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把吴一道吓了老大一跳,他知道女人入宫要面临着的是什么。如果吴隐玉入宫得宠,那么那些这么多年都没被皇帝宠幸过的嫔妃就会嫉妒的牙根都痒痒,说不得会生出什么龌龊的心思来。若是女儿不得宠,那么她这一辈子就算毁了。在皇宫里金丝雀一般被养着,却相当于困入囚笼不得自由。
所以他才会花大笔的银子将吴隐玉送到清乐山学艺,那个时候他还想不到萧一九竟然会跟怡亲王杨胤勾结。
现在女儿倒是躲出去了,可躲的地方实在太过危险。
京城里的官员乃至皇帝,都不确定罗耀是否会趁着西北之乱举旗造反。而一旦西南也乱了,大隋立刻就会陷入困局。如果那七十万精锐没有葬送在西北,皇帝不会担心罗耀谋逆,就算左前卫兵精粮足,可罗耀以一隅战全国根本就么有胜算。可现在大隋的兵力捉襟见肘,要想应付两地叛乱谈何容易。
将手下派出去之后吴一道还是不放心,又连写了三封信让手下送往江南给他的三个朋友,希望这三个人可以派人协助将吴隐玉接回来。
他才忙活完,小太监木三就到了散金候府。
木三前阵子去传旨调兵,才刚回来京城不久。这个小太监如今地位有所提高,看起来多了几分成熟。
吴一道随木三到了太极宫,直接进了东暖阁。
雍州那边已经很热了,但长安还没有入夏。所以皇帝还没有搬去畅春园,依然住在东暖阁里。
吴一道进门之后规规矩矩的行礼,然后垂首站在一边。
“朕找你来,是想问问货通天下行现在能调用的银子有多少。”
坐在土炕上的皇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批阅奏折:“你也知道国库现在有些不充裕,这段日子以来招募的民勇已经超过五十万,如果发下去的饷银都自国库调出来的话,有些困难……在不影响货通天下行正常运转的情况下,能提多少现银出来?”
吴一道听皇帝问的是这个,悄悄送了一口气:“现银有不少,在保证货通天下行依然平稳的情况下,调二百万两银子应该没有问题。只是……银子都存在各地商行和票号,如果调用的话需要不少时日。最重要的是,如果一次性调这么多银子出来,那些票号就有可能关门,票号若是被提空了银子,跟着就会有许多其他商行运转用的银子捉襟见肘,影响太大。说不定,会使很多票号关门商行倒闭……”
“朕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些……”
皇帝叹了口气:“这样吧,你自己拿捏,能动多少银子就动多少,若是因为西北之战而让整个大隋的商业陷入困顿,得不偿失。那样会有数不清的百姓遭殃,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
“陛下圣明……臣回去计算一下,看看能抽调多少银子出来。”
“嗯。”
皇帝嗯了一声:“另外,民勇奔赴西北,还要用到商行的船队。北方水师现在封锁沂水,调不出多少船舰。南方水师封住长江,更不能轻动。”
“臣明白,臣回去就派人集合船队。”
“方解在雍州往外传递消息,用的是货通天下行的渠道,有没有什么最新的消息传过来?”
“还没有。”
“朕听说你女儿也跑去雍州找他了?”
这句话让吴一道刚松下来的心立刻一紧,他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皇帝,嘴角抖了抖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回……回陛下……是……”
皇帝哼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什么。
可吴一道却听得出来,这一声哼里面竟然带着一股醋意。
“是啊……”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舒了一口气后叹道:“方解以前一直住在你家里,又和隐玉年纪相仿……年纪……真的那么重要?”
吴一道不敢插话,背后都是汗水。
他真怕皇帝一怒下旨让吴隐玉入宫,皇帝吃了醋发了酸这还了得?不过幸好,皇帝一叹之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让吴一道出去,连头都没有再抬。吴一道出了东暖阁的时候衣服都贴在后背上了,出门之后心里还在狂跳。
“不行……趁着陛下还没有时间理会这件事,得想个办法了……难道……要让那小子管我叫爹?”
吴一道一边走一边想,走出太极宫的时候忽然笑了起来:“也挺有意思……”
第0366章 姑爷
如果不去军营的话,罗耀整天都会在高脚楼里不出来,除了偶尔去后院转一圈之外,几乎看不到他走动。那楼子里就好像有什么珍宝吸引着他一样,这么多年依然没有让他失去兴趣。
其实这只是他性子使然,若不是熟知他的人谁都难以想到大将军罗耀安静下来的时候竟然像个书生,往往看书沉进去半天一动都不动。罗耀也喜欢去军营里感受那种热闹,跟手下将领们喝酒的时候也极为豪迈。所以即便是熟悉他的人也很难断定,大将军到底是喜欢安静还是喜欢热闹。
楚氏很少会到高脚楼,她和罗耀住在一个院子里却好像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两个人是夫妻,却少有交集。
从军营回来之后,离着很远罗耀就看到妻子楚氏站在高脚楼外面。她看着小湖怔怔出神,那模样就好像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如此熟悉。当年他第一次看见她,她也是在一座小湖边站着,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出神。那一眼,罗耀就知道这个女人将会成为自己的妻子。
她出身一个小户人家,家境一般。所以婚事很快就定了下来,毕竟那个时候罗耀已经是军中新贵。虽然职位不高,但拿着朝廷的俸禄足以让一般人家感到满意。
她嫁给罗耀之后做到了一个妻子应该做到的一切,唯独就是对自己的儿子罗武太过溺爱。
正因为如此,罗耀杀子成了他们之间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一道伤口。
“你怎么来了?”
