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狂白了他一眼后看着那些准备考试的军人们,有些感慨地说道:“其实包括我自己在内,哪一个军武出身的考生不希望自己是那个万众瞩目的英雄?谁不想成为所有人敬佩的优秀者?谁不想挤进三甲而写进演武院的记录中光宗耀祖青史留名?但是,到了现在我们都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没有机会完成梦想了,你可以。”
“幸好你还可以,不然让我们心里怎么能舒服呢。”
方解看了看校场那边,有些无奈的摊了摊肩膀说道:“好吧,虽然我不想矫情……下一门考核骑射,但我的马却还在城里。”
这句话刚说完的时候,方解就看到演武院那个漂亮的女教授丘余牵着他的赤红马从远处缓缓走了过来。张狂忍不住笑了起来,盯着方解的脸说道:“俊俏少年郎,模样好看些果然还是有用的啊。你若是能在搞定考试之前先把考官搞定了,这才是让兄弟们佩服你的真本事!”
“滚蛋!”
方解笑骂了一句,拍打了几下身上的尘土迎着丘余走了过去。
“多谢先生!”
方解先是俯身施礼,然后从丘余手里接过缰绳。赤红马似乎有些不适应这个眸子是白色的女人,显得有些局促。当看到方解的时候,显然它有些兴奋。
“干的不错。”
丘余对方解点了点头,看了看方解有些憔悴的表情忽然笑了笑说道:“一会儿是我主考,现在给你个机会贿赂我。别吝啬使劲往大了开条件,你应该知道收买我的价格肯定不会便宜。”
方解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试探着说道:“我家门口有一个卖热汤面小笼包的摊位,不错。”
丘余白了他一眼扭头就走,方解讪讪的笑了笑挠了挠头发。走出去四五步之后,漂亮女教授没回头也没站住,声音很温和的飘了过来:“明儿早晨。”
“好!”
方解使劲点头,傻笑。
……
方解在准备骑射比试的时候一直在四处寻找,其实从今儿早晨到了演武院开始他就一直在寻找。他在找那个时刻不忘了吹牛逼可在女人面前老实甚至可以说畏惧的好像一只鹌鹑的项青牛,因为项青牛说过,他可是今年演武院考试的考官。
文科已经结束,武科还剩下最后两门。
还不见那个小胖子的身影,方解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又说了谎。在遇到沉倾扇之前方解其实一直没觉得项青牛真会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当沉倾扇说起项青牛请了牛鼻子老道萧真人派人寻找他的时候,方解真是吃了一惊。要知道项青牛那个家伙和世外高人这四个字一点都不搭调,方解宁愿相信大犬是道宗大能也不相信项青牛说的每一句话。
如果是项青牛写出来的话,方解连逗号都不信。
后来方解信了,但项青牛却没来。
最起码,到了现在还没有出现在方解的视线里。所以方解确定项青牛肯定不在演武场,因为以那个无耻之徒的性子,如果在演武场的话早就跑过来找方解得瑟了。
方解没找到他,所以心里有些担忧。
能让项青牛不来演武场,放过一次在他面前使劲得瑟机会的事肯定不是小事。而不仅仅是项青牛,方解今天在演武院演武场里一个穿道袍的人都没看到。既然清乐山萧真人是奉了皇帝陛下来观礼的,为何不来?
方解之所以担忧,是因为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看着考生们领到了自己的战马之后往校场那边集结,方解摇了摇头甩开心里有些凌乱的思绪。他抬手抚摸了几下赤红马的脖子,微笑着说道:“准备好了吗?”
