一个空壳子和上万采矿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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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陵城关府。
偌大的府邸,除了东厢房有点亮光外,一片黑暗,呼呼的东南风吹过来,房子呜呜作响,直如鬼号一般。关仁美转移银两后,将自己妻妾和儿子送回了松江府,并且遣散了所有奴仆,独自一人留在了府邸中。
昏惨惨的灯光中,关仁美一杯酒接一杯酒的喝,只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东厢房的周边摆满了柴火等物,地上更是倾倒了大量的菜油,让人触目惊心。
关仁美抱起酒坛,仰头就往嘴中灌去,香醇可口的美酒顺着他的嘴角哗哗往下淌。哐的一声,关仁美将酒坛狠狠地砸在地上,朗朗跄跄的扶住桌子,大声唱道: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唱着唱着,关仁美的声音逐渐低沉,又突然一声高吼:悔不当初啊,悔不当初!狗日的曹家、狗日的俞彦,逼着老子卖废铁给军器局,狗日的……
关仁美的骂声一声高过一声,声嘶力竭。
关仁美看着堆满的柴火,不禁哈哈大笑,笑声在寂静的黑夜中直如狼嚎。笑着笑着,他又大哭,凄厉的哭声犹如那鬼哭。
关仁美拿起火烛,顺手一抛,东厢房立即窜出一片火苗,将关仁美包围在火海中。
关仁美颤抖的双手拿起鼓槌,狠狠地向一面大鼓砸去,大鼓发出震耳欲聋的咚咚声。他牙关紧咬,牙龈渗出一丝丝鲜血,随着嘴角往下流。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咚咚声一声紧似一声。
咚咚的鼓声宣泄着商人对大明朝廷的不满,但仅仅也只是宣泄,最终,一片猛烈的火苗卷来,鼓声消逝不可闻。
“着火啦……着火啦……”夷陵城一下子喧闹起来,紧急的呼叫犹如给关仁美唱丧歌一般,飘荡在夷陵城上空,久久不能消散……
“关仁美举火了?”林纯鸿看着一脸惋惜的郑天成,惊讶的合不拢嘴!
“据说闹鬼了,关府喧闹了一夜,最终烧成一片白地,真真可惜了这一英才!唉……”郑天成连声叹息,眉目间的悲伤显而易见。
“记住了,每月往松江关家拨付二千两银子,现在关家被抄了家,一无所有,一百多号人活着也艰难。”
林纯鸿心里恻然,忍不住决定每月多付一千两银子给关家,郑天成也不反对,默默的退出了书房。
林纯鸿在书房里慢慢的踱来踱去,对关仁美的命运叹息不已。多少年来,一些巨商豪富无不重复着这个故事,其兴也勃也,其亡也忽焉!商人为了快速崛起,无不依托着官府权力,但是最终往往就是官府权力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什么时候大明朝廷才能建立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观念?大官僚无不习惯于利用商人侵蚀朝廷根基,满足自己穷奢极欲的生活需求;但一旦出现问题,总是首先找商人开刀。朝廷财政紧张时,也是逼着商人纳捐,或者直接抄家,用这种快捷的办法解决财政困难。哎,工商阶层还是不够强大,无法对抗那来自朝廷的铡刀。
自身何尝不是如此?稍稍赚了点钱,便谋一官职,为自己的生意提供方便。那纵横大海的郑芝龙也是如此,前些年,郑芝龙不也被其他海贼压得喘不过气来?自从投靠大明朝廷后,实力大涨,接连打败宿敌,成了大明最大的海上独立集团。大明太大,自己管不了那么多,但至少以后要在荆州和夷陵尽最大的努力去培养独立的工商阶层。林纯鸿认为这件事比带兵剿匪更重要。剿匪能够赚取声望、能够加官进爵,但这对改造大明的基层有多少好处?整个氛围不改变,世间只是多了一个治世之能臣林纯鸿,大明依然重复以前的故事,逃脱不了治乱循环的命运。
林纯鸿暗暗下了决定,培育独立的工商阶层成了他最大的战略,他期望有生之年能够看到工商阶层在大明的朝廷中拥有一席之地,而不是以往任人掠夺的取款机。当然,工商要发展,稳定的社会环境是必须的,战争必须为稳定的社会环境而服务,不论是剿匪还是抵挡建奴,都必须服从这个大局。
第五十九章 青溪佛心
青溪庵位于枝江西北的瑶华山上,放眼望去,盘山的石级逐阶而上,最终隐没青山之中。石级周边遍植松柏,显得幽深静谧,果然是潜心修佛的好去处。
石级上,一男子缓缓行走,虽然周边“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但这男子心潮澎湃,透露出隐隐的不安。这男子正是夷陵知州俞彦。关仁美举火、南京刑部的公差正在赶赴夷陵的消息让俞彦彻底绝望了,趁着行动还自由,就想着来看望崔玉儿。
崔玉儿自从被林纯鸿救出后,一颗芳心便系在了林纯鸿身上。但一边是坦诚相待的闺蜜,一边是相恋之情,折磨得她痛不欲生,日渐消瘦。最终,她忍受不了这种折磨,起了出家的心思。周凤苦劝无效,只好任由崔玉儿在青溪庵当了尼姑。
曹家的失势,让家里的河东狮终于消停下来,不复当日的嚣张与泼辣。这让俞彦暗自心喜,甚至还想着这次如果能平安渡劫,返回那山清水秀的江南,当一个浑身清闲的乡绅,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局。但崔玉儿入了佛门,让他隐隐肉痛,去看望崔玉儿的欲念一日比一日强烈。俞彦明白,想重新纳崔玉儿为妾基本已无可能,但能在离开夷陵之前,最后看看崔玉儿,也算了结一段缘。
青溪庵的门口站着一老尼,听清俞彦的来意后,双手合什,说道:“庵里并无崔玉儿,只有慧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