罗耀走到楚氏身边柔声问道。
对于妻子,他心中一直有所愧疚。所以这么多年来,无论妻子有了什么样的转变做了什么事,他从来都没有责问过,甚至没有干预过。他知道楚氏恨自己,所以他很少去那个小院。他知道楚氏这些年做了些过分的事,但他装作不知道。
“和你说说和子续有关的事。”
楚氏面无表情的回答,眼睛还盯着水面。
“进去吧。”
罗耀道。
“不用。”
楚氏摇了摇头:“子续是不是你的儿子?”
“怎么会问这个?”
“他前阵子和佛宗的人有过接触,你除了打他一顿之外可有再问过一句?这么多年来,他就好像是你从别处捡来的东西一样,丢在府里不闻不问。”
“你知道……当年就是因为对贤长太过溺爱……”
“我不想听这些。”
楚氏转过头看了罗耀一眼,眼神平淡中带着一股冷意:“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子续如果因为你的疏忽而出了什么事,我不会再原谅你。”
“我……回头就去看看他,进屋去吧,好吗?”
楚氏没理会罗耀语气里的那一丝哀求,语气依然平淡生冷地说道:“另外,钦差大人已经有阵子没来府里了,我想见他。”
“好,我回头就安排。”
楚氏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罗耀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苦笑一声,眼神里的伤感那么浓。当初他和她是那样的相亲相爱,每一次分别都好像经历一场煎熬。每次他出征,她都数着日子过。每次他回来,她都好像孩子一样缠着他不放。但是,自从那年那天在长安城他亲手杀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她就再也没有了笑容。从此她将自己封闭,他已经二十几年再也走不进她的心里。
可罗耀是如此爱她,当年因为罗武犯下的大错,罗耀一口气杀了全家三十二口,包括他的老父他的亲弟弟还有两个小妾所生的女儿,唯独没有杀她。他进京负荆请罪之前,跪在她面前失声痛哭。而她却呆傻的坐在椅子上,眼睛里没有一点生机。
想到那些过往,罗耀的心里就开始疼。
他当年杀了全家为罗耀恕罪,还不是只想保住她?
回到书房,罗耀靠在椅子上沉默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外面吩咐道:“去把仲伯叫来,就说我有话问他。”
外面的甲士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小湖对面的三层高脚楼里,与罗耀的书房布置一模一样的书房中,罗文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看着面前桌子上那一粒红色的丹药。那是释源给他的,他当着仲伯的面将装丹药的锦囊丢进了炉火中,但这颗丹药在之前他就偷偷取了出来。
吃
还是不吃?
他已经枯坐了一个上午,就这样面对这粒丹药出神。
“光有狼面灵猿……还不够!”
他喃喃了一句,随即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
“我要靠自己,我不只是罗耀的儿子,我是罗文,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罗文!”
他抓起那粒丹药塞进嘴里,一仰脖子咽了下去。
片刻之后。
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红芒!
……
第二天就是和叶近南比试的日子了,方解依然表现得很悠闲。他从山字营中早早的回到住所,就好像忘了第二天的比试一样。自从大前天他带着山字营全体人马出去拉练回来之后,他竟是再也没有带兵训练。
山字营的士兵们都很紧张,他却没事人一样格外的放松。
只是这放松,是做给别人看的。
方解知道自己越是紧张,山字营的士兵们也跟着紧张。而自己若是表现的云淡风轻,士兵们就会觉得他胜券在握。当然,他对明天的比试没有多少把握。回到住所之后他和沐小腰沉倾扇等人一起吃了午饭,然后整个下午都用来逛街。
特意换了一身衣服,带着两位如花似玉的美人走在大街上,俊男美女的组合总是会招人嫉妒。女人们看到沉倾扇和沐小腰的时候都会撇嘴表示自己的不屑,实则内心中想着的却是自己为什么没有那般美。男人们看向她们两个的目光中透着贪婪,而看向方解的眼神中则带着仇视。
方解根本就懒得理会,倒是看到有豆蔻少女或是青春少妇对自己眨眼微笑的时候,他也会还以很灿烂的笑容,惹得那些女子们一阵娇羞。男人们在大街上闲逛十之八九是去看女人的,天气已经足够热,走在大街上总会有收获。而女人们逛街的时候也不仅仅是为了采买什么东西,谁能否定她们上街不是为了看看英俊男人呢。
看起来他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行走,不时和沉倾扇沐小腰调笑一句。转了许多铺子之后,终于走进了聚宝斋的门。
聚宝斋的掌柜看到方解的时候连忙迎过来,招呼着到专门接待贵宾的屋子里坐下。
“东西做好了吗?”
方解问。
掌柜的点头:“前几日就做好了,想着给您送过去,知道您最近一直在大营里忙着,所以就没敢打扰。现在满城的百姓可都知道了,大人您和叶将军明日有一场比试。也不知道有多少赌场下了赌注,有多少人压了银子。”
“哦?”
方解忍不住笑了起来:“压我赢的多还是压叶将军赢的多?”
“压叶将军的多些,毕竟叶将军是罗门十杰之一,雍州百姓都知道叶将军的名号,不过压您的也不少。”
“赔率多少?”
“一比四。”
方解笑了笑,招手将守在门外的陈孝儒叫过来。然后从怀里逃出来一摞银票递给他说道:“这是三千两银子,找几个赌场分别下注,买我赢。”
“啊?”
陈孝儒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着方解。
“去吧,要是赢了那可是老大一笔银子,后天就给你们把例钱都涨点。”
“呃……若是输了呢?不会扣我们的例钱吧?”
陈孝儒忍不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