赤红马没搭理它,低着头似乎是想在光秃秃的校场上找些嫩草吃,不过显然它失望了,所以对这样的大场面有些不屑一顾。在马眼里,好多人好多马绝对比不上好多新鲜多汁的嫩草。
长安城外有一座神泉山,名闻天下的神泉山庄就在神泉山上。神泉山庄以所酿之酒至醇而声名显赫,甚至连陛下设宴所用之酒也是神泉山庄供奉上来的。神泉山并不高大巍峨,远远地看起来和樊固城西边的狼乳山有些相似。
从远处看过去,神泉山的弧线很柔和。人们提到山的时候往往脑子里的第一印象就是雄阔险峻之美,而很少会想到山也有秀美的一面。这神泉山,就是山有秀美的典范。
神泉山距离演武场并不远,骑马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跑一个来回。
当年兴建演武场的时候,建造土城土山所用的木材石头,大部分都是从神泉山运来的,包括演武场里那一片不小的林子也是从山上移植过来的,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神泉山庄在神泉山的半山腰,据说建于大隋太宗年间。是一位太祖立国的时候有从龙之功的将军后人所建,那将军的后人无心仕途却偏爱酿酒。百多年后,他的子孙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爵位,可神泉山庄之名倒是格外的响亮。
酒池在神泉山庄最深处,实则就是一个极大的山洞。这山洞入口小但里面很宽敞,且温度最适宜藏酒。神泉山庄的镇山之宝是几坛已经存了几十年的老酒,就藏在这山洞里,原本满满的一坛子酒如今剩下一多半,当然不是有人偷喝,据说那酒液已经粘稠到能拉出丝来。没进酒池,酒香都能醉人。
而就在方解准备骑射比试的时候,神泉山庄酒池外面出现了两个很特殊的人。
一个是身穿黑色道袍的小胖子,年纪不大。胖乎乎的脸蛋白净的好像新出锅的馒头,谁见了都想伸手在他脸色捏两下。
另一个是身穿大红色道袍的神官,额头上隐隐间好像有一条裂缝似的。看不出具体年纪,面容如刀刻斧凿棱角分明。
放眼整个大隋道宗,有资格穿纯黑色道袍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清乐山一气观的萧真人,一个是武当山三清观的张真人,另一个,自然就是很不靠谱的胖道人项青牛。
“就是这?”
项青牛看着那个山洞,微微侧头问自己身边站着的红袍大神官。
鹤唳道人掌管一气观刑罚,平日里冷冰冰的模样令人害怕。再加上大神官这样尊贵的身份,所以难免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可在项青牛面前,这位冷傲且有些古板的大神官态度很谦卑恭敬。
“回小师叔,应该就是这里了。”
项青牛嗯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山洞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里面的秃驴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顽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走出来自己认罪还能从轻发落换得心生。我数到一,如果你们再不投降我就要放狗了!”
“呃……小师叔,数到一是不是太少了?”
“笨蛋,我不会从十开始倒着数?”
“师侄鲁钝了……”
“哎呀我操,当老子的话是放屁?!”
“一!”
这句话项青牛不是对鹤唳道人说的,而是对山洞里喊的。他回身勾了勾手指微怒道:“老子不放狗,真当我是吓唬你们玩儿的?”
他身后,十几个小道童每个人手里牵着一条极雄壮的獒犬上来。獒犬极暴烈,那些小道童虽然都有修为但显然有些控制不住。
“放进去,都放进去!”
项青牛撇了撇嘴道:“秃驴最怕狗啊,这是当年二师兄说的!”
第0128章 长安动
“二师侄啊,你说那个佛宗的家伙为什么要选择在神泉山庄的山洞酒池里躲着?”
小胖道人项青牛上山的时候走的累了,在一块石头上蹲下来,从袖子里摸出一包糖果,打开一块丢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问鹤唳道人。
鹤唳道人回答道:“那天夜里师侄找到了那个佛宗之人,将他重伤。虽然不知道他是被谁救走的,但如此重的伤势即便他随身带着佛宗至宝菩提丹肯定要找地方养伤休息。而他身上血腥味太重,大内侍卫处,大理寺,刑部,还有咱们一气观的弟子满城搜索,那么重的血腥味肯定瞒不住人。”
“想安全藏身,就得找个能遮掩住他那一身血腥味的地方。毫无疑问……神泉山庄的酒池……这地方不错。”
项青牛点了点头,将嘴里的糖果咽进去后砸吧砸吧嘴。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山洞里传出来獒犬的嘶吼声,他摇了摇头道:“不等了,我现在进去看看。我可没时间在这儿耗着,赶紧完事我还得赶到演武场去看看,希望能赶上小方解最后一场比试。我要是不去那家伙肯定会说我是在吹牛,我可是堂堂考官啊,怎么能被他小瞧了?”
他起身,缓步走向山洞。
“小师叔,还是师侄来吧。”
鹤唳道人劝道。
“你觉得我摆不平?”
项青牛白了鹤唳道人一眼,然后甩动着黑色道袍宽大的袍袖扭着屁股往山洞那边走。鹤唳道人自然不敢掉以轻心,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上去跟在项青牛后面。在进山洞之前,他额头上的裂缝缓缓睁开,暗红色的光芒在其中隐隐可见。
“师侄啊,你这神目真是天生的?”
项青牛一边走一边问。
“是。”
“那你是怎么发现自己有这本事的?”
“小师叔,这个……不说行不行?”
“你觉得呢?”
