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
酒色财嘿嘿笑了笑:“我就知道您高义,不会为难我的。”
“先商量什么?”
他问。
方解往前凑了凑道:“先商量不还银子的事,先把这搞定了再说其他事。”
酒色财苦笑:“小方大人你这是在压迫我啊,我就是个跑腿的。侯爷的话我是不敢违背的,你的话我又不能不听。侯爷那边我必须给个答复,你这边我又不想下手……唉,要不这样,我先把我自己阉了,然后再阉了你行吗?”
方解大义凛然道:“最后半句不行,没的商量。”
酒色财叹了口气:“咱能不打屁说点正事了吗?”
方解坐直了身子认真道:“你应该知道我要去干嘛,罗耀已经上书请旨让我随左前卫北上。莫说军律所在不能带上女眷,就算允许,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我能护住她?而且罗耀我身处左前卫之中,本来就够让人不踏实的了。说句自私的话,若是有人抓了她以她威胁我,我救还是不救?”
酒色财道:“侯爷就是要你一个态度……他肯定是不能让小姐随军北上的。不如先定个日子,然后跟相熟的人都知会一声。有了名分之后,至于你去西北还是东南,是杀蒙元鞑子还是叛军败类,都没问题。”
方解道:“吴一道还能再无耻点吗?”
酒色财讪笑,不好意思回答。
“让我和皇帝做情敌,这就跟逼死我有区别吗?”
酒色财想了想很认真的回答:“还是有区别的,逼死你呢是立刻就死。逼婚呢,皇帝现在忙着西北的事,估计得等个一年半载再杀你吧。有这一年半载的时间,你可以先把后事什么的安排一下。如果时间富裕,还能选块好的墓地……”
“那就别怪我了!”
方解冷笑一声:“既然吴一道心狠,休怪我无情。从今天开始你要看好你家小姐,不然我就要……嘿嘿,先有个娃儿,一年之后孩子也就生了。到时候就算我死,你家小姐非但守寡,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爹!”
“我操……”
酒色财大惊失色道:“你太狠毒了吧!”
方解昂着下颌道:“鱼死网破嘛,大家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人……”
……
开玩笑归开玩笑,方解还真不至于去把吴隐玉强暴了。吴一道的意思是,找个地方先把吴隐玉安排好。方解要去西北,皇帝也要去西北,这一仗指不定要打多久,有蒙元人支持的叛军实力不容小觑。但名分,方解必须给。这样一来,吴隐玉就不用嫁到皇宫里去了。当然,皇帝会不会一怒杀了方解还真没人知道。
听酒色财正正经经的把话说完,方解沉默了一会儿后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算个好人,更不是善人。但我还知道存一颗感恩之心,侯爷当初于我有大恩,就算以死相报我也不会摇头。但这件事,我真没办法答应。”
“为什么?”
酒色财不解地问:“我家小姐不漂亮?还是你对她没感觉?”
方解深深的吸了口气,从一边将酒壶拿过来自己倒了一杯:“你知道我身边有两个女人,她们跟着我已经十几年,且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我现在连她们都没办法给一个名分,我拿什么来给你家小姐?我贪财好色,但最起码的人性还有……这件事不要再提了,侯爷对我的看重我心知肚明,只是有些事……不能碰。”
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而且我现在这个处境,谁跟我,毁了谁。”
酒色财怔住,沉默了很久之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有这个理由在我也好回去交差,我先把小姐带回去,如实对侯爷说。小方大人,其实我一直对当官的人没什么好印象,官越大越没人情味。就凭你这句话,你是个爷们儿!”
“负了自己女人的男人,就算有大成大就也是个败类啊。”
他长叹一声,站起来抱了抱拳:“告辞吧。”
“这就走了?”
方解问。
“走了。”
酒色财笑了笑道:“这地方不安全,我不踏实。你知道我这样玉树临风且守身如玉的人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多了,别人不保护我自己也得保护好。咱俩交情也没到生死相托的地步,万一你遇到什么危险你说我出手还是不出手?出手吧我不情愿但还得出手,不出手吧我乐意可心里难受,索性就此告辞得了。”
“你是个君子。”
方解认真道。
“呸!”
酒色财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许骂人!”