“小师叔,第三目能看破世间伪装,有幻缚之法是师尊指点修行出来的结果。都是师尊的教导……嗯,就是这样。”
脸有些红的鹤唳道人一本正经的回答。
“你说我信么?我问你,是不是你偶然间发现自己额头上那只眼能看穿木板,看到小姑娘洗澡露出来的大白屁股,然后才发愤图强勤以修炼的?别给我装的那么正经,清乐山的道人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
“小师叔……您也是一气观的人……”
“所以我才知道啊!”
项青牛理所当然的回答道,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走进了山洞。站在洞口,项青牛适应了一下山洞里昏暗的光线后微微皱了皱眉。能看见那十几条獒犬就在山洞里,有些迷茫的动闻闻西找找,却没有一点发现。
项青牛摇了摇头道:“难道找错地方了?”
“不会。”
鹤唳道人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仔仔细细的往里面看了看之后说道:“咱们上山之前,还有人盯着这里,不曾见到有人逃出去,大内侍卫处的情报不会这般的儿戏。既然他们说佛宗的藏在这里,应该不会有错。”
项青牛嗯了一声,举步往前走去。
“小师叔,还是我来。”
鹤唳道人跨前一步挡住项青牛,一步一步的往山洞里面走。那些獒犬找不到攻击的目标都安静下来,有的狗甚至因为忍不住诱惑伸出大舌头舔着那些酒坛子,而且好像很急切想品尝到美酒似的。狗也有酒瘾,项青牛第一次看到所以觉着有些好玩。
这次他没在争抢,跟在鹤唳道人身后往山洞深处走。左手食指中指并拢捏了个剑诀,两根手指上有些微弱的光芒一闪一闪。鹤唳道人全神贯注的搜索着山洞里,额头上的竖目中似乎也有一个眼球在来回转动似的,所以看起来三只眼睛能往不同方向搜索的样子格外的诡异。尤其是到了山洞深处光线更暗了之后,他竖目里的暗红色光彩更加的清晰起来。
“应该有人在这藏身过。”
鹤唳道人指了指不远处有几个破开的酒坛子说道:“若是受伤的人暂时找不到伤药,用烈酒清洗伤口也勉强有些作用。”
“得多傻逼的人出门连伤药都不带?”
项青牛哼了一声说道。
鹤唳道人摇了摇头:“是自负。”
项青牛撇了撇嘴:“难道他以为进了大隋之后没有人能伤得了他?这么说起来还是自负的很傻逼啊。”
鹤唳道人心中苦笑,心说就没见过比小师叔更不靠谱不着调的道人。和小师叔比起来,师尊他老人家正经的都有些不像话。
又往前走了几步,项青牛忽然站住抽了抽鼻子。
“快走!”
他忽然拉了鹤唳道人一把,身形暴退。鹤唳道人没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下意识的跟着项青牛向后急退。一黑一红两道身形似流光一样从山洞深处往外疾驰,速度快到人的眼睛都跟不上。就在他们两个才到山洞口的时候,山洞深处的空气似乎猛烈的震荡了一下,紧跟着一股巨大的气浪从里面喷薄而出,再之后就是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传了出来。
轰的一声,气浪从山洞口喷出来,夹带着大量的碎石泥沙和酒液,似乎整座山都跟着晃动了一下,巨石纷纷落下,几乎将山洞堵死,看起来场面极为壮观。
鹤唳道人和项青牛都有些狼狈,虽然及时从山洞里退了出来却还是被爆炸逼的有些手忙脚乱,两位在道宗身份绝高的大人物,身上尊贵的衣服都被气浪割的有些凌乱。若不是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那些复杂的纹路在关键时刻闪烁出光芒遮挡住了部分齐流,说不得两个人都会受一些伤。
而就在冲出山洞后的那一刹那,鹤唳道人迅速回身,两手对着山洞口一展,两股磅礴的斥力狂暴的卷了出去。正是在他瞬间施展出来的斥力和两个人身上道袍双重作用下,他和项青牛才能在这样剧烈的爆炸中全身而退。
“他不是没有伤药。”
项青牛抖了抖衣服上的尘土叹道:“宁愿将至少是灵丹级的伤药混合其他药材泡在酒里做成这样的大杀器,也不用那药来治疗自己身上的伤势,这个家伙……真他娘的狠。居然放弃治伤也要算计咱们,他是不是人?那些獒犬不是没有发现什么,之前有獒犬添那酒坛子的时候我就觉着有些不妥了,只是一时之间大意了没有想到这一点。”
“幸好小师叔发现的早。”
鹤唳道人心有余悸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