第0384章 北上之前
吴隐玉离开雍州,方解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初到长安城的时候方解举步维艰之际,是吴一道伸出手拉了他一把。当时吴一道为什么帮他,方解不知道,但没必要去知道,只需记住就行了。
现在吴一道将女儿托付给自己,说实话方解能理解他此时心里的苍凉无奈。可即便如此,方解还是不能接受。
有酒色财护送吴隐玉回京,方解心里踏实了不少。虽然他不知道酒色财到底修为如何,但既然吴一道将他派来就是信得过他。能让散金候信得过的人,方解没必要去怀疑酒色财的实力如何。
小丫头走的时候倔强的没有回头,骄傲的好像一只孔雀。
方解也没有去送,只是站在窗口看着那个婀娜的背影出了好一会儿神。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吴隐玉的肩膀看起来格外的瘦弱,背影看起来格外的惹人怜惜。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方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就在他转身准备走开的时候,那个穿着一身洁白纱裙的小丫头忽然从大门外又冲了回来。两只手扩在嘴边朝着院子里放声大喊,声嘶力竭。
“方解我恨你!”
“恨你一辈子!”
然后她转身跑出去,险些栽倒。
方解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喃喃了一个字:“好……”
换上武服,方解带着人骑马到了山字营,罗耀吩咐下去的话执行起来很快,一千多匹战马已经送到了山字营里。士兵们围着马群叽叽喳喳的议论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很兴奋。大隋的士兵,谁不想拥有一匹属于自己的战马驰骋疆场?
看到方解进了营门,士兵们立刻欢呼了起来。
这一刻,方解发现自己开始融入进这个折冲营了。士兵们眼神中的敬意不虚伪,欢呼声不做作。
“别高兴的太早。”
方解骑在赤红马上把手往下压了压:“我能给你们讨来战马,不是因为我面子大而是因为你们有这个资格。但是,你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是让自己配得上称之为骑兵。我知道你们之中大部分人连战马都没有碰过,说白了我害怕你们糟蹋了这群马!我给你们所有人一天时间,一天之内如果你们不能做到纵马狂奔,那就老老实实的自己滚蛋。马我留下,人没必要留下!”
“能做到吗!”
“能!”
方解笑了笑:“摔的时候谁要是喊疼,别让我听见,不然立刻一鞭子抽过去!”
“将军放心吧,就算摔断了腿我们也不会喊疼的!”
“刀子都能玩的转,难道还不能玩转一匹马?”
方解哈哈大笑:“别让马玩了你们!”
士兵们一阵哄笑,方解摆了摆手吩咐陈搬山:“每人一匹,自己认领,所有配备的东西军需的人也都已经送了过来,从绑马鞍开始熟悉。今天晚上吃饭之前,如果还有人没能爬上马背,那全营士兵谁都没饭吃。”
陈搬山大声答应了一声,脸上都是笑。
士兵们欢呼着去领今后将属于自己的战马,然后在老骑兵的教导下迫不及待的想爬上马背。被摔的人比比皆是,半个时辰后肿了脸的人也比比皆是。
方解坐在高台上看着士兵们在校场上练习骑马,但心里却想着别的事。如今他已经知道自己并不是罗耀的儿子,但罗耀还不知道。罗耀的笃定来源于他对巫术的近乎于偏执的信任,以至于连灵魂嫁接这种事都深信不疑。不只是他,他的妻子楚氏也是如此。只要他们夫妻还坚信这件事,方解在左前卫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杀了博赤,没有人知道方解曾经探查过当年关于孩子的秘密。罗耀没有对方解提起来,方解也不会自己去问。他只说方解是自己的儿子,方解能利用这一点也就足够了。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半个时辰,方解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有士兵们不耐烦了。迟迟不能适应马背,有士兵开始骂娘开始愤怒。有人在拿战马撒气,用鞭子可着劲的抽打。方解的脸色变得发寒,摆了摆手吩咐亲兵过去将打战马的人抓了过来。
“抽了战马几鞭子,我就抽你们几鞭子。”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如狼似虎的亲兵们冲过去,将人绑在木桩上扒光了上衣,用马鞭子噼里啪啦的抽打。
“你们知道为什么蒙元的骑兵那么厉害吗?”
方解站在高台上问。
没有人回答。
士兵们没有和蒙元的骑兵交过手,对传说中的事不敢评价。
“蒙元的男人,四岁就能爬上马背,七岁就能骑射,他们骑在战马上的时候,就好像和战马变成了一个整体。你们可能会说,他们是从小就开始和马一起生活的,弓马娴熟很正常。如果你们这样想就错了,我来告诉你们为什么蒙元的骑兵那么强大。”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把战马当成畜生,而是当成了袍泽甚至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战马就是他们的兄弟,是他们的血肉!把战马当成工具的人,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骑兵。对战马撒脾气,还有比这更废物更无耻更无能的表现吗?!马站在那里等着你们骑上去,你们自己爬不上马背却怪马?今天是抽鞭子,以后再让我看到这样的事,我直接扒了你们的皮!这样废物的士兵,我一个都不要!”
“听清楚了吗!”
“喏!”
一千多名士兵大声回答,带着惭愧。
“一个男人,如果连爬上马背都做不到还有脸发脾气?”
方解冷哼了一声:“别跟我说什么你们才刚接触战马,没办法和蒙元人比较。如果你们认为这是自己找死的借口,我不拦着!你们要知道的是,你们距离和号称天下无双的蒙元骑兵交战没有多少日子了。你们现在的态度决定你们将来的生死,你们没有一刻钟时间可以糟蹋浪费!明天,大军即将开拔,今天你们要是不能适应自己的战马,那么就等着到了战场上被蒙元人当草把子一样屠杀吧。”
“你们不是在对我负责,不是在做样子给我看。你们现在要做的,是对得起自己这条命!”
……
士兵们散开继续训练,陈搬山看了看方解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将军,是不是稍微严厉了些?士兵们对您虽然尊敬,但这会还是应该多仁慈少严酷的好些。毕竟您才来山字营一个月多几天……”
“我明白你的意思。”
方解摆了摆手阻止陈搬山继续说下去:“我从来都不觉得一个会讨好自己士兵,不认为宠着他们惯着他们的将军是个合格的将军。我既然现在领着山字营,就得对这一千五百人的命负责。蒙元人会不会因为他们不会骑马就心生仁慈?不会!只会大开杀戒!和蒙元人交手,和叛军交手不同于和纥族的蛮子交手,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不是拿着叉子木棍反抗的平民,而是比他们还要训练有素的士兵!”
陈搬山脸一红,不敢再说什么。
“我要山字营的士兵,今天一天能骑着马跑。从明天大军开拔行进,我要他们能坐在马背上睡着而不掉下来。等到了黄阳道,我要他们每个人都将战马变成他们身体的一部分!之有这样,他们活下来的机会才会更大。”
“身为军人,马革裹尸无怨无悔。但我要求的是在杀了敌人的同时自己活下来,战场上每熬过一次战争人就会强大一分。我要的是一支能征善战打就能胜的军队,不是一支随时可以为国捐躯准备送死的军队!”
陈搬山心里一震,发现自己对这个才十七岁的将军越来越敬佩。
将军们训话的时候,对士兵的要求都是随时准备好战死沙场。而方解对士兵们的要求是,尽可能的打赢然后活下来。
“你盯着他们,我有事去大将军府。”
方解吩咐了一声,转身离开。
陈搬山看着方解的背影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转身看着那些士兵们大喊道:“不想死的都给老子加把劲,一开始你们的胆气呢?谁说刀子都玩得转不可能玩不转战马来着?谁说爬上马背就能日行千里来着?方将军才来一个月,就为你们求来一千多匹战马,你们应该知道这有多难!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将军对得起你们,你们对得起将军吗!”
方解听着陈搬山的喊声离开校场,没有去罗耀的大将军府而是回到住所。
今天,罗耀手下所有正五品以上的将军都去了大将军府议事,明日大军开拔,罗耀肯定要吩咐他们准备什么。虽然罗耀之前提到过让他今天也去,但他没打算去凑热闹。罗耀分给山字营一千多匹这件事下面的将领们已经在议论纷纷了,方解可没工夫去领白眼。
回去之后,方解找到卓布衣。
“明天你随军北上还是回长安?”
方